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河滨初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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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叶凡妈妈终于回家了。那时候，他们一家还住在大狮胡同那个租住的狭小院子里。隔壁那个擅长做内海抻条面的奶奶已经搬离了此处。对于叶凡一家来说，她们的离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因为她们原来居住的屋子变成了仓库，如此一来，叶凡的生活空间又变得整洁利落了一些。
要知道，在这之前，隔壁奶奶的屋子堆满了各种做面的工具和食材，显得杂乱无章。而现在，那些杂乱的东西都消失了，叶凡感觉自己的活动范围都宽敞了不少。他可以在院子里更加自由地玩耍，不必再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堆放的物品。这种变化虽然细微，但却让叶凡的生活增添了几分舒适和惬意。他可以在这稍显宽敞的空间里，尽情地发挥自己的想象，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但隔壁的孙子，那个被叶凡称为“斌善人”的胖子走了，这倒让他的周末显得有些寂寞难耐。至今叶凡都还清晰地记得，“斌善人”那时候每天早上 8：00左右，就会迈着匆匆的步伐穿出胡同，前往内海老城东北角的那家新华书店。说来也巧，那家新华书店与叶凡曾经望着那本语法书望洋兴叹的新华书店是同一家。
曾经，叶凡和“斌善人”常常一起在胡同里玩耍，他们的欢声笑语仿佛还在耳边回荡。“斌善人”是个热情开朗的胖子，总是带着满满的活力和笑容。而每天去新华书店，仿佛是他雷打不动的习惯。叶凡也曾好奇地跟着他去过几次，在那充满墨香的书架间，感受着知识的魅力。如今“斌善人”的离开，让叶凡在周末失去了一个可以分享快乐、倾诉烦恼的伙伴，也让曾经充满欢乐的胡同变得安静而冷清。那熟悉的身影不再出现，只留下叶凡独自回忆着过往的点点滴滴，心中满是对那段美好时光的怀念和眷恋。
那年，房上突然掉下来一只白猫，叶凡在拿去送给涟漪之前，曾给“斌善人”看过一眼。没想到，这家伙竟然跑到书店里呆了整整一天，令人惊讶的是，他竟然把那猫的品种乃至祖宗十八代都给查了个清清楚楚。一只普普通通的野猫，何必研究得如此透彻呢？“斌善人”的世界，叶凡着实是难以理解的。
但在之后叶凡去马来西亚的那段日子，以及去杨镇上大学的时光里，“斌善人”好像一直都延续着他那种从家到书店，从书店又回家的规律生活。前不久，叶凡偶然听说他也考上了一所大学，应该是通过成人高考考上的。专业据说是国际贸易。叶凡曾经听他说过，中国加入关贸总协定后，在国际上的贸易必然会大幅增加，而他学国贸正是为了自己的光明前途。那段时间里，叶凡一直在杨镇忙着和涟漪“谈恋爱”，心思全在这上面，对“斌善人”的事情也就没有过多去关注，了解得并不详尽。总之，在他考学成功之后，那一家人就从小院里彻底消失了，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只留下一些模糊的回忆在叶凡的脑海中。
当时，在那个社会环境和时代背景下，出国仍然算是一件极为“光耀门楣”的新鲜事。叶凡决定出国的消息一经传出，犹如一颗重磅炸弹，在他的高中同学圈中掀起了轩然大波，给不少同学带来了巨大的震惊。他们或羡慕，或嫉妒，或惊叹，各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
叶凡妈妈出国的事情，叶凡自然是满心欢喜地想要跟周围的人炫耀一番。而他首要展示的对象，毫无疑问就是涟漪。于是，在那个阳光明媚的周末，他精心策划，故意把涟漪叫到了自己家来约会。这可不是一次普通的约会，因为他算好了日子，这样一来正好能跟妈妈回国的日期巧妙碰上。如此精心的安排，为的就是来一个他计划好的“婆媳”偶遇。
叶凡满心期待着，幻想着这场偶遇能够成为一个美好的开端。他希望涟漪能通过这次与妈妈的相遇，更加深入地了解他的家庭，也让妈妈能够对涟漪留下一个良好的印象。他在心中反复描绘着那个温馨而又充满期待的场景，仿佛一切都已经按照他的设想完美地进行着。
一切精心策划的计划都在那天如愿以偿地实现了。就在那个风和日丽的日子里，叶凡正忙着大包小包地往家里搬东西，就在这忙碌的时刻，他的妈妈也恰好归来。妈妈与涟漪就这样不期而遇，碰面在了一起。
叶凡的妈妈向来热情似火，尤其是当她看到了叶凡带回家的女生时，那股热情劲儿更是如同燃烧的火焰一般，瞬间高涨起来。她的脸上洋溢着亲切而温暖的笑容，眼神中充满了好奇和欣喜。妈妈连忙放下手中的行李，快步走上前去，亲切地拉住涟漪的手，嘘寒问暖起来。那关切的话语，那和蔼的态度，仿佛涟漪就是她期盼已久的家人一般。妈妈的热情让原本还有些拘谨和紧张的涟漪，渐渐地放松了下来，也感受到了来自叶凡家庭的温暖和善意。
“来！这个给你，德国的，你尝尝！”叶凡妈妈一边满脸笑容地说着，一边先是从随身的包里迅速掏出了一个三角形的硬纸壳包装。仔细一看，那竟是一款来自德国的巧克力。
她迫不及待地打开那精致的盒子，只见里面是那种没有一丝甜味的黑巧克力。这些巧克力被精心制作成一愣一愣的形状，很容易掰开。很快，叶凡和涟漪就怀着好奇与期待，品尝到了那种有点苦却又让人欲罢不能的独特滋味。
那苦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开来，初尝时或许会让人微微皱起眉头，但细细品味，却能感受到一种别样的醇厚与浓郁。仿佛每一口都带着德国的风情与韵味，让人沉浸其中。叶凡和涟漪的脸上先是露出一丝惊讶，随后便被那独特的口感所征服，不知不觉中沉醉在这奇妙的味觉体验之中。
他们在那安安静静地吃着巧克力，空气中弥漫着巧克力那独特的苦香气息。叶凡妈妈坐在一旁，在那对着涟漪兴致勃勃地讲述在德国展销会上的过往。
那年，她 45岁，在一句德语都不会说的情况下，就勇敢地踏上了德国那片陌生的土地。这似乎要比叶凡在马来西亚时面临的难度还大得多。但是，她比叶凡要好一点的是，她们是一个团队去的，而且周围还有老姨的贴心陪伴。
展销会是在一个教堂外的广场上举行的，一块大约 2米左右的桌子，就是她用来展示所有商品的地方。要知道，她在旅游街店里卖货时，最擅长的就是陈设。凭借着丰富的经验和独特的审美，她很快就能把这个 2米的桌子布置得错落有致。一切准备就绪，接下来就是耐心地等待顾客的光临。
不久，一个高大的德国人走了过来。他在众多商品中挑选了一个中国产的龙虎牌清凉油。这小小的交易，就是她在德国汉堡开出的第一张单。她满脸感慨地对涟漪说，一个小小的红色铁盒清凉油，在国内售价是 6角，即使努力推销，也只能卖 1元钱，利润也就是 4角钱。可到了德国，一下子就可以喊到 2欧元，当时 2欧元换算下来就是 20块钱人民币，利润之丰厚简直超乎想象。于是，她的德国生意就从这个毫不起眼的清凉油开始，逐步打开了局面，迎来了越来越多的商机和发展机遇。
“我不是会编挂坠的绳子么？在咱们国内的旅游街，编一个也就 10块钱，可在德国，编一个能收 20欧元，这一下子就可以赚 200块钱呐！”叶凡妈妈眉飞色舞、滔滔不绝地讲着，那神情中满是对过往经历的自豪与回味。
涟漪听得聚精会神，眼睛里闪烁着好奇和钦佩的光芒，仿佛随着叶凡妈妈的讲述，自己也亲身经历了那些奇妙的时刻。而叶凡倒是对这些事情显得不是很关心，他的目光在妈妈拿回的那些东西里随意扫动着。忽然，他发现了一个蓝色的小铁盒，那小铁盒的大小高矮很像国内一种叫“万紫千红”的擦脸油。盒子上面印着 NIVEA的白色字母，简洁而醒目，给人一种很高级的感觉。
叶凡心中一动，鬼使神差般地悄悄拿出那个小铁盒，迅速放在了自己的外套口袋里。此时，妈妈和涟漪聊得正尽兴，妈妈绘声绘色地描述着异国的种种见闻，涟漪则不时发出惊叹和感慨。她们完全沉浸在热烈的交流之中，谁也没有发现叶凡这个小小的举动。
天色渐晚，橘红色的晚霞如同一片片绚丽的锦缎铺满了天空，这时涟漪才恋恋不舍地离开叶凡家。依照惯例，叶凡又是推着自行车送她回家，但在经过河边时，为了能和她多呆一会，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一条远路。这路虽然远，却有着别样的魅力，可以欣赏到河两岸如诗如画的风光。涟漪似乎也心有灵犀，没有反对，安静地跟着叶凡一起走着。
行至一处河的分叉口，叶凡停下了脚步，他小心翼翼地把车倚在河堤边的围栏上，然后像是怀揣着一个珍贵的秘密般，缓缓掏出了那个蓝色铁盒，轻轻地递给了涟漪。紧接着，在这宁静而美好的氛围中，叶凡鼓起勇气问了涟漪的嘴唇。虽然只是轻轻一吻，可他的心里却如同揣了一只小鹿，砰砰乱跳，紧张与满□□织在一起。那是叶凡第一次吻女生，那一刻，仿佛时间都为他们停止了，周围的一切都变得不再重要。那个时候，他才有了些许追到涟漪的感觉，仿佛整个世界都变得无比美好。于是，他带着满心的期待和忐忑，说了这么一句：“涟漪，我喜欢你，做我女朋友吧？”
然而，叶凡并没有立刻得到期待中的回应。涟漪给他的反应就是低着头在那里不说话，她就像一个安静的谜团，让叶凡猜不透。叶凡根本看不到她的脸，也分辨不出她此刻的表情来。他的心瞬间被不安和焦虑占据，不知道涟漪究竟在想些什么，只能焦急地等待着她的回答，周围的空气仿佛也在这一刻凝固了。
这应该算是叶凡和涟漪的第一次口头表白吧？那盒 NIVEA就权且当作是表白的礼物吧。尽管没有得到一个明确而肯定的答复，可那毕竟是他第一次吻女生的嘴，那种感觉真的是太奇妙、太难以言喻了。
涟漪回到家时，她家那饺子馆已经关了门。叶凡站在门外，心里很想进去见到她的父母，想让他们知道自己对涟漪的心意。然而，最终他还是放弃了这个冲动的想法。时间实在是太晚了，恐怕里面已经开始铺被子，为休息做准备了，所有人都只等着自己的闺女回来。
夜风中，叶凡静静地站在饺子馆的门前，望着那紧闭的大门，心中思绪万千。他想象着涟漪走进家门时，父母关切的问候；想象着那温暖的屋内，一家人温馨的场景。而自己，却只能在这门外，怀着满心的期待和不安，独自回味着刚刚与涟漪相处的点点滴滴。叶凡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无奈地转身离开，那落寞的背影在昏黄的路灯下被拉得很长很长。
看到涟漪进屋后，叶凡便满心欢喜地沿原路返回大狮胡同。一路上，他的走路形态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但那种感觉上分明是一蹦一颠的，开心得简直无法形容。路人看到这个 18岁多一点的孩子如此反常的表现，都不禁投来疑惑的目光，不知这个少年到底是在犯什么病。
但只有叶凡自己清楚，他的内心此刻正欢呼雀跃着。他无比自豪，因为他做了一件周围同学屈奋进、张彼得望洋兴叹从未做过的事。在那个时候，有个特别的说法叫“几垒”，几垒原本是棒球运动的术语，然而在那个年代，却被他们这些大孩子们巧妙地运用到交女朋友上，并代指一些特殊的含义。一垒是拉手，象征着初步的接触和试探；二垒是拥抱，意味着关系更进一步的亲密；三垒是接吻，代表着情感的热烈升温；四垒则是上床，意味着两人关系的完全确定，等到了四垒，那个女生就完完全全属于自己了。
而关于叶凡和涟漪的恋爱，此时此刻就在内海河的河口，已经成功进行到三垒了。想到这里，他彻底放心了，抑制不住地雀跃起来。他终于结束了 18年漫长的单身生活，在班上众多的同学中脱颖而出，成为了为数不多的有女朋友的人。从此以后，他不再是孤单一人，他的青春岁月因为这份爱情而增添了无比绚烂的色彩。
然而，这兴奋的情绪在几个小时之后，却如同被风吹散的烟雾一般，渐渐地变成了深深的疑惑。叶凡躺在租住平房那张狭窄的双层床上，思绪开始不受控制地蔓延，展开了那一系列倒霉的联想。
涟漪热爱摇滚，通过这个爱好结识了不少人，可那些人自己竟然一个都不认识。他们究竟是些什么样的人呢？是和涟漪志同道合的音乐伙伴，还是仅仅是萍水相逢的过客？河口那一吻对于叶凡来说，是无比珍贵的初吻，是他青春岁月中最刻骨铭心的瞬间。可对于涟漪，那也是她的初吻吗？她始终没有回应自己的表白，那么她到底是不是愿意成为自己的女朋友呢？
霎时间，先前那种满心的兴奋如同潮水般退去，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犹如乌云密布般的疑惑，沉甸甸地压在叶凡的心头。他翻来覆去，难以入眠，脑海中不断地交织着各种猜测和担忧，原本美好的夜晚此刻变得如此漫长而煎熬。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河滨初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