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叶涟漪》赵同

74、毛骨悚然

　　叶凡与樊丽丽同居的时光，已然过去了约摸半年之久。在这段不算短暂的日子里，除了那辛辛苦苦赚来的工资，总是难以招架每月的开销，以至于月月花个精光，让叶凡倍感经济上的压力外，其他方面倒还算顺遂。
　　然而，这樊丽丽不仅在容貌上与涟漪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就连身上的那些毛病都如出一辙。她常常会莫名其妙地消失，毫无征兆，让叶凡陷入深深的困惑与不安之中。
　　叶凡作为一个对研究生工作状况知之甚少的人，起初，他还单纯地认为她是在实验室里埋头做实验，毕竟在他有限的认知里，研究生的工作或许就是如此忙碌。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想法逐渐被动摇。日子一长，叶凡愈发觉得，即便她再忙碌，也不至于连一条简短的短信都抽不出时间回复。
　　仔细想来，这情形简直和过去与涟漪相处时如出一辙。曾经的记忆瞬间涌上心头，于是，叶凡那个已经很多年没有撅起的嘴，又像过去那般高高地翘了起来，那满脸不高兴的表情，再次清晰地显现于他的额头之间，仿佛岁月未曾流转，一切都未曾改变。
　　起初的那几次撅嘴，尚算平和，未掀起太大的波澜。然而，与之前的涟漪如出一辙的是，每当叶凡满心困惑地提出疑问，试图寻求一个明确的答案时，得到的却总是对方一阵嘻嘻哈哈的表情，以此来敷衍搪塞。
　　每一次这样的搪塞，都如同尖锐的刺，深深扎进叶凡的心里，为他带来一阵又一阵痛苦的回忆。那种感觉，真的是太像了，像到仿佛将当年与涟漪恋爱时所经历的一切矛盾，原封不动地重新演绎了一遍。
　　他和樊丽丽之间的关系，就如同当初与涟漪那般，充满了波折与起伏。他们分分合合，次数多得让人难以计数。每次吵架后负气离开的樊丽丽，总会在叶凡已经心灰意冷，认为彻底分手的不经意间，又抱着被子卷回到叶凡所在的四楼。可有时候，她的离开又那般决绝，让叶凡觉得她走了便是走了，永远也不会再回来。他们两人就这般在情感的漩涡中徘徊，混乱不堪，甚至连自己都分不清哪次只是寻常的争吵，哪次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分手。
　　在那段备受煎熬的日子里，叶凡又频繁地做起那种令人胆战心惊、仿佛坠崖一般的梦。每一个这样的梦境都让他在大汗淋漓中惊醒，身心俱疲，终日都在这种难以言喻的痛苦中苦苦挣扎，难以自拔。
　　母亲程敏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她实在担心叶凡会因为感情的纠葛而太过难过，于是在一次叶凡和樊丽丽分分合合的间隙之中，决定为他介绍一个相亲对象。
　　这个相亲对象，和往常一样，源自叶凡母亲那强大且广泛的同事圈。而这位老同事叫小佟，来自内海棉纺厂。小佟是一个上了些年纪的人，举手投足间带着一股娘娘腔的味道，初看起来总是扭扭捏捏的，给人的第一印象似乎并不太好。然而，深入了解后会发现，他做起事来倒是相当靠谱，有着自己的一套原则和方法。
　　下岗之后，为了生计，小佟来到了一家票务公司工作。在这里，他的工作不仅仅是销售内海航空的机票，还因为工作的缘故结识了不少年轻漂亮的空姐。经过一番观察和筛选，一个叫张妍的空姐被小佟选中，在他眼中，张妍无论是身材还是长相，都与叶凡十分匹配，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随后，相亲的日子也被精心安排好了，就在星期六上午的 10 点整。一切相关事宜都被有条不紊地筹备着，场地的预订、氛围的营造等等，面面俱到。然而，唯一被疏忽的关键环节就是通知叶凡本人。这一疏漏，不得不说是小佟和叶凡母亲的百密一疏。
　　叶凡在内海大学教师公寓居住的那段漫长时光中，几乎彻底与所有的老朋友失去了联系。造成这种局面的绝大部分原因，在于他那在同学之间传得沸沸扬扬的初恋，最终竟然是以被无情甩落的结局黯然收场。或许是觉得在朋友面前丢了面子，难以抬头，所以他选择了逃避曾经的社交圈子。
　　不过，在那段众人皆离他而去的日子里，那个一直被他视作傻憨憨的张彼得，却依旧坚守着每周都要提着可乐来叶凡家玩耍的老传统。叶凡对此感到十分困惑，他实在不清楚为何在众多朋友都渐行渐远之时，自己的朋友竟然只剩下了这一个。难道大概真的是因为张彼得的“傻”吗？是因为他的“傻气”让他不懂得随大流地疏远，还是因为他的“傻”使他不懂得在意那些纷纷扰扰的闲言碎语？
　　而就在这时，叶凡妈妈精心给叶凡安排的相亲日子，恰好和张彼得来他家玩的日子撞到了同一天。于是，令人倍感尴尬的一天就这样拉开了帷幕。
　　相亲的地点被安排在了叶凡家，那栋位于内海大学的四层楼房。就在这个看似寻常的日子里，张妍和张彼得竟同时出现在了叶凡家的大门前。张彼得手里提着大瓶装可乐，而张妍则提着一袋子冻虾。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巧合，为了化解此刻两人脸上那难以掩饰的莫名其妙，叶凡赶忙迅速地接过了可乐和冻虾。紧接着，他以极快的语速清晰而又有条理地说明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地向两人介绍着彼此，并明确地阐明了与各自的关系。他告诉他们，一个是自己多年的同学，另一个则是今天特意安排的相亲对象。
　　然而，当叶凡正认真地讲述着这些话时，张彼得却不知怎的走了神。他那双原本就透着无知和天真的眼睛，此刻竟不受控制地开始滑向叶凡那个相亲对象张妍的背部。叶凡瞬间察觉到了张彼得的异样，立刻用眼神制止了他。要知道，从小到大，张彼得都被身边的人冠以色大胆小的名号。所以，仅仅是叶凡的那一个凌厉的眼神，他便乖乖地不敢再肆意张望。
　　叶凡当时心里的潜台词是：这是我的相亲对象，轮不到你，要看也是我看。从心理学的角度分析，叶凡这种下意识的反应，其实是他内心对相亲对象的占有欲和自我保护意识的体现。他担心张彼得的不当行为会破坏这次相亲的氛围，影响自己在张妍心中的形象。
　　首先，不得不着重讲一下这位身为空姐的张妍。无论是那婀娜多姿的身材，还是那明艳动人的长相，都是涟漪、张俪、万芮君、樊丽丽等等这些曾经出现在叶凡生命中的女子所无法比拟的。在叶凡过往的学生生涯中，所接触到的女孩们，无一能与眼前的张妍相媲美。她的美，仿佛是超脱于凡俗的存在，让人惊叹不已。
　　而且，最为关键的是，她不仅主动积极，毫不扭捏做作，还十分健谈。刚一见面，她便迅速地与叶凡和张彼得建立起了轻松愉快的聊天话题。叶凡平日里对星座饶有兴趣，可在这次正常的聊天过程中，他却始终没敢直接询问张妍的星座，也不敢旁敲侧击地去了解。然而，凭借着直觉和细微的观察，他内心强烈地感觉她百分之百是个狮子座。一个充满热情，关心照顾他人，尤其是对双鱼座呵护有加的狮子座。不知为何，她和张俪有着诸多的相似之处，那相似的程度简直太像了，无论是言谈举止间流露出的气质，还是对待他人时展现出的那份体贴与关怀。
　　“这是我公司发的虾，我都剥好了皮。”她一边说着，一边自然而熟练地打开叶凡家冰箱的冷冻层，给虾腾出位置的动作流畅自如，那模样貌似就是在翻她家自己的冰箱，没有丝毫的生疏与拘谨。
　　“每份虾冻在一个矿泉水瓶里，你平时吃一盘化冻一次，这样其它的虾就坏不了。”她的声音清脆而温柔，边说边细心地摆放着虾，眼神中透露出关切与认真。仿佛这件事对她来说至关重要，必须要安排得妥妥当当，才能放心。
　　叶凡的心中涌起了一种很不好的感觉。要知道，这次的见面原本的性质是相亲，而相亲的成功与否，关键就在于见面后双方是否同意进一步发展。然而，此刻她给自己的感觉却是，从她踏入家门开始倒腾冰箱的那一刻起，就已然将叶凡列入了她男朋友的范畴。这种感觉着实让人有点不太自在，甚至有些别扭。
　　但不可否认的是，那种关心爱护的劲儿却是叶凡从来未曾感受过，或者说很少有人能够给予他的。在那一刻，尽管内心有些许的抗拒和不适，他却还是在拼命地享受着这份难得的关怀。
　　在那个网络远不如现今这般发达、娱乐条件也相当有限，最为重要的是，大家都没什么钱，刚刚毕业还在四处求职的年代，坐在电脑前一起观看在网上千辛万苦寻来的盗版影片，便成为了在家中最大的消遣方式。
　　为了能坐得更舒服一些，叶凡把新买来的沙发一角费力地搬到了电脑桌前。她毫不客气地坐在那角沙发上，占据了较大的一部分位置，叶凡则只能蜷缩在剩下的一小部分，并且两人之间还刻意留出了一块儿距离。而张彼得则搬了一把凳子坐在后面，眼睛紧盯着电脑屏幕，手指不停地指指点点，还时不时地透露一下后面的剧情，那副自以为是的模样，着实地让人感觉讨厌。
　　总之，那天就是以这样一种复杂而又难以言喻的方式度过的。要说那天过得好吧，似乎也有那么一些令人感到愉悦和满足的瞬间；要说不好吧，也确实存在着诸多让人纠结和烦恼的因素。
　　因为那一刻，叶凡的内心始终在纠结着，还无法确定樊丽丽究竟是自己的女友还是前女友。这种不确定的感觉，就像一团迷雾，笼罩在他的心头，挥之不去。真的不确定，那种迷茫和困惑，是如此的真切和强烈。
　　因为确定不了前任的关系究竟处于何种状态，所有也就确定不了能不能迎来新的现任。这种情感上的混沌，让叶凡陷入了深深的迷茫和不安之中。他在回忆中反复思索着与樊丽丽相处的点点滴滴，试图从中找到一些线索，来明确这段关系的走向。
　　跟那个见了美女眼神就凝在人家皮肤上、毫无掩饰和收敛的张彼得分别后，终于就到了叶凡和空姐张妍的自由活动时间。他们选择前往商业街，那可是内海最为繁华、人流量最大的地方。
　　张妍特意换上了自己工作时的制服，那空姐制服简直是无与伦比，剪裁得体，线条流畅，显得相当的有型有范儿。当他们一同走过这一趟街，收获的回头率不计其数。然而，让人意想不到的是，这些回头率竟然是属于叶凡的。每一个逛街的人，目光在被张妍吸引过后，都不禁好奇地投向站在这位美艳空姐旁边的叶凡，心里揣测着这个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对于像叶凡这种有着一颗敏感脆弱的玻璃心的双鱼座来说，是根本经不起那种无论走到哪里都被人审视和注视的压力的。那段和张妍一起走过的街道，对于叶凡而言，完全是硬着头皮逛完的。每一步都仿佛走在刀尖上，内心的煎熬和不安如影随形。
　　在街尾分别之后，当叶凡骑上自己那辆略显破旧的山地车的那一刻，他才深深地感觉到自己还是原来的自己。这种没有外界压力、不再尴尬窘迫的感觉，才是真正属于他的舒适状态。于是，他拿出手机，按下那嘎吱作响、仿佛在抗议着岁月侵蚀的按键，给空姐张妍发了一条短信：咱们不合适。
　　几秒钟之后，在这短暂而又令人心焦的寂静中，一通急促的铃声骤然响起，打破了周围的宁静。叶凡有些颤抖地按动着接听按钮，随后，一段可怕的声音猛地传入他的耳中，“我会等你的，等你一年！”那声音尖锐而坚决，来自张妍。
　　这句简单的话，却仿佛带着千钧之力，让叶凡听得毛骨悚然。他的后背瞬间冒出一层冷汗，整个人如坠冰窖，感觉明年的今天可能就是自己的忌日。这股寒意从心底深处蔓延开来，迅速笼罩了他的全身。

作者有话说

　　作者：赵同
　　斜杠青年，朝三暮四，比上不足，笔下有余，万年太久，只争朝夕，不怕折腾，才是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