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神明在星际当路人甲》无舟亦可渡

3、烈火地狱

　　夜，静悄悄的。

　　嘎吱——!

　　老旧的门被推开，今日旧屋一片沉寂，没有了往日的香烛味，唯有潮湿而又腐烂的味道萦绕。

　　也是....

　　都半夜了，老瞎子睡得早，再浓香烛味也散的差不多了。

　　林生摸索着进了房间，仔细洗掉手上伤口里的泥土，垃圾桶里面的碎玻璃太锋利了，此刻林生才感到钻心的疼。

　　轻车熟路的找到医疗箱，喷洒了些许消毒液，不疼反倒凉丝丝的。

　　夏日的旧屋闷的喘不过气，热的要死。

　　铃铛被风吹得叮叮当当的，整个屋子都是清脆的铃铛声。

　　屋里昏暗的没有一丝光。

　　沙沙沙......

　　一阵阵窸窸窣窣，在寂静的夜，显得格外清晰。

　　林生驻足。

　　风停了———

　　竖耳倾听，又消失无踪。

　　夜，还是一如既往的寂静。

　　林生放好医疗箱，摇摇头。

　　难不成真的该去精神病院了？

　　眼瞎了，耳也出现了幻听。

　　“来.......”

　　“林生.......”

　　一声声沙哑的呼唤萦绕在耳边。

　　林生躺在狭小的木板床上，眼前一片黑暗，意识渐渐模糊。

　　无尽的天穹，黑压压的望不见边际，地上白茫茫一片，脚下是无穷的白玉台阶，阶梯旁是浓雾弥漫。

　　悬空的物件在白雾中蠢蠢欲动。

　　林生抬头看到是白茫茫的阶梯上闪烁着金光。

　　脑中有一个念头不停催促着他往上，找到它，打开它！

　　林生浑身开始剧烈颤抖，躯体疼痛的如同碎成一段一段，脑中一片混沌。

　　啊——

　　血肉淋漓的手隔着茫茫雾气，摸到了一块冰凉的物，他颤抖着指尖，缓缓用力，推开它，脑中不停地低喃，如同系统设定的指令。

　　脑海却一下子炸开，终于承受不住，一道白光闪过。

　　咚！

　　咚咚！！

　　咚咚咚！！！

　　三声警告响起，传遍整个中央城！

　　那是星际最高的虫灾级别警告声，黑夜中的中央城瞬间灯火通明，无数盏光破开黑暗。

　　中央城发生了虫灾。

　　光脑长亮。

　　林生猛的睁眼，眼前还是白茫茫的一片，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浑身颤抖着，心跳的极快，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差一点.....

　　下一秒又被拉入梦境，意志沉沦。

　　........

　　林生是被热醒的，浑身满是汗，起身冲了一个凉水澡。

　　破裂的镜子映出一个俊秀的少年，身形消瘦，皮肤格外的白。

　　狭长的丹凤眼中氤氲着深邃的黑眸，眼尾是一片红。

　　浸血般的红。

　　苍白的肌肤上，红的格外显眼。

　　滴答，滴答.....

　　他走到客厅，屋内静悄悄的，也黑漆漆的，挂在墙壁上的钟表滴滴答答的走着，奏响生命的倒计时。

　　啪嗒！

　　昏暗的灯光闪闪烁烁又归于黑暗，灯坏了。

　　漆掉的干干净净，上面的零件已经不知道被林生修过多少次，在今日迎来了寿终正寝。

　　林生点了一根蜡烛，屋内泛着昏暗的光。

　　烛火在透过窗缝隙的风中不断摇晃，淡蓝色的火焰明明灭灭，诡异至极。

　　借这光，墙上的钟正好指向十点，外面还是一片黑。

　　推开窗，天阴沉沉的。

　　层层叠叠的乌云透不出一缕微光，闷热的吓人。

　　酝酿许久的暴雨还未落下，空气中热气腾腾的。

　　外面狂风大作，吹得楼下的残枝落叶更是凌乱。

　　远处白色人影晃荡。

　　林生伸手捏住风带来的树叶，泛着青色。

　　要下雨了.....

　　屋内的铃铛更是被风吹得响个不停。

　　林生疑惑，老瞎子还没醒？

　　扫了一眼桌上少了两瓶的营养液，林生也没有多想，穿着拖鞋，敲响了隔壁的门。

　　沙沙沙——

　　林生皱眉，敲门的手停下。

　　幻觉？

　　一个中年妇女骂骂咧咧的开了门，怀里抱着妞妞，看见是林生，面色有片刻空白，却转瞬即逝，她皱了皱眉，“干什么？”

　　是王大妈的媳妇，听说是在一个农场星球打工，常年不在家。

　　林生把手中的苹果塞给她怀里的妞妞，笑了笑，“阿姨，我找王大妈借一下针线盒。”

　　蔬菜水果是星际常见之物，可却是平民窟的奢侈品。

　　毕竟一个小小的苹果就要十个星币，而能活三天的营养液也才需十个星币。

　　这是昨天林生打工的额外收获。

　　妞妞抱着苹果，一双圆溜溜的眼，怯生生的看着林生。

　　屋内传来一阵阵的饭香。

　　林生诧异，什么事儿这么隆重，王大妈竟然做饭了？

　　听到动静，屋内王大妈穿着围裙，一手拿着锅铲，一手拿着针线盒，递给林生，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嘴角略微僵硬，“林生啊，你这也太客气了，妞妞，你应该说什么呀？”

　　妞妞扭头，埋进了中年女子的怀里，露出麻花辫的尾。

　　中年妇女嘀咕，“什么时候了，还管那一件衣服，这都.....”

　　剩下的林生没有听清。

　　王大妈打断了中年女子的抱怨，无奈的看着林生，满脸笑意，“来都来了，饭做好，进来吃点吧。”

　　林生面色平静接过针线盒，摇了摇头。

　　嘎吱——

　　年久的门被哐当一声关上，里面传来混杂的声音，仔细听是中年女子抱怨和碗筷响动声。

　　林生拿着针线盒的手在颤抖，脸色煞白。

　　清脆的铃铛声遮掩了沙沙沙摩擦声。

　　他快步向前，推开了昨夜到现在紧闭的房门。

　　老瞎子以一种扭曲的姿势跪在蒲团上，头颅高高扬起，双手抱着脚尖，环成一个圆，如同音乐盒的芭蕾舞女，百年树干般干涸的脸上全是一道道血泪。

　　嘴角却挂着诡异的笑。

　　供桌上的香火早已燃尽。

　　无脸的神像静静凝视它的信徒，屋檐下的铃铛响个不停，落在地上的阴影不断摇晃。

　　林生手中的针线盒啪嗒一声掉落在地，线团咕噜咕噜的滚进了角落。

　　林生指尖颤抖的打开了光脑。

　　快速拨通了警局的电话，“你好，我是中央城东路平民窟的居民，具体位置为111栋1单元901，发现虫族痕迹，恳请援助。”

　　警察局那边疲惫的声音传来，“11栋1单元901是吗？”

　　林生一字一句，清晰而急迫的回答：“111栋1单元901。”

　　“你是第1201个报警的人，神侍者已到达，平民区已全面封锁，不要外出，保持镇定，联邦会尽全力保障每一个居民的安全。”

　　林生急切补充道，“已经有完美寄生者出现，拖得越久.....”

　　电话那边不耐烦的打断，“警局已知晓一切，请知悉！”

　　啪嗒，电话那头挂断。

　　林生再一次拨通了警局电话，刚开头，“中央城平民窟......”

　　嘟—

　　林生再次拨通。

　　嘟嘟嘟--------

　　一阵忙音传来。

　　显然，他不是第一个报警的人。

　　林生打开星网，显示无法连接。

　　而小区群，不停地消息滚动，未读消息红成一片，显示99+。

　　“真臭，臭的人都快晕了！”

　　“哎，一把火的事儿。”

　　“好饿！”

　　“饿到阴暗爬行。”

　　“楼上的，我也。”

　　“楼上+10086。”

　　林生颤抖的打下一串字。

　　“111栋1单元901，发现虫族痕迹，快跑。”

　　连续三遍，整个群里沉默了片刻，然后消息快速跳跃。

　　“哟，这还有一个断网的，睡的可真沉啊！”

　　“跑哪里去？现在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小兄弟，半夜整个贫民窟早就被封锁了，星网都连不上了！”

　　“眼睁睁的看着孩子变成臭虫，在地上扭曲爬行，看着自己从脚到脸长出甲壳，心死了。”

　　“苟了这么些年，活到头了！！”

　　“嘻嘻，终于安心的可以把最后一包泡面吃了，真香。”

　　“你们说，整个平民窟能有幸存者吗？”

　　“前面的96栋已经没有人说话了。”

　　“97栋全员死亡。”

　　“98栋全员死亡。”

　　“到99栋啦，再见。”

　　“再见。”

　　......

　　居民群不断地弹着消息，短短十秒显示99+。

　　外面一声轻轻的敲门声。

　　林生打开了房门，妞妞抱着泛着青色的苹果，赤脚站在楼梯间，一双大眼中全是泪，在眼眶打转。

　　对面紧闭的房门传来砰砰的撞击声。

　　林生抱起妞妞，红着眼，最后看了一眼屋内。

　　头也不回的，发疯似得往楼下跑。

　　8层、7层、6层......

　　111栋、110栋......

　　拖鞋早已不翼而飞，怀里的妞妞死死抱住苹果，紧紧的缩在他的怀里。

　　林生耳边全是风的声音。

　　鼻尖萦绕着不知何处飘来的烟味。

　　熏得妞妞埋头在他怀中。

　　快一点。

　　再快一点.......

　　第99栋，楼下是一条条黄色的警戒线，一群白袍子的人面色如常，两两组队，分散在四个角落。

　　每个人的手里都拿着一把能量枪，随意的站着把玩手中之物，目光却落在矮矮的、杂乱无章的楼梯出口，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林生像看见了希望。

　　刚踏出一步，瞬间缩回了脚。

　　哐当！

　　老旧的铁门猛烈弹开，穿着蓝色防护服，脸上戴着厚厚的面具，一个人被蓝衣浑身束缚拖着下了楼，像是一头被捆住的猪，在地上挣扎，努力的仰起头，以卑微的姿势冲着眼前的白袍讨好的笑。

　　砰！

　　一声枪响。

　　笑容凝固，红色液体溅出。

　　白衣纤尘不染。

　　地上多了一具死不瞑目的尸体，额间一个血洞，滚滚冒着热气的血。

　　“神侍长大人，排查完毕，按登记记录，99栋一共403人全部在内。”

　　“嗯。”

　　“火枪准备。”

　　“放。”

　　轰！

　　火从狭小的楼梯口开始蔓延。

　　冲天而起的大火，仿佛要烧干净人间的罪恶。

　　一股浓烈的恶臭味传来，是皮肉烧焦的味道。

　　“啊啊啊.....”

　　“救命.....”

　　“救命。”

　　“神啊，救救我——”

　　无数的惨叫从老旧的楼中传出。

　　响彻天际。

　　整个平民窟被惨叫声笼罩，暴雨前天上的黑云似乎触手可及，空中飘荡着恐惧，夏日的风又热又闷，压得人的喘不过气。

　　咔嚓——！

　　半空中，玻璃破碎的声音。

　　林生抬头，破开的老旧窗户上扒拉着一个又一个人、变异的人。

　　而这些人有的下半身已经发生了异变。

　　甚至有的已经称不上算人，全身虫化。

　　挂在半空，看着烈火蔓延，慢慢吞噬他们的躯体。

　　而有的玻璃上，全是一道道往下滑的血痕。

　　忍受不住烈火，跳楼的刚落地，早已备好的火熔枪喷洒，一团团火球在地上翻滚。

　　空中飘落点点火花。

　　一栋楼，顷刻间化作火海。

　　惨叫声不绝于耳。

　　浓烈的烟雾，直达半空。

　　99栋。

　　403人。

　　无一生还！

　　尸体随风化成灰烬，恶臭的味道如同十年未清理的下水道，如蛆附骨，让人寒毛悚立，来自于人类基因的恐惧。

　　“下火了吗？”妞妞从林生怀里探头出来，小声的问道：“奶奶只见过下雨，我回去一定要告诉她。”

　　一道冰冷的声音从远处传来，阴鸷的目光直直的的扫过二人，“谁？！”

　　林生脸色煞白捂住了妞妞的嘴，闪身躲进拐角处，从小道快步逃窜。

　　“站住！”

　　杂乱的脚步声，还有从耳边穿过的风声。

　　林生不停的穿梭。

　　“林生哥哥，我们去哪儿？”妞妞抱着苹果抬眼怯生生的问。

　　林生停下了脚步，双脚顿住，泪刷一下掉滑落。

　　老瞎子死的时候。

　　他没哭。

　　看着怀中笑的腼腆的妞妞，再也忍不住。

　　一滴泪，滴在了妞妞的手背上。

　　妞妞不明所以得看着林生，眼中全是懵懂和不解。

　　砰——！

　　一声枪响。

　　一股能量朝着二人方向而来。

　　倒下前，林生把妞妞护在怀里，伸手蒙住捂住了她的双眼。

　　心像是一个蛀空的大树，在被枪击中的那一刻，麻木的没有一丝触感。

　　远处不知何处而起的风，掀起阵阵涟漪。

　　老瞎子死了。

　　平民窟没了。

　　滴答—

　　滴答——

　　雨，落下来了！

　　滴在了碎裂的桃木符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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