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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鳄鱼公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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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运没反应过来他是在跟自己说话,发出啊的一声长音。
姬恒殊眼皮轻掀,耐着性子解释,说道:“我还以为你们来这么慢是见不了杀生,一起缩在那边是要帮忙超度一下。任务没带手机,要不我联系统战中心给你们点播一首大悲咒吧。”
“别别别,头儿。不值当,我回头在深夜情感电台点一首,随便对付一下得了。”分不清姬恒殊是真生气还是开玩笑,亦或两者都有。
刘运汗颜,只能尴尬赔着笑,心想,这是要清算吗,真不愧是这一代最强的攻击系向导,怎么感觉自己精神状态已经有点下滑了。
说来也无辜,真不是他们故意想让姬恒殊单枪匹马打头阵。他们这一队都是爬行生物类哨兵,在地上爬的哪有天上飞的快啊。
刚在追击杜老三的过程中,姬恒殊在天上飞,他们几个人在地上追,精神体还在后面拼命爬呢。他们临时搭配的队,硬生生凑出了海陆空豪华套餐。但紧赶慢赶也只赶上当保洁,几个人除了在麦里劝了姬恒殊几句,赶到时就得到一句“任务完成,收队”。
太丢脸了,他们悄悄把还在后方奋力爬行的精神体直接收回图景了。
精神体外显会与本体产生共鸣,本体各项能力会得到增幅,但此刻,显然也不需要什么增幅了。
战斗没赶上,但任务报告是不能不写的。刘运也不指望姬恒姝写,毕竟这人的工作日志曾经是作为反面教材贴在公告栏的。谁家好人报告上就写三个字——“都活着”,被打回重写后,新交的报告倒是进步斐然,字字珠玑,就是文末网页链接没删干净。
塔内特别行动部的战斗报告要求非常详细,因为在任务过程中,塔会不断考核哨兵的稳定性。稳定性好的哨兵,在任务过程中更不容易失控,而稳定性不佳的哨兵,在多次考核失败后,就会被从前线流转下来。
任务报告是考核的重要依据。但刘运这一队的哨兵,都没参加最后的战斗,只能事无巨细的询问姬恒殊。刘运感觉自己体会到了战地记者的辛苦,但想想考核、想想绩效,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问下去了。
没想到姬恒殊意外的好说话,用词简单却也十分详尽,更令刘运震惊的是,谈话的最后,姬恒殊对他说:“你们没有跟上节奏这件事我也有责任。”
刘运猛地抬头,对上了姬恒殊的眼睛,那是一双看不到什么情绪的眼睛,刘运听到他说:“你们应该也都听说过,看到这种人我就有点控制不住自己。也多亏你们在麦里一直提醒。”
话说完,姬恒殊像是松了一口气似的后退了一步,指了指刘运的脑袋,说道:“擦擦吧,全是汗。”
很平淡的语气,就像姬恒殊平时说话那样,但刘运莫名觉得非常感动。
他手忙脚乱地在战术背包里翻出纸巾,一边擦汗一边说谢谢。
突然他顿了一下,又抽出张纸巾递给姬恒殊,指了指姬恒姝的睫毛,说道:“姬队,你也擦擦吧。”
刚才讲话的时候刘运就注意到了,姬恒殊的睫毛又长又密,眨眼时像蝴蝶翅膀一般上下翻飞,很难不注意到,但刚才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提醒他睫毛上有东西。
姬恒姝表情僵了一下显然意识到了什么,也不跟刘运客气,接过纸巾,抬手小心翼翼地抿了抿睫毛,动作熟练显然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
他锋利好看的眉头紧皱,薄唇抿起,看来很不满这不懂事的一滴血,反复擦了好几遍才停下动作。
刘运意识到这位看起来高冷的向导应该是有点洁癖。回想他刚才的动作,刘运想,倒是挺有人味儿的,这位大名鼎鼎的姬队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嘛。
与此同时,身后的队员们一边清理现场一边小声讨论,时不时抽气惊叹,完全不长记性。
“地上的那个,额......坨人真的还活着吗,已经很多年没见过这么碎的东西了。”徐曜灵没见过这场面,压抑不住的音量引得刘运扫了他一眼,他立马噤若寒蝉,老老实实继续手上的动作。
“这种人渣,有个全尸就不错了。”队员们都看过任务书,要不是怕杜老三交代在这里,人人都想上去再添一脚。众人毫不同情地清扫周围散落的组织:“仔细点别落下点什么吓到人。”
工厂十分偏僻,正常应该没什么人来,但是寻找一处“绝对没人来的地方”,除了是杀人犯的毕生理想,还有一类人在苦苦追寻——那就是钓鱼佬。
为了防止这个除了鱼什么都钓的上来的群体为联盟警署提供线索后,需要警署宣传科绞尽脑汁编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来回应这种不方便公之于众的案情。
眼见宣传科那几个科长都秃顶了,为了守护同僚的头发,他们都会再检查一遍现场。
将周围散落的零件一一装进袋子后,队员们才去翻看地上那一整滩肉,近距离带来的冲击力让几人咂舌,杜老三明显出气出进气少,这样下去也不知道能不能撑到回总部伏法。
“他吐白沫了欸,不会不行了吧。”徐曜灵蹲在地上有些忧愁地发问。
“哪能让他这么便宜就死了。”队内的医疗兵边叙走上前蹲下,摸出一支肾上腺素,在杜老三颈侧快速推入,杜老三瘫软的身体在激素的刺激下,激烈抖动起来,边叙看着他涎水横流的模样,满意地点了点头,说:“放心吧,这么大剂量扎下去,进了阎王殿也得站起来走两步。”
边叙扭头又看向徐曜灵,问他:“倒是你,脸色怎么这么白?”
队员揽住徐曜灵哈哈一笑:“我们小曜灵可能没见过这场面吓到了,以后跟哥混,哥罩着你。”
“啧啧也不知道是谁,第一次出任务抱着垃圾桶难分难舍,吐得稀里哗啦的。”旁边的队员拆他台。
徐曜灵看着他们互相调侃,眼中流露出羡慕之色,抿起嘴角很腼腆地笑了一下。
夜色下,借着月光,几人继续动作将杜老三捆上担架,那支注射器依旧插在他颈侧摇摇晃晃。
姬恒殊和刘运向统战中心汇报了任务进度,并确认了另一边人质均已救出不需要支援,线人也被安排妥当,就联系了总部派车来接。
刘运招呼姬恒殊一起过去不远处已经完成清理的队员们附近。
姬恒殊看到他们正聊得火热,拒绝道:“不了,我过去了他们不自在。”
刘运闻言也不勉强他,脚步轻快地走向队员们。以后总有机会熟起来的。
任务的顺利结束,让大家的精神都无比放松,大家聚在一起像往常一样吹牛打屁。
突然,一道声音响起。
“把你的精神体放出来。”
姬恒殊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靠了过来,说这话时是面对着徐曜灵的。
徐曜灵被吓了一跳,嘴里条件反射般拒绝:“不,不用了吧!”
“我没有和你商量,这是命令。”姬恒殊独特的声调让他听起来很不好说话。
现在已经是夏末,风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寒意,一阵凉风扫过,霎时场面冷清。
队长刘运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姬恒姝不会做无缘无故的事,他站出来打圆场,说道:“怎么了这是,姬队,我们小徐今天刚入队,有什么事你多多担待。”
姬恒殊看了他一眼,十分笃定地说:“他的精神体受伤了。”
他的话宛若丢下一颗炸雷,让原本平静的水面沸腾。
精神体受伤可不是小事,严重的话会导致图景崩塌,刘运也着急了,对着徐曜灵低声呵道,“扭捏什么,快点放出来让姬队看看!”
那是一道8厘米左右的滑伤,在精神体后腿位置,并不致命,徐曜灵也说不清楚是具体是什么原因,只知道是在刚才追击过程中,突然就接收到了精神体传来的信息。
恐惧,委屈,痛。
他的精神体是尼罗鳄,作为一个几乎没有天敌,大嘴一张能在钨钢上留60-70颗牙印的水域霸主,性格却活像娇气的小公主。
已经是个几百斤的孩子了,还时常蹭在徐曜灵怀里不出来,平时娇惯一下没什么问题,此刻任务吃紧,徐曜灵顾不上那么多,就想着先将其收回图景,回总部再去医疗科看看有没有问题。
但脑内传来的恐惧的信息一次比一次尖锐,让他的脸色渐渐苍白起来。
在医疗兵边叙简单处理过后,被大家按在地上强制休息的徐曜灵逐渐恢复过来。
队员蹲在地上,捏着尼罗鳄的长嘴教育它,“有没有点出息了,流血流汗不流泪,一点小伤把你吓成这样,还搁人脑袋里大哭大闹写上遗书了。”
旁边的光头虎着脸补充:“你知道你这叫什么吗?你这叫鳄鱼的眼泪,出去都要给人笑话。”
鳄鱼趴在地上,豆豆眼有点无辜的看着主人,看不出它听没听懂。它短胖短胖的后腿上被绑了一个蝴蝶结,尾巴像小狗一样不停地甩,抽起一地灰尘。
教训完熊孩子就该教训熊家长了,队友松手放下尼罗鳄的嘴,转头劈头盖脸地训徐曜灵:“还有你,你有病吧,受伤了为什么不说,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想敲他脑袋又怕徐曜灵现在顶不住这么一敲。
徐曜灵没有反驳,很小声地继续道歉:“不好意思,给大家添麻烦了。”
边叙闻言翻了个白眼:“行了,你们哨兵谁没点病,都别围在这里,让开点。病人需要空气流通懂不懂。”
他将围在一起的队员们都赶走后,叹了口气,跟徐曜灵讲:“出任务受伤很正常,不然要我在这干嘛,也不是每个任务都要我去给罪犯扎肾上腺素的。你不及时说出来,出了事所有人都得吃处分的。”
徐曜灵不住地点头,金色竖瞳居然看出几分湿漉漉的小狗眼睛的味道。
姬恒殊看着他们教训小孩,感觉很是新奇,难得大发慈悲,连语气都变得温和起来,“反正总部的车还没到,闲着也是闲着,我帮忙疏导一下吧。”
徐曜灵在来的路上就被队友们连番恐吓,刚才更是亲身感受到了姬恒姝的战斗能力。此刻被盛情邀请,不敢答应也不敢拒绝,地上的尼罗鳄都朝姬恒姝的反方向退了几步,他皱着一张包子脸向刘运求救,求生的欲望溢于言表:“队长......”
刘运还在一旁沉默自责,他在心里不住反省,自己太大意了,作为队长却没有做到对每个队员负责。这次虽说有惊无险,但是万一呢,万一下次自己没有及时的发现呢?他心中不住后怕,如果也没有姬恒姝这样专业的向导提醒,会发生什么,他不敢细想。
最后,只能在心里轻叹一口带孩子的不容易,而且说归说,能被姬恒殊这种等级的向导疏导,对徐曜灵来说绝对是有益无害的。
所以在接收到徐曜灵的求救信号后,他心一狠,深吸一口气,对着姬恒殊说:“姬队你千万别手软,给他长点教训。”
总部的车很快就到了,姬恒殊长腿一蹬,主动跨上副驾驶,队员们将杜老三绑上车后,也搀着腿软的徐曜灵上了车。
看到这场景,司机笑着调侃:“这么严重啊,还能走吗,早说啊,刚多拿个担架,统战中心那边不是说无人员伤亡吗?”
徐曜灵连解释的力气都没有了,其他人也不好说什么,气氛诡异地安静下来。
众人看不到的地方,姬恒殊好似心情很好地勾起唇,“走了,回总部。”
此时,在漆黑寂静的工厂里,一个穿着兜帽斗篷的人捡起了那支杜老三落下的手机,随即跃出窗外,转眼消失在在茫茫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