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荆蝶生 ...

  •   在荆蝶生的记忆中,姬俱酒是一个生性喜静的人。

      她静静地坐在那里,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分明只是温柔地看着自己,却已经完胜了世间一切华丽词藻能述说的爱意。

      可惜她的小酒已经走了太久了,久到荆蝶生已经快忘了曾经在小酒身上执着的那些问题。

      与姬俱酒的第一夜,她感觉很奇妙。荆蝶生作为豢养的美奴,在遇见姬俱酒之前早已麻木不仁,无数个混沌的深夜,她沉沦再沉沦,灵魂被反复地撕裂。皮肉之上留下的那些欢愉的痕迹于她而言已不再是失贞的耻辱,而是为了苟活而承受的痛苦。

      她服侍过很多男人,所以在被姬俱酒紧紧抱住的那一刻,她便猛地发觉太子竟然不是男子。十九岁的姬俱酒干净清爽,抱住她时只有对于爱的渴望而无任何欲望。

      太子身上那淡淡的女儿香像什么呢?

      荆蝶生想起上一任主人院中手植的昙花,花香清而不腻、浓而不滥,清冽得如同姬俱酒这个人一样,和她的名字丝毫不沾边,她像是清醒地睥睨俗世肮脏的那一类人。

      荆蝶生低首感受着那人如小犬般在她身上蹭了又蹭,最后她们融入夜的宁静,姬俱酒睡着了。那时,她看着酣睡如稚子般的少女,心中忽然涌上了一股荒谬感。

      女子和女子,也能有那般的行为吗?

      屋外下着淅淅沥沥的春雨,荆蝶生坐在寝殿中等着姬俱酒下朝归来。

      那时,姬俱酒走进寝殿,她看着她收了罗伞,伞面上的雨水顺着伞尖一滴一滴地淌下,姬俱酒将罗伞递给身边恭候着的下人,随后走至她的身边敛袖而坐。

      姬俱酒用膳时很安静,“食不言,寝不语”是自幼被晋侯刻进骨子里的习惯。

      膳后,太子终于肯抬眸看她一眼,她轻声说着“别动”,倾身靠近荆蝶生,手持帕子细心地拭去荆蝶生唇角上一点酒液。

      “识字吗?”她突然问道。

      荆蝶生羞窘地摇摇头。

      在得知了姬俱酒是女儿身的事实后,她便常常感到得局促。在讨好男人这方面她有多么游刃有余,在面对十九岁的清冷少女时她就有多么紧张。同样是女儿身,她们却站在对立面,一个活在污泥中,一个活在高岭上。

      脏与洁,贱与贵,浊与清。

      荆蝶生在姬俱酒身上看到了那个时代的女子不敢奢求的一切。

      她亦知道,自她被献给晋太子的那一刻起,她们便已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她必须依靠太子活着,太子也需要她保守这个秘密。

      荆蝶生从不奢求自己的每一任主人能对她有多好,然而姬俱酒掺杂着冷漠的温柔却将她置于万劫不复的地步。

      她问她:“你想不想识字?”

      荆蝶生很听话地点头。

      她实际上并不想识字,然而作为太子的妾室,居人篱下就要懂得讨人欢心。荆蝶生并非生来就会察言观色,而是生活迫使她对每一任主人的脸色都要多加揣摩。

      但是姬俱酒不知为何,竟然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般地叹了口气,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门外便传来宫人的声音,说是君夫人想见见太子新纳的妾室。

      荆蝶生抬眸看向身侧的太子,那人只是微微颔首,勾勒成侧脸的柔润线条在窗外洒进的日光中看得有些不真切。

      晨间的春雨绵绵,大雨滋润了万物,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清新的味道。

      传闻当今晋侯夫人魏善容善妒非常,常常仗着其兄魏击[一]乃是魏国国君而对晋侯的妾室们屡番刁难。然而,这样一个嚣张跋扈的贵女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深情种——晋、魏两国坊间至今还流传着魏善容对姬颀一见钟情误终生的桥段。

      言是早年三家分晋之后,晋国公室名存实亡,为了安分守住仅剩的绛、曲沃两地,晋烈公竟主动攀附三家之中最先兴起的魏国,并答应了魏文侯提出的所有条件——其中一条便是要求晋太子颀前往魏都大梁为质。

      这姬晋虽国以不国,但子孙们却是一脉相承了先祖武王的丰姿俊爽,姬颀虽是个落魄质子,但不同于那些尚武且健壮的魏汉,他生得唇红肤白、阴郁俊美,故而一下子便赢得了自幼被父兄娇养在深宫的嫡公女[二]魏善容的青睐。

      当时,未薨的魏侯斯[三]与太子击都不喜姬颀,无奈魏善容用情至深,此后俗套的“生米煮成熟饭”的桥段已不必再过多赘述,总之故事的最后魏善容顺理成章地成为了晋太子的正夫人[四],烈公薨殂后她便随太子颀回国成为了晋国的国君夫人。

      雨势渐弱,荆蝶生忐忑不安地在宫人的引领下走进君夫人的寝宫,她经过台阶登上殿堂,偌大的寝宫内,魏善容正在喝酒,两名侍女在旁边服侍着,并敲钟助兴。君夫人今岁已是三十有八,但她容颜未老、风韵犹存,皱纹未曾侵染她的眼角,但她看向荆蝶生的眼神带着某种审视。

      “喝了这杯酒吧。”君夫人笑道。

      身侧的侍女将斟满酒的觯[五]呈了上来,荆蝶生微微低下头,恭恭敬敬地接过酒器,小心翼翼地饮尽其中的美酒。期间君夫人面带微笑地盯着她,事后她漫不经心地玩弄着手中的酒器,倏忽间敛去和蔼的神色。

      “跪下吧。”

      荆蝶生的心颤了颤,随即温顺地在君夫人面前跪下,魏善容敛袖起身,低首俯视着这个生得祸国殃民的女子,心下涌上几分厌恶。

      她厌恶荆蝶生险些成为晋侯的妾室,更厌恶这般失贞的奴隶居然也能成为太子的妾室——也不知俱酒女扮男装一事被这贱妾知晓了没。

      魏善容漠然地看着跪着的美人,唇边扬起讥讽的角度:“从前最多只在世卿大夫身边服侍过吗?不知道侯爵公族的礼仪吗?身为太子妾室,与小童[六]饮酒时应以袖掩面,三饮而尽——还是说,你从前便只是低下卑劣的商贾之妾。”

      荆蝶生瘦弱的脊背上好像压着什么沉甸甸的东西,她本该漠然这些羞辱,却还是情不自禁地心痛。

      美貌从来都不是原罪,却足以成为她一生之不幸的起点。

      就像现在一样,被侮辱了也不能说出半个“不”字。妖艳昳丽的容颜是天生的,却成为嫉妒的借口,她是失贞的美奴,即使不是自愿又如何,人们照样会给她打上“肮脏”的的标签。

      口腔两侧的软肉被硬生生咬出血,荆蝶生的舌尖尝到了铁锈的味道,剧烈的疼痛令她清醒了几分。

      她卑微地低着头,缄口不言。

      .

      今日,司寇康叔向在府上大宴宾客,太子俱酒受邀赴宴。

      绵绵春雨如同断了线的细丝,在风中凌乱地飞舞着。廊下主宾喧哗,满桌琳琅的美食,席上是觥筹交错,贵族们的醉后酡颜,艳舞美姬的笑语盈盈,仿佛如今日薄西山的晋国只是一场大梦,晋国的世卿公族们坠大梦里贪欢一场,梦醒时分,他们依旧活在那个由文公重耳亲手缔造的盛世中。

      府中是堆积如山的金银珍宝,皮毛油亮的猎狗骏马挤满了牲口棚,各式漂亮的女子站满了堂下。在这片虚幻的酒池肉林中,贵族们看不见墙外的世界,看不见朱门前发臭的酒肉,看不见路边冻死的枯骨。

      大雨还在下,姬俱酒品食着盘中的熊掌,突然感到没来由的厌烦。

      “太子。”

      身侧传来一道殷勤的声音。

      姬俱酒淡淡地看向身侧的大夫:“寻孤作何。”

      邑大夫申煖毕恭毕敬地敬了姬俱酒一杯,随后捻须轻笑:“臣想向太子介绍一位奇人作为您门下的客人。”

      姬俱酒微微颔首,她不动声色地饮毕酒,而后用帕子拭尽唇角的酒液。

      申煖见太子默许了,随即正色道:“那人是个楚国的士人,叫王诩[七],因为战乱逃到晋地来,曾为臣的门客,帮臣解决过不少棘手的政务。他如今有意来投奔您,臣私以为良禽应择木而栖,遂同您引荐这位奇才。”

      姬俱酒问申煖:“客人有什么喜好?”

      “没什么喜好,惟思考罢了。”

      姬俱酒又问:“有什么能耐?”

      “精通谋略,尤善纵横。”

      太子眸色微动,颔首应许了。

      “善,那想必这位先生[八]已经在附近恭候多时了吧。”

      邑大夫连忙点头:“太子明察。”

      在姬俱酒后来的回忆中,当时亭亭如华盖的大树下站着一位身材颀长的男子,那时隔着朦胧的雨幕,姬俱酒只能隐约看见他穿着一袭缁色的宽大衣袍,还蓄着飘逸的长须。走近了方才发现那人生得骨骼清奇,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他额前四颗成鬼宿之象的肉痣——但这四颗肉痣并不妨碍他是个华鬓美髯的伟丈夫,反为其添了几分不可言说地鬼神之气。

      姬俱酒端详了他的面貌许久,随后淡然取下随身携带的佩剑赠予王诩。

      “俱酒与先生相见恨晚,无以为赠,请先生暂且收下这把长铗吧。”

      王诩抬眼对上晋太子波澜不惊的凤眸,心下忽地了然了几分,他什么也没多说,只是恭恭敬敬地接过佩剑。

      “太子将诩当作客人看待,诩不胜感激。”

      .

      日暮时分,金乌西坠。

      甫一回到王宫,左右随从便连忙禀报太子荆蝶生被君夫人罚跪一事。姬俱酒听罢眉间微蹙,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换了身干净的衣物,而后匆匆赶往君母的寝宫。

      在魏善容的寝宫门口,晋太子对看门的年长卫士正色道:

      “这次,劳烦您同君夫人禀报时莫言‘俱酒来见君母’,请道‘太子希望参见君夫人’。”

      .

      “君夫人,太子希望参见您。”

      卫士通报后得了君夫人的应允,于是姬俱酒得以入殿参见君母。

      甫一进门,姬俱酒便恭敬地快步向前走,到了魏善容跟前,她便俯身行礼:“太子俱酒参见君夫人。”

      魏善容看了眼不远处依旧跪着的荆蝶生,随即面色柔和地望向姬俱酒:“俱酒你不必与母亲如此生疏。”话罢,君夫人轻轻地挥了挥手,示意赐座于太子。

      从听见姬俱酒的声音那一刻起,荆蝶生悬着的心终于松了下来。虽然很不可思议,但眼下的情况就是这样——太子为了她一介妾室而亲自来到君夫人的寝宫。

      姬俱酒坐定后,余光瞥见还在罚跪着的荆蝶生,默默握紧了隐于宽大袖袍之下的拳头。

      “俱酒[九]前些日子倦于琐事,愦于忧虑,沉于国家之事,故而未曾在除晨昏定省以外的时间看望君母,如今落了清闲便匆忙过来请罪。”

      魏善容见她只字不提妾室,脸色愈发舒缓,姬俱酒过问起她和妹妹们的近况——妹妹们尚且待字闺中,但俱酒的姊姊们却皆已远嫁。乱世年间,家书难求,都城外,渐行渐远的马车上姊姊掀开窗帘的回眸一笑总是令姬俱酒难过不已。

      她们的笑容与其下深藏的淡淡的忧伤都将消失在浩瀚的历史长河中。

      姬俱酒掩去眸中的悲伤,用假饰的笑意看向母亲。

      “俱酒窃闻前日有人向君母进贡了一件精致的玉器,俱酒近来对美玉颇有研究,不知君母可否予俱酒欣赏欣赏。”

      君夫人好美玉,更爱精致的玉器,这是晋国上下都知晓的事情。

      魏善容听罢慈爱一笑,随后传人拿出那件精致的玉器。

      这是一件由宝玉雕琢而成的比翼鸟玉雕,远观是晶莹剔透泛着淡淡蓝光的绝美玉器,近视则是玉雕上那些令人拍案叫绝的细腻花纹和精巧构思。

      姬俱酒端详着侍女呈上来的美玉,秀眉轻挑:“君母,这件玉器上似乎有个小瑕疵。”

      魏善容眉间微蹙,她起身拿起盘中的玉器仔细打量了一番。姬俱酒眸色微动,恭敬道:“君母不如将玉器给俱酒,俱酒替您指出这个瑕疵。”

      君夫人听罢立刻将玉器递了出去,谁知姬俱酒一接过比翼鸟玉雕后便迅速后退了数步。

      姬俱酒背靠殿内的柱子,举起手中精美的玉器用力砸向地面,“啪”的一声,这件凝聚了玉匠无数心血的玉雕霎时被砸出了一个缺口[十]。

      “姬俱酒!你这是作何?!”

      魏善容面带愠怒地看向不远处云淡风轻的太子。

      姬俱酒莞尔:“俱酒的爱妾失小礼而受君母之责罚,俱酒不敢有任何异议,私以为这是您在礼这个方面追求完美的一种表现。如今君母珍视的玉雕有瑕,俱酒亦认为您偏爱完美,有瑕的玉雕肯定是入不了您的眼了,故而提前替您砸毁这个贱物。”

      魏善容不悦:“你居然为了一介嬖人同哺育你长大的母亲失礼!”

      姬俱酒走至荆蝶生身侧,温柔地将罚跪许久的女子扶起,她胎眸对上君夫人的怒容,温声回以孝敬。

      “俱酒听闻,赵侯章[十一]有意与君父结交,借路伐魏,如今满朝臣子分为两派各执一词,可君母若是愿意的话,俱酒亦不介意顺水推舟。”

      “还有——”

      “君母从未对俱酒做到‘哺育’二字。哺我者,乳娘也;育我者,师保[十二]也。”

      .

      荆蝶生由于跪久了,起来时膝盖酸痛无法行走,所以她最后是被姬俱酒横抱而起,避着宫人带回储宫[十三]。

      甫一入殿,姬俱酒便小心翼翼地将她放于长榻上,随后唤人送来药膏,她接过后一声不吭地拧开塞子,指尖刮了些许药膏后便单膝跪于地上,倾身轻轻地涂抹在荆蝶生膝盖的淤青上。

      荆蝶生微抿着唇看着那人自始至终平静的神色。

      明明她们也才萍水相逢两日不到,可不知太子为何要待她如此之好。

      入夜,寒鸦声声凄切,春雨绵绵渐歇。

      用过晚膳后,姬俱酒将荆蝶生带到寝殿中,荆蝶生沐浴后自觉地坐到床上,而姬俱酒洗漱完毕则又处理了一会儿公务。

      案上的人骑兽形灯摇曳着烛火,荆蝶生看见,晋太子那张清润秀气的面容按明暗的程度被清晰地分成了两半。以那道高挺的鼻梁为界,一半在明亮的火光中呈现出沉思之态,一半则隐没在无尽的黑暗中,只能隐约看见五官的轮廓。

      她静静坐在那里处理公务的模样犹如一副端庄的古画,荆蝶生默默地望着这份凝寂,直至它被打破。

      熄灯就寝,姬俱酒解衣上床。

      “荆蝶生。”

      “妾身在。”

      那人将荆蝶生搂入怀中,仅仅是一个深深的拥抱便叫她疲惫的身心得到抚慰。

      “今日之事你莫要放在心上。”姬俱酒静静地对上荆蝶生的假饰的欢颜,“君母很久以前便是这般善妒。”

      她停顿了一下,又立马补充了一句:“没有让你忍气吞声的意思,咳,孤只是想告诉你:以后要多加提防君夫人,今日之事,她断不可能善罢甘休。”

      荆蝶生忍俊不禁,晋太子顶着一张冷脸慌忙找补的模样实在滑稽。

      姬俱酒知道她在笑什么。

      大抵她从前也经历了许多这般的事情,所以罚跪一事被她消化得很快,现下荆蝶生莞尔的模样令人有些莫名的心酸。

      她听见荆蝶生清脆的笑声之后是温柔的叹息。

      “您不必这样。”

      “不必哪样?”

      女人眸中闪过一丝怅惘,但很快又被笑意遮住。

      “君夫人,说得对,您不必为了一介嬖人——”

      姬俱酒忽然倾身吻住了她。

      [一]魏击,魏武侯也。他是三家分晋后魏国的第二代国君,在位期间将魏国的百年霸业再一次推向高峰。另外“魏善容”是我虚构出来的人物,史书上根本就没记载姬俱酒的母亲是谁。
      [二]诸侯之女称“公女”或“女公子”。
      [三]魏侯斯,即魏文侯魏斯(一名都),魏武侯之父,前396年去世。战国时期魏国开国君主。其出生于晋国的公卿世家,继位后“尽地力之教,实行平籴法,对外大败秦国,北灭中山国”,奠定魏国的霸业基础。
      [四]那时没有“太子妃”这一称呼,那时称太子正妻为“太子正夫人”。
      [五]战国时期,人们饮酒的一种器具。
      [六]春秋战国时期诸侯夫人的自称,类似于“本宫”“哀家”。
      [七]鬼谷子,王氏,名诩,道号鬼谷子。春秋战国时期楚国人。战国时期传奇人物。著名谋略家、纵横家的鼻祖,兵法集大成者,诸子百家之纵横家创始人。
      [八]先生,春秋战国时期对士人的尊称。
      [九]春秋战国时期没有“儿臣”这个词,我阅读了《晋献公杀世子申生》,发现太子在亲人或老师面前是可以直接自称自己的名字的。
      [十]真品玉一般情况下人为砸是砸不碎的,最多砸出缺角,例如和氏璧做成的玉玺被用力砸向地面后也只是缺了个角。
      [十一]赵侯章,即赵敬侯赵章。公元前385年~378年,赵国常与齐魏交战,文中的时间线公元前378年,去年有赵敬侯派兵攻打魏国,夺取魏国的黄城,赵魏早已处于剑拔弩张的状态。
      [十二]晋国在教育方面,国君会委派一个大夫为太子的老师,称之为傅,或太傅、太师、师保等。
      [十三]汉朝的时候才把太子的居所称作“东宫”。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荆蝶生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