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纸鸢》兔子牵着鱼跑

9、第 9 章

　　09
　　九月底，南城下了场久违的瓢泼大雨。
　　这场雨彻底浇熄了步步攀升的炎热，带来了凉爽的秋。

　　开学考，逢芷雨考了个预料之中的成绩，不差，只是不如期末理想。
　　实际上，她也并没想象中失望，反而比预想中更坦然地接受了这个结果。

　　考试、成绩、分数是高中绕不过的话题，大家不会把目光永久停留在某一次平常的考试上，开学考带来的“阴霾”在忙碌中渐渐消散。

　　如大雨将季节从夏调至秋，温度从炎热降至凉爽。
　　接踵而至的国庆小长假放假安排及高二男子篮球联赛的消息，将忙碌于学习的同学们，情绪从紧张调为放松。

　　大家热烈地讨论着如何安排假期，哪个班又能在篮球赛中拔得头筹。

　　在此之前，该上的课一节都不会少。
　　又是一节物理课后，经受过知识洗礼的逢芷雨趴在桌子上充能。

　　不困，但是很累。

　　她趴在桌上，目光呆滞地盯着同桌的明见景，感觉这人不知疲倦为何物，意识回笼后，她真诚发问：“明见景，你是神么？”

　　“什么事？直接说。”

　　逢芷雨撑着脑袋起身，侧着身子对着他坐，十分不满：“我就是单纯的，不带任何目的性，想夸夸你还不行？”

　　明见景抽空看她一眼，又继续俯身整理笔记，“需要我帮你回忆一下？”

　　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七岁那年饱受暑假作业搓磨的逢芷雨小朋友，突发奇想，极为夸张地捂着嘴对着，还是个瘦弱小猴子的明见景小朋友，猛猛的、天花乱坠的、用尽毕生词汇量的，将他从头到脚夸了个遍。
　　目的就是哄骗明见景帮自己写作业，最后这事没躲过梁女士与文女士的火眼金睛，两人都被整治了。尤其逢芷雨，主谋，罪大恶极。
　　过后，梁女士罚七岁的逢芷雨把“自己的事情自己做”这句话写了两百遍，并反复和她强调，如果让明见景帮忙写了一个字就翻倍。

　　“谢了，不用。”黑历史不堪回首，逢芷雨心虚摆了摆手，话锋一转，默默把桌面左上角的粉色水杯推给明见景，“如果你非想帮我做点什么的话，出去帮我把水打满。”

　　“两百遍还是不够刻骨铭心。”明见景停下笔，“非要我说？”

　　“停，我自己去，我自己去。”

　　课间十分钟宝贵又短暂，水房挨着厕所在最右端，一班在最左侧。
　　她是看在明见景精神头好极了才开口求他的。

　　逢芷雨最终自己去接了水，回程的路上，嘴里还咕哝着，“真记仇”

　　即将踏入教室门，有人叫住了她，“逢芷雨。”

　　“你是？”逢芷雨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女孩，特眼熟，但想不起来。

　　“闻叶冉。”对方没过多介绍，直接报上大名，来者显然不是找逢芷雨来叙旧的，“你可以帮我叫下明见景吗？”

　　“喔？”她迟钝地反应了下，不明所以，还是答应了，“行……稍等。”

　　逢芷雨扶着后门门框，头探进教室里超大声地喊：“明见景！有人找！”

　　明见景不确定是不是逢芷雨在耍他，坐在位置上没动，转头看过来。
　　见他怀疑，逢芷雨往旁边挪了一步，让闻叶冉漏出脸。

　　“她找。”

　　明见景这才起身。
　　班里同学嗅到不同寻常的气息，纷纷回头看向后门。

　　与此同时，方佩兮从前门穿过走廊走过来，问：“逢逢陪我去厕所可以吗？”
　　“好啊。”逢芷雨看了下手中的水杯，思忖几秒，“等我放个水杯。”

　　“给我。”正同闻叶冉讲话的明见景伸出手，“等下给你带进去。”
　　“噢。”

　　逢芷雨将水杯交给他，转身挎上方佩兮的手，绕过层层人群，向厕所走去。

　　“那谁啊？”方佩兮问。
　　“眼熟，想不起来。”

　　逢芷雨回头看了眼，发现明见景倚着后门门框，微俯身听闻叶冉讲话，左手托着她刚交给他的水杯杯底，右手握着水杯上端无意识地敲击杯身。

　　“她叫闻叶冉。”逢芷雨转回视线。

　　“噢，你说名字我就知道了，她是明见景高一班上的班长。”方佩兮恍然，“你记得不，当时分科的时候，贴吧还专门有个帖子说她选了文科。”

　　“选文科有什么奇怪的吗？”
　　“选文科这个行为不奇怪，奇怪的是闻叶冉理综成绩特好，跟明见景不相上下的程度，所以大家很震惊。”

　　逢芷雨也记起来了。
　　以往每次考试，她总是比明见景本人还关注他的分数，总是在六班放榜的第一时间，悄咪咪溜进二班，夹缝中都要窥到明见景的成绩。
　　好在他成绩不难找，看第一行就够，紧挨着的，余光之下总能看见闻叶冉的名字。

　　“太厉害了。”逢芷雨感叹，“说不定她文科成绩更强。”

　　走到厕所，逢芷雨自动站在门外等待。
　　方佩兮差点儿忘了叫逢芷雨来厕所的目的：“逢逢你也来，帮我看看我后腰长了个啥，好痒。”

　　“哦哦，怎么不早说。”

　　南城一中的厕所是一个个隔间。
　　宽敞且明亮。

　　校长都以此自豪。

　　隔间容纳两个人很轻松。

　　逢芷雨突发奇想，逗方佩兮玩：“我们两个像是要干坏事。”

　　“哎呀，快，不然等会儿上课了。”方佩兮无奈地笑，将腰口往下拉了点，好让逢芷雨看是什么。

　　“起疹子了，放学让你妈妈带你去皮肤科——”
　　话音未落，外面响起脚步声，同时伴随着女生的抱怨。

　　“沐恬你有必要为了一个男人，每次下课都绕到高二教学楼来上厕所么？”
　　“哎呀你不懂，他真的很好。”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厕所就是八卦的生产地、聚集地、传播地。

　　真不是故意的。
　　眼睛可以闭上，耳朵不能关上。

　　“主要是不值得，上周七班那位跟他表白了，最后下场是什么你不知道吗？”
　　声音的主人不以为意地说：“不就是被毫无情面地拒绝了吗？再说了他根本不认识她，拒绝很正常啊，如果他答应了我才是真正的不值得，要我说就是她太着急了。”
　　那女孩继续说，“我连着来了好几节课，都没遇到明学长出来，他不来厕所的么？”

　　刚出来了。

　　另一个女孩不知怎么有点倒戈的意思，话题偏了起来，“说明肾功能好。”

　　“是吗？”
　　“可能吧，但他太冷太凶了，我不喜欢。”
　　“我喜欢就行。”

　　……

　　明学长。
　　高二年级姓明的一共两个人。
　　一男一女。

　　明学长只可能是明见景。

　　——又是明见景。
　　为什么要用又？

　　还有。
　　明见景，冷吗？凶吗？

　　难道高二还有第二个姓明的男生？

　　逢芷雨和方佩兮不停用眼神交流，虽然解读不出具体的意思，但默契地达成了一个共识，现在不是出去的时候。

　　上课铃响起，听到两个女生说了句，“快走。”
　　直到那匆匆的脚步声消失不见，逢芷雨和方佩兮才敢从隔间出来。

　　回到班，她喘得上气不接下气，趁英语老师板书间隙，明见景疑惑地问：“你去跑八百米了？”

　　逢芷雨缓了缓，她表情不算好，夸张地用气声说：“托，你，的，福。”

　　“……”
　　英语老师板书完，转回身面对讲台。

　　逢芷雨不好意思在老师眼皮子底下光明正大地讲话。

　　她偷偷摸摸拽下草稿纸一角，写了张纸条递给明见景。

　　打开纸条，上面潦草字迹写着：

　　明学长OvO

　　明见景看完把纸条扔回给逢芷雨，随后用眼神警告她。

　　听讲。

　　逢芷雨不服气地“哼”了下。
　　凶什么凶啊。

　　三分钟后，明见景又收到一张纸条。

　　：你好凶VnV

　　-

　　篮球赛联赛即将开始，班上男生篮球打得更多了，尤其是陈连溪那几个都有些忘寝废食了。

　　所谓联赛。
　　就是南城一中高二年级各个班单独为伍，班与班之间比拼。

　　下午放学，逢芷雨破天荒没有留校。

　　见她背着书包往外走，明见景手一伸，勾住逢芷雨书包提手将她往身边拽。

　　“去哪？”
　　逢芷雨挣扎着，莫名其妙：“回家啊去哪？”

　　明见景垂眸：“今天不好好学习了？”

　　“回家不能学？”心底那股倔劲儿上来，逢芷雨丝毫不让步，“我数三声放开我。”

　　一声都没来的及数，明见景就松手放开她。

　　“我妈今天给我做好吃的，我想早点回去还不行？”
　　“行，你等下，我也去。”
　　说完，明见景开始收拾书包。

　　“快点，我要跟兮崽一起出去。”
　　“来了。”

　　三人刚走出校门就听到，有人喊。

　　“八崽。”
　　“八崽！”

　　逢芷雨疑惑地四处看了看。

　　谁家狗狗走丢了？
　　没见着啊。

　　明见景跟逢芷雨心有灵犀，想法比她更深一层，还欠不愣登地说了出来：“谁小名和宠物一样？”

　　两人循着声源望过去，一位踩着恨天高打扮精致的女人正看向他们这边，嘴里还在不停喊着“八崽”。

　　“我妈，我妈。”方佩兮及时止住了身旁两人的满腹疑惑，对着女人招招手，“妈，别喊了，我在这儿。”

　　逢芷雨、明见景：？

　　“认识这么久我这么不知道你有这个外号。”
　　“兮，就是八万，我妈喜欢叫我崽崽，后来就变成了八崽。”

　　“那看来我不该喊兮崽。”逢芷雨忍不住笑出声。

　　“哎呀行了，那我先走。”
　　“去吧去吧。”

　　逢芷雨和明见景站在原地向方佩兮的妈妈打了个招呼。

　　与方佩兮告别后，两人踩着夕阳往宁东巷走。

　　逢芷雨盯着明见景好半晌。

　　“干嘛？”
　　“你我怎么就没个小名呢？”

　　明见景控诉似地看她一眼：“明明、景景、小景、小景大人这么多还不够你叫？”

　　“……”
　　他怎么这么若无其事地就将这些名称出来。
　　太羞耻了吧。

　　见她没动静。
　　“怎么？”明见景说，“还是逢逢、逢小雨、逢老师、逢公主你听腻味了？”

　　更羞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