《兰溪复仇记》夏知念

15、换人

　　第二天，田明带着太医来了寺里，替韩老太太看诊，说法和之前兰溪的处置并无不同。韩老太太让这位太医行了针，让唐平家的拿了特等的红封，装的就不是银子，而是银票，又吩咐田明好生送太医下山。

　　用过午饭，韩老太太带着唐平家的和素心，来了兰溪姐弟住的小院儿。

　　院子虽小，兰溪招待韩老太太，却半点不觉得自己寒酸，落落大方的姿态，倒是给韩老太太留了一个极好的印象。

　　韩老太太是真心过来道谢，兰溪又是玲珑心肠，虽然只是在小院里露天晒太阳，煮的是最普通的枸杞茶，倒也聊得宾主尽欢。

　　韩老太太甚至留在小院里，与兰溪姐弟一同用了晚饭，并同兰溪约好明天扎针的时间。

　　之后，每天午后，韩老太太总是同兰溪姐弟去腊梅林散步，有时请姐弟二人过去用饭，偶尔也会在小院子这边做客。

　　几天后，宋家派人送瓜果蔬菜与米粮来，春雨便将这些事情悄悄说给来的婆子，让回去好生回了老太太去。

　　兰溪自然是知道的，不过她装作不知道。春雨这举动，其实很蠢。宋老太太要是知道自己的大丫头这么蠢，肯定早换人了。原本春雨要跟来送东西的婆子说话 ，大可光明正大跟兰溪打一声招呼，兰溪又不会不允。

　　宋老太太当初派她来，也是光明正大地说是来照料兰溪姐弟的，她完全可以效仿这方式，光明正大的递话，甚至当着兰溪的面，说“姑娘救了隔壁来祈祷的征西大将军的母亲，老太太只管放心吧，姑娘在寺里守孝，还能济世救人”。

　　这漂亮话明明白白地说出来，既把事情说的一清二楚了，还显得光明磊落，就是兰溪想挑刺，也挑不了。

　　可她偏不，还自诩聪明，偷偷摸摸地递话，真是蠢到家了，还不自知。

　　腊月二十，韩老太太便离寺了，临走之前，还特意过来看了兰溪姐弟，说：“等年后你们回城了，我再去看你们。”

　　她可是超品的老封君，说的还是去看兰溪姐弟，春雨听见这话，眼睛都瞪得老大，很是不解。在她看来，兰溪不过是替韩老太太扎了两回针，怎么就这么讨韩老太太的喜欢了呢。

　　她至今还不知道，那天午后韩老太太差点被噎过去，兰溪那是救命之恩。

　　好在宋老太太可不是糊涂人，等第二次送米粮到寺里的人一回去，她听说兰溪帮韩老太太扎针，韩老太太甚至在兰溪他们院子用饭后，便猜到兰溪只怕是救了韩老太太的命，不是等闲的帮忙扎一针，当即问跑腿的婆子，得知春雨是背地里递的话，就叹气：“我让她去溪姐儿舟哥儿身边服侍，本是一片爱护之心，她倒好，居然搞起了背地里这一套。如今这时候，再跑一趟，倒显得我小题大作了。等年前送东西过去，你便跟着去，再将她换回来吧。”

　　黄鹂在一旁，听了这话，吓了一跳。不明白老太太怎么就怒了。

　　不想婆子一走，宋老太太就问她：“黄鹂，你说说，春雨犯了什么错？”

　　黄鹂其实不是特别明白，但方才老太太的话，她却听得很明白：“春雨背地里递话，显得别有居心。其实老太太派她去，是当着兰溪姑娘说的，有什么事，她大可当着兰溪姑娘的面，吩咐给跑腿的婆子。”

　　宋老太太脸上这才露出一点笑：“还好，你还不糊涂。我再问你，后头有什么大事，你该如何？”

　　黄鹂举一反三，忙说：“在法明寺里，自然是听兰溪姑娘的。要是觉得不妥当，便多劝着，兰溪姑娘身边的孙嬷嬷，也是经过多少事情的老人，又是三姑奶奶在世的时候，替兰舟少爷挑的乳母，后头又做了兰溪姑娘的教养嬷嬷，这时候，要劝不住，多问问孙嬷嬷。大家都是为了兰溪姑娘好，有什么不能商量的。”

　　宋老太太满意了：“这还差不多。你准备准备，这几天，和下头四个丫头商量着，把你的差事分摊给她们几个，等腊月二十八，送东西去寺里，你就跟着去，把春雨换回来。”

　　“是。”

　　“到了寺里，好生服侍溪姐儿和舟哥儿，在我这里怎么当差，到了那里，就怎么当差，明白吗？”
　　“黄鹂明白。”

　　宋老太太虽心里有了猜测，不过等到腊月二十五，韩家派人送年礼来，还是十分意外。

　　如今府里是大太太李夫人掌家，她的陪房金嬷嬷管外头的事，之前得了周嬷嬷的话，不敢托大，第一时间亲自来四宜堂回话：“老太太，征西大将军府上，派人来送年礼了。一份是给杏花馆的，一份是给老太太的。老奴不敢托大，带了他们府上两个送礼的婆子过来，如今就在旁边的小屋里，让丫头们斟茶招待。”

　　宋老太太：“你做的很好。快请她们进来。”

　　不多时，韩家的两个婆子便跟着金嬷嬷进来，看上去三十多的年纪，看着十分干练，穿戴并不多显富贵，头上只一支小金簪花，妆在发髻边点缀，再无旁边。金耳坠子也小小的，看着不显。

　　韩将军年初领了征西大将军衔，那可是掌着十万兵马，又加了太子太傅，加的虽是虚衔，却是一品。正是朝廷里最当红的人物，可他府里的婆子还这么低调，宋老太太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寻思着回头该提醒长媳，这几年老太爷去了，怕京里人看轻了他们府上，倒纵得府里的奴才都张扬起来。

　　韩家这时来送年礼，可算是提醒了她。宫里头还有淑妃娘娘，老大也不过是个三品的侍郎，可不敢再糊涂了。

　　宋老太太心思转的飞快，一边笑着让丫头拿两个凳子来：“多谢你们老太君。以前老太爷在的时候，就说韩将军武功了得，很是夸赞，可到底文臣武臣不好往来过多，老太爷又想着要给文臣做个表率，到底没好派人送年礼上门，一直颇为遗憾。”

　　宋家丫头端上来的凳子是矮凳，到底比脚踏高上一半，这就足以彰显宋老太太对将军府的看重。两个婆子忙谢了坐，一个说：“我们老太太也常夸，当年首辅大人何等勤俭为民，也顾忌着老爷领着兵马，不好派人上门。”

　　另一个说：“这次老太太去法明寺祈福，多亏府上的谢大姑娘施针相救，说怎么也得好好谢上一回。”

　　宋老太太笑着问：“韩老太君身体可好？”

　　一个说：“好着呢。老太太身子骨硬朗，从法明寺下山，都不要轿子。”

　　另一个说：“府上谢大姑娘着实投我们老太太的缘，听说府里隔段时间，便要给谢大姑娘送东西去，特意备了一份年礼，倒要麻烦府上，到时帮忙捎去。”

　　宋老太太：“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兰溪是我嫡亲的外孙女儿，本就要派人送东西，顺道捎去，再方便不过。她能入得了韩老太君的眼，我这个当外祖母的，再替她高兴不过了。”

　　一个说：“老太太说了，等年后，谢大姑娘与谢家公子回府了，到时老太太再派人登门，来看望他们姐弟。”

　　宋老太太笑得满脸的褶子：“他们是晚辈，合该登门去拜访韩老太君才是。只是他们在守孝，倒不好冒然上门，只是，怎么也不敢劳动韩老太君操心才是。”

　　另一个说：“宋老夫人甭客气，我们老太太说，只望老夫人不嫌弃才是。”

　　“怎么会呢”，宋老太太道：“这京里，多少人家盼着韩老太君打发人登门都不能，这是我们府上的荣耀啊。韩将军在西北保家卫国，只要韩老太君不嫌弃，随时欢迎。”

　　又说了一会子话，两个婆子请了安，宋老太太示意，周嬷嬷这时将早就备好红封送上。两个婆子赶紧拒绝，周嬷嬷一路送她们出去，好一番推辞，最终才将两个一等的红封送出去。

　　回来，对宋老太太说：“谢过了。”

　　宋老太太点头：“回头命人把韩家送给溪姐儿他们姐弟的年礼好好装车，礼单也收好，到时一并送到寺里去。你去跟老大家的说，府里给溪姐儿舟哥儿准备的过年的东西，拟个单子，弄好了，拿来给我看看，我这里，也有一些东西给他们，到时一并添上去。”

　　周嬷嬷心知，经此一事，回头等谢兰溪谢兰舟回府，只怕就是跟这府里正经嫡出少爷姑娘的待遇了。她细想了一下，自己在老太太的四宜居里当差，还真不怎么跟二人打交道，也不曾得罪过。

　　不过大太太的陪房、自持如今府里的第一管事婆子金嬷嬷，到时只怕要多想喽。

　　当初兰舟病了，让请大夫，可不就是金嬷嬷给驳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