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溪复仇记》夏知念

13、丫头春雨

　　回了院子，春雨忙忙地上来替兰溪解斗篷，动作比柳月还快。

　　把柳月给晾在一旁，孙嬷嬷看着不像，悄悄扯了一下柳月的手：“夜里风紧，去端盆热水来，让姑娘净面。”

　　春雨把解下来的斗篷放在衣架上，孙嬷嬷早捧了暖手捂子来，放在兰溪手中：“姑娘快捂捂手，等会儿净个面，再擦上滋润膏子，明儿起来，保管肌肤不干燥。”

　　兰溪笑道：“嬷嬷，知道了。你赶紧回去歇着吧。”

　　春雨一听，笑着凑上来：“嬷嬷，姑娘说的很是。你年纪也大了，这半夜里折腾一趟，快回屋歇着吧。姑娘这里，有我服侍呢。”

　　孙嬷嬷心里看不起春雨这一套，要知道，他们来法明寺，住了半个多月，春雨仗着是宋老太太的大丫头，这半个月，可什么差事也没做，谱摆的比姑娘还大，哪里像是来服侍姑娘的，倒像是来当姑奶奶的。

　　可这些话，孙嬷嬷也只能在心里想一想，并不能说出来，否则，得罪的就不是春雨这个丫头，而是宋老太太了。

　　不过就这么听春雨的安排，那也不可能，否则，岂不是纵容春雨轻视兰溪。

　　孙嬷嬷笑着说：“春雨姑娘，我年纪虽然大了，可服侍姑娘，还是能支应的。今晚上劳烦你跟着跑一趟，已经过意不去了，你原是在老太太那里领月例的。我要是去歇着，再让你服侍姑娘，那就是不敬老太太了。还是你去休息吧，姑娘这，有我和柳月看着，没事的。”

　　春雨岂会听不出话里的阴阳，不过如今她是不敢直接同孙嬷嬷呛声掰扯了，之前她不明白，老太太为什么既出银子，又派人，送这对谢家的姐弟来寺里，还打点衣食住处，今晚见了兰溪行针，又听韩家的婆子的口吻，就明白过来了，兰溪有着很厉害的医术，只怕老太太看重的，就是这身本事。

　　殊不知，她完全想岔了。宋老太太自然有打算，但眼下宋老太太并不知兰溪有这等本事，否则。来的便不是她，而是黄鹂了。

　　刚才回来的路上，她已经很后悔了。要是再知道兰溪有这等本事，她来了法明寺，自然会好生当差，不说把兰溪身边大丫头夏菊的差事挤掉，至少要把跟着来寺里的柳月挤一边去。如今她已经在琢磨，几天后，宋家来人，她要跟老太太递消息，要如何说了。

　　要是让老太太知道她没好生当差，回头没准就要被打发出府去配人了。

　　她妈妈虽在二太太院子里当差，做管事嬷嬷，她已经十六岁的，又是老太太的大丫头，真被打发出去，二太太肯定会觉得她没用，当初许诺的话，让她去做珍二爷的房里人，肯定也不会兑现了。

　　一想到这，春雨也顾不得孙嬷嬷话里有话了，笑着说：“嬷嬷你这么说，我就该跪下，同姑娘请罪了。”说完，作势便要下跪。

　　兰溪又岂能真的让她跪下，一个眼风，孙嬷嬷就抢先扶住了她，说：“你可是老太太身边的得用人，真让你跪了，回头我们姑娘就要去老太太跟前认错了。”

　　春雨俏脸一拉：“嬷嬷说的什么话。好像我是个背后搬弄是非的，我一个丫头，可不敢做那样的事。姑娘要是不信我，我明儿就下山，回府去跟老太太请罪，请老太太另派人来服侍姑娘。”

　　兰溪看了她一眼，心里不耻，这话不就是明晃晃的威胁嘛。不过一个丫头，有几分小心思，也不碍着她什么，她倒真犯不着为此翻脸。

　　轻轻一笑，兰溪道：“春雨姐姐这是什么话，你是老太太的得用人，府里年轻主子，也都得叫你一声姐姐。嬷嬷不过是看我年纪轻，如今借住在府里，不过是托老太太慈爱，哪有登鼻子上脸的，真让你来服侍我，岂不是托大。”

　　孙嬷嬷：“姑娘说的，正是我的意思呢。春雨姑娘，这大冷的天，又吸了一肚子的寒意，你年纪轻，正要保暖，否则，肚子里受了凉，可不是开玩笑的。赶紧回去歇着吧。”

　　兰溪点头：“正是。方才我喝了红枣姜汤，倒是不怕。我们院子里也没那些个条件，不过热水是有的。”

　　话音刚落，秋菊便端着托盘进来，上头放着的，正是冒着热气的滚茶，浮在水面上的，可不就是红枣片与姜片。

　　兰溪一看，就笑了：“你倒是个伶俐的，这红枣姜茶，只怕我们前脚才出院子，后脚就煮上了吧。”

　　秋菊笑着说：“这么大的动静，我上夜，要是还听不见，岂不是死人了。”一边说，一边将托盘放到方几上，双手捧碗，先放了一碗在兰溪面前。又端着托盘到孙娘嬷与春雨面前：“嬷嬷、春雨姐姐，先喝杯热茶吧。”

　　兰溪：“你自然是不会睡着的，否则，我也不敢把舟哥儿交给你照料。这么大动静，舟哥儿可醒了？”

　　秋菊说起来就忍不住笑：“当时要醒了，奴婢哄他，是外头风吹得响，让他赶紧睡，翻了个身，又睡着了。奴婢见他睡着了，这才到厨房去，让蔡嫂子煮姜茶，姑娘不是说，大寒的天气，红枣加姜片，再添上一块红糖，祛寒保暖还养颜，奴婢想着既煮了茶，上夜的人都喝上一碗，便私自做主，煮了一锅，足足放了五块红糖呢。”

　　孙嬷嬷：“你倒好，真舍得。”

　　红糖是个稀罕物，半斤红糖，都能买十个鸡蛋了。寻常小门小户人家，等闲也未必吃得上。

　　兰溪笑着说：“你做的很好。银子赚来，本就是花的。红糖既带了来，该用就用，要是不够，过两天刘庄头带人送东西来，吩咐一声，回头让他捎些来就是了。可不能节省这一点，回头要是谁病倒了，那才叫得不偿失呢。”

　　秋菊冲着孙嬷嬷嘻嘻笑：“嬷嬷和春雨姐姐跑了一趟，喝完姜茶，快回屋去吧。灶下还有滚滚的热水，睡前还可以取水泡泡脚。”

　　她不知屋里之前的事，这话却说到了点子上，兰溪正色道：“秋菊说的很是。嬷嬷，春雨姐姐，喝完茶，快回去歇觉吧。我这里，留她服侍就行了。”

　　这下春雨也找不到什么理由来，见孙嬷嬷应下，只好也应了一声“是”。
　　柳月端着半盆热水进来，兰溪也不要她服侍：“你去把我那碗姜茶喝了，也出去歇着吧。秋菊在这守着。”

　　秋菊不知之前的事，忙问：“姑娘怎么不喝？”

　　“我在韩老太太屋里喝了一大盅，可喝不下了。”

　　等兰溪净了面，春雨与孙嬷嬷都走了，去了外间的柳月又突然进来，说：“姑娘，春雨姐姐这个人，好没意思，我看，得防着点。”

　　秋菊不知道其中的事，忙问，柳月可是早憋了一肚子的气，便将晚间春雨阻拦的事说了：“前倨后恭，可见是个小人。”
　　兰溪乐了：“平时叫你读书写字，你总拖，居然还记住了这个成语。”

　　秋菊没有附和，反而说：“姑娘，我看柳月说的对，春雨姐姐到底是老太太的丫头，姑娘还是有所戒备才好。”

　　兰溪：“我知道。只不过如今我们在寺里守孝，有什么好让她觊觎的。就算老太太是派她来盯着我们的，也不要紧，我们一切照规矩行事，她同老太太汇报，也不影响嘛。”

　　两丫头一想，也是。可柳月还是不服气，说：“之前她可是什么事都不做，别说上夜了，连给姑娘倒杯茶的小事，也是一概不管。今儿见了姑娘的本事，又看韩老太君看重姑娘，便想着来讨好姑娘了。真让人恶心。”

　　这话是实话，兰溪也理解，柳月的气是替她生的，但是，心里明白就行了，不能说，更不能带出来。

　　因此，兰溪只是半真半假地拉下脸：“柳月，行了。这话之后不许再说了。终不过，我们在寺里也只住一个月了，到时回了府，她也是回老太太院里当差，各不相干。不喜欢她，也不要表现出来，记住了吧？”

　　柳月还生气，可到底不蠢，生着闷气说：“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