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纸鸢》兔子牵着鱼跑

2、第 2 章

　　02

　　“11月15号。”明见景嘴角漾出笑，忽然地往前凑了下，“都陪逢老师过了十六个生日，怎么会忘呢？”

　　这算哪门子的生日快到了？

　　两人距离过于近，可以互相感受到对方温热的吐息，逢芷雨身体僵硬地往后靠了些。预防气势弱下去，她眼神丝毫未移，两双眼睛就这么直勾勾互盯着。

　　不得不承认他笑起来特好看，阳光得刺眼。

　　矛盾点在于，他不带笑时，眼底透着股难以忽视的沉冷，跟阳光灿烂搭不上边儿，但这人不是冷淡的性子，恣意散漫笑点还低，半生不熟的人见了他随意的样子，都想说，兄弟你太自我OOC了。

　　金色日光从背后的窗口洒进来，落到明见景身上，细碎短发镀上金光，近乎琥珀色的眼瞳看起来更浅了。

　　下一瞬。
　　明见景学着她的样子眨眨眼。

　　？！
　　这是孙子兵法中的哪一招？

　　逢芷雨坐的椅子是带滑轮的，震惊中，腿不自觉往后蹬了下，椅子往后滑，撞到墙上又回弹。

　　明见景抬手搭上逢芷雨座椅的手把，用力握住将她连人带椅往回扯，笑得挺人畜无害，他问：“怎么了？”

　　又装。

　　在明见景云淡风轻之下发作，显得像接不上话后的恼羞成怒，于是她用自认为最冷淡的语气说：“你都能实现？那我要堆雪人。”

　　“堆雪人？”明见景好像还真在考虑怎么实现她这个愿望，随即往窗外瞥了眼，骄阳似火，“这有点难办。”

　　逢芷雨心绪被他打乱，重新调整坐姿，“行了，我写作业了。”

　　“不用我帮你？”明见景随手拿起她物理暑假作业翻看。

　　“呵呵，你不知道迟来的深情比草都贱么？”逢芷雨从他手中一把夺回回自己的物理作业，气鼓鼓塞回书包里，“如果不想看见我在老刘手上‘惨死’的话。”

　　“既然你话都这么说了，我自然不能置你于死地。”明见景边说边起身，走到书房角落的冰箱前，从里头拿出瓶草莓牛奶递给她。

　　明见景试探性往回收手，“不要？”
　　她接过，笑说：“谢谢老板。”

　　咚咚——

　　敲门声响了两下。

　　明见景过去开门，文锦珠探头进来说：“孩子们大概六点半，去常去的那家饭店，今天我们去那边吃。”

　　两人齐齐应声。

　　文锦珠离开，明见景关上门，顺势倚在门板上，低头看着她。

　　逢芷雨好奇问：“乘风叔接下来工作在南城不会再变动了吧。”
　　明见景：“公司外派他去美国。”
　　“要去很久吗？”她话头一转，“你应该不会再走了吧。”

　　“不清楚。”

　　逢芷雨扬着语调重复了遍：“不清楚？”

　　讲实话，今天明见景搬回来，于她而言是意外之喜，与好朋友“走散”的体验，并不美妙。虽然经常拌嘴互怼，但她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不清楚我爸去多久。”明见景忽然补充。

　　“噢。”

　　-

　　出门时正好碰上落日，城市被灿烂辉煌的橙光笼罩着，鳞次栉比的高楼矗立在不远处。此时气温低了些许，蝉鸣不如午后喧嚣，绕出宁东巷便是南城中心街口，街边车流、行人络绎不绝。

　　太久没在这个时间出过门，逢芷雨一路上都在“哇”，拉着明见景共同观赏钢铁从林缝隙中的落日，拿着手机到处拍，“这个落日太好看了。”

　　明见景：“如果你暑假的时候少睡点午觉，这景色天天都能看到。”

　　“……”
　　每到寒暑假，逢芷雨生物钟必会紊乱，日夜颠倒，十二点醒，下午四点开始睡午觉，醒来通常天都黑了，活得像夜行生物。

　　他确实在陈述事实。

　　“你暑假又不在南城，我作息怎样你知道？”提到暑假，逢芷雨心里烦躁抑不住，逆反心理上来，“再说，感叹今天的落日美丽，不代表我没看到昨天的。”

　　“我有千里眼吧。”
　　“……”

　　逢芷雨双手环臂，轻哼了一声。
　　懒得理。

　　“滴——”
　　身后电动车喇叭长鸣。

　　明见景握住逢芷雨膊，往里一扯，两人瞬间置换了位置。

　　就在下一瞬。
　　电动车“唰”地一下，擦着明见景的身侧飞驰而过。

　　“没事吧。”逢芷雨拉着他往道路里侧撤了几步，停下要看他身上有没有受伤。
　　“碰到我的话我应该躺在地上。”
　　“我看看。”
　　如果明见景不说后面一句话，逢芷雨能要愧疚到吃完饭，他戏谑笑说：“这么担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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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你的。”
　　逢芷雨毫不留情地甩开他的胳膊。

　　赶到饭店里时，俩人之间气氛还没缓和，中间隔着“东非大裂谷”，逢芷雨除了问好，全程一句话没多说。

　　双方家长都发觉异样，文锦珠喊了声：“明见景。”

　　“在。”
　　“你惹逢逢生气了？”

　　逢芷雨咬着嘴唇：“文姨，我没气。”

　　文锦珠抬头与梁仪华对视，不言中勾起笑，彼此意会，俩小孩闹矛盾在她们看来，算家常便饭，过一会儿就好。

　　爸爸们不如妈妈们贴心，明乘风说：“芷雨，他哪里惹你不开心，跟叔说，叔替你解决。”
　　“老话说得好，打是亲骂是爱，小孩吵吵闹闹很正常。”逢百川分外了解女儿个性，此刻，可能是喝酒上了头，话说得毫不避讳，“你们之前几号搬走的。”
　　明乘风：“七月上旬，十号吧。”
　　“对，对。”

　　逢芷雨听着听着，感觉有什么不对，反应过来的时候，亲爹已经把她老底透得渣都不剩。

　　逢百川：“你们搬走那天，芷雨伤心哭了很久，她妈怎么哄她都哄不好——”

　　逢芷雨情绪一下子被扯出，紧急制停阻止：“爸！”

　　文锦珠出来打圆场：“一起长大，突然分开不习惯。”
　　梁仪华捏着拇指食指，比了个手势，替她澄清：“就哭了一小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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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逢芷雨收回乱瞟的目光时，偶然掠过明见景，他漫不经心倚着座椅靠背，似乎在玩手机，但以上对话他不可能没听见。

　　大人们话题转得快，没再谈论搬家的事情，交杯换盏后，开始聊工作。
　　“老明，你什么时候动身。”
　　“九月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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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逢芷雨仍沉浸在被揭老底的尴尬欲哭无泪中，听不进去任何谈话，视线停留稍长了些。

　　明见景没表情时，周身都散发着疏离，冷感很足，五官精致又深邃，不管是粗看细看，都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帅哥，光凭脸就能混出片天地那种。

　　人总会察觉同类目光，明见景似有所感地抬眸。

　　两道视线蓦然撞上。
　　逢芷雨微愣，回过神，莫名有种被抓包的心虚感。

　　下一瞬。
　　她眼睁睁看着他笑了。

　　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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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逢芷雨破罐子破摔，坦荡地瞪回去。

　　哭又不丢人。
　　不夸张地说，她确实因为明见景搬走，情真意切地伤心了整个暑假，半个吧。

　　菜终于上齐，席间。

　　梁仪华问：“你们母子怎么打算？”
　　文锦珠看了眼明见景，“现在还不确定，要是他爸在那边稳下来，如果将来小景去美国读本科，那我会跟着去。”

　　听到这话，埋头苦吃的逢芷雨猛地抬头，看向明见景，两人视线再次撞上。

　　沉默三秒。

　　明见景摇了摇头，她没白意思。

　　是不知情，还是不去。

　　-

　　后来三天，逢芷雨都没联系过明见景，更没跑到他家去补作业。直到开学那天早晨，在单元楼下，两人才再次碰上面。

　　南城一中距宁东巷步行大约十分钟。

　　两人并肩走过十几个春夏秋冬，繁华喧闹中的旧巷，默默盘踞于此，安静见证着少年少女与城市的成长变迁。
　　从前一起上学时，总是明见景走在前面，逢芷雨紧紧跟着。有时明见景会特地放缓步子跟她并排走。

　　可今天不管他走得多快，步子迈得多大，始终被逢芷雨甩在身后。

　　“逢芷雨。”
　　“逢老师。”
　　“逢小雨。”
　　“逢公主。”
　　“你走错路了。”

　　逢芷雨一个急刹步，抬头看了看街边的路标，没走错。

　　但就这么一个空隙，给了某人可趁之机，明见景追赶上来，握住逢芷雨手腕，她誓死也不看他一眼。

　　“放开我。”
　　明见景听话松开了手。

　　“校服穿错了。”

　　逢芷雨忍无可忍：“你当我是傻——”
　　话音未落，只见某人单肩背着书包，晃晃悠悠地站定在她面前，穿着的是一中校服中的礼服，而她穿的是运动服。

　　“班群里昨晚通知了，今天有开学典礼。”明见景语气很无辜，不过眼前这个小炮弹马上就要气炸了，自己很难不被波及到。

　　“你——”
　　“你把我拉黑了是不是，逢小雨同学。”明见景像是有预知能力般，知道她肯定想说，你怎么不告诉我，于是先发制人，“从家门口开始，就没给我机会跟你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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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逢芷雨第一次发现明见景这么令人讨厌！

　　可她也是真的怕刘双全，作为教导主任，刘双全今天大概率会守在校门口迎新查校服。如果她能侥幸从校门口逃脱，不参加开学典礼被发现的话，下场也会很惨。
　　作为新晋好学生、新晋学霸，逢芷雨自然是有包袱的，她不希望自己重蹈高一的覆辙，在高二开学第一天就被抓典型。

　　趁时间还来得及，逢芷雨憋着一肚子气回家换了校服，明见景自觉跟在她身后，如果他拍拍屁股不管不顾地先去了学校，逢芷雨真的会怄气气死。

　　重新上学的路途上，明见景将功补过，逢芷雨目光但凡停留超过五秒的小吃摊，他都跟在后面买了份，准备待会儿给她吃，最后到学校时，他已经提了满满一手。

　　站在新班级前。

　　明见景将买的小吃都“上贡”给逢芷雨，配合说道：“公主请。”

　　逢芷雨被他这称呼雷得浑身一激灵。
　　但没多说。

　　毕竟“公主”这称呼，是她小时候强迫明见景叫的。

　　“别犯病，明见景。”
　　“看你喜欢。”
　　“……”

　　她矜持接过手提袋。
　　哪怕她尽力压制了放光的双眼，明见景仍察觉到了她情绪的微妙变化。

　　南城一中高一不分实验班与平行班，高一根据中考成绩平均分。
　　高二分科后根据高一期末成绩分实验班，前三个班是理科实验班，后两个班是文科实验班。

　　两人之前不同班。
　　这次都被分到一班，如无特殊情况，后两年都在一起。

　　明见景即将踏入高二一班教室时，逢公主屈尊纡贵地叫住了他，“明见景。”

　　“何事吩咐？”明见景校服衬衣最上面两粒扣子没扣，逢芷雨早就发现了，一直没找到机会开口。
　　这会儿他侧身跟她讲话，衣领敞得更多了，冷白肌肤朝内里延伸，锁骨窝很深，他嘴角扯着，流出抹似有若无的笑。

　　逢芷雨波澜不惊扫了他一眼。

　　故意的？
　　装什么？

　　之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妖孽。

　　而后逢公主淡淡扔出句，“衣服好好穿，这像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