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然》于轻轻

52、番外 相亲

　　李淡然走进卧室，便闻到熟悉的白粥的香味。
　　陆远宁正在餐桌上吃自己的白粥，见他起来，便问到：“还睡吗，不睡给你盛饭。”
　　李淡然迷迷糊糊地走进卫生间，说道：“不知道，你先吃你自己的。”
　　他前脚说着不知道，又在小解后迷迷瞪瞪地开始刷牙，薄荷味的牙膏瞬间让他整个人清醒了过来。
　　其实他原本是打算睡一觉的，但当他坐在餐桌上吃着陆远宁递过来的三明治的时候，才想起来起床的打算——上完洗手间继续睡觉。
　　比起十多年前饥一顿、饱一顿的生活，现在醒来就有热粥喝，李淡然真的觉得自己已经生活在天上人间了。
　　他讪讪自嘲，眼睛随着窗外的太阳光晕眨动。
　　“眼睛不舒服吗？”
　　听到陆远宁的询问，李淡然才回神，连忙摇头，“没有，只是觉得一切在做梦一样，起来就有热饭可以吃，陆远宁，我十多年想要的生活是不是实现了？”
　　陆远宁诧异，他放下手中的汤勺，道：“淡然，如果你觉得这个梦还不错，请务必不要醒来。”
　　李淡然哈哈一笑，意识很快回到了现实，“我又不是小孩子，小孩子才喜欢心存幻想。大人没有幻想，只有痴心妄想。”
　　陆远宁看着他天真的脸，不再多言。
　　步步紧逼只会连连失败。
　　“中午我可能会做饭，你有想吃的吗？”
　　“想吃你做的饭，但是好可惜，中午一个前辈约我吃饭，晚上可以点菜吗？”
　　李淡然点点头：“想吃什么？”
　　“都可以，你做的我都可以。”陆远宁说道。
　　李淡然福至心灵，“泡面也可以吗？”
　　陆远宁道：“可以。”
　　十点半，李淡然看着手机上的食谱，决定先做一个小炒肉练练手。以前在饭店帮工的时候，他其实学会做不少菜，只是好久没做过了，又怕自己做不好。
　　五花肉，青红椒，葱姜蒜，豆瓣酱，生肉，老抽，白糖，鸡精……
　　就在一切准备就绪之时，手机不合时宜得响了起来，来电人：杨伯伯（杨白川）
　　李淡然刚切好五花肉，只好匆匆洗个手，又在围裙上轻轻擦了擦，这才接起了电话。
　　电话刚接通，那头就传来杨白川的声音：“喂，你好，是李然吗？”
　　李淡然靠在窗边，说道：“是我啊，杨伯伯，您没拨错电话。”
　　窗外的阳光十分刺眼，李淡然打开窗户，略显寒冷的空气流窜进来，冲淡了厨房里香浓的花椒味儿。
　　“我不是说要给你介绍位朋友吗？今天方不方便出来见一面呢？”
　　李淡然望着已经切好的原料、爆香的底油，犹豫不定。
　　他起初刚得知周蔚然金融诈骗案的时候，确实很气愤，也很自责，一度睡不着觉，觉得自己头顶的天塌了。
　　可是，经历了陆远宁的种种开导后，他觉得只要不是生死离别，一切可以看得风轻雨淡。
　　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喂，怎么电话断了吗，不方便吗？”
　　李淡然把拒绝的话吞进肚子里，连忙回答：“方便，刚才……可能信号不太好。”
　　终究是杨百川的一片好意，李淡然终究还是选择了妥协。
　　上次分别前李淡然承诺再见时要让杨伯伯尝尝自己的手艺，他决定把今天一人份的小炒肉给做了出来，又临时追加了两道菜，水煮西兰花，蘑菇烩豆腐。
　　赶到两人约定的茶室已经快到十二点了，李淡然打了招呼问了好，把餐盒递了过去，说道：“上次您说想要尝尝我的手艺，今天时间富足就给您做了，您尝尝看，多多指教。”
　　杨百川也不客气，接过说道：“雪中送炭啊，正愁今天赶上老婆子和老姐妹出去玩儿没得吃呢，老头子今天也可以享享嘴福了。”
　　李淡然连忙摆手说：“不一定合您的胃口。”
　　“伯伯我不挑食。”杨百川说道，“上一世纪树皮都吃过哩。”
　　两人东扯一句，西拽一句，最后说到了给李淡然介绍的心理医生。
　　杨百川看看手表，已经十二点十分，“怎么还不到，约好的十二点整。”
　　“或许是堵车。”李淡然接嘴，“我来的时候附近的路口都好堵，水泄不通的。”
　　“可能吧，这孩子平时很守时的。”杨百川给李淡然续茶水，“你也别紧张，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外表严肃，实际上很好相处的，关键是还不收费。”
　　李淡然只是顺和的一笑，说自己并不是紧张，只是怕给杨百川添麻烦。
　　杨百川却说，人际关系都是麻烦出来的，没有麻烦，哪来的人际关系。想要生活过的好，就不要怕麻烦别人。
　　李淡然消化了好久，才理解了杨百川说的这句话，他拿陆远宁举例子，思路一下子就理顺了。陆远宁肯定是不怕麻烦的那批人，如果他怕麻烦的话，两人在两个月前初见的时候，陆远宁哪怕认出了他，也不回抓住他的手腕问他是不是李淡然。
　　“对不起，杨老师，我来晚了。”
　　房门推开，李淡然隔着屏风、听着声音只觉得那人熟悉。
　　陆远宁把围脖挂在进门处的衣架上，隔着屏风向里面的人致歉。
　　李淡然微微侧头，和陆远宁打了个照面。
　　陆远宁从他身边经过，站立在杨百川身边，再次回过身来，还是那副严肃认真的样子。
　　李淡然没有搞懂这之间的缘由，见杨百川起身，只好扶着桌子站起赶着他之前站了起来。
　　杨百川介绍两人的身份，李淡然满脸疑惑得和陆远宁握了个手，握手的时候陆远宁明显心情不错，他露出了一个职业微笑，说：“你好，我是陆远宁，是杨老师的学生。”
　　李淡然压根不知道杨百川从事什么职业，只好装作礼貌地回应道：“你好，我是李然。”
　　等两人介绍完自己，杨百川招呼两人坐下，说道：“老头子我呢，活了七十年了，要说大本事呢，确实没有。但遇见的人啊，哗哗多，阅人无数。”
　　“我看到李然的第一眼，就觉得适合和你做朋友。”
　　说到这，杨百川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陆远宁，陆远宁却只顾给自己添茶，见杨百川茶杯尚满，就伸手给李淡然续了半杯茶。
　　李淡然不知道对面两个人的葫芦里分别在卖着什么药，只好礼貌性的附和、道谢。
　　“老师说要给我介绍患者我才过来的，可是据我观察，李先生言行举止一切正常，并不需要接受任何心理辅导。”陆远宁道。
　　李淡然也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杨百川叹了口气，“远宁，无论如何，请务必在朋友面前给我这个老人家留点面子。”
　　陆远宁点点头：“没有驳老师面子的意思，只是这位李先生一眼看上去很像一位故人。”
　　杨百川推推眼镜，示意陆远宁继续说下去。
　　陆远宁把自己原本笔直坚挺的背靠在座椅上，整个人看上去轻松惬意，“老师，李先生看起来真的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
　　李淡然的心极速跳动起来，久久不能平复。
　　杨百川轻轻一咳，说道：“难得见你说人话。你们年纪相仿，应该能玩到一块去。李然，你平时有什么爱好吗？”
　　李淡然正在品尝糕点，听到杨百川的问题，先是一愣，说道：“做做饭，玩玩游戏，陆医生呢？”
　　陆远宁用手指轻轻敲了下桌子，说：“正好我最近也在学厨，不知道李先生手艺如何？”
　　话落，陆远宁看着杨百川放在桌子边上熟悉的保暖饭盒，“嗯？这个饭盒真熟悉，我家里好像也有一个。”
　　杨百川把饭盒提过来对陆远宁说，“这是李然带过来的，知道我老头子喜欢湘菜，专门做给我的。”
　　陆远宁点点头，对李淡然投去一个敬佩的眼神，“看来李先生厨艺不错，以后在厨艺方面还请多多指教了。”
　　李淡然只是点点头，看上去很随和，其实内心已经把陆远宁痛骂了一遍：又不是不认识，也不是没吃过，今天陆远宁到底搞得哪一出？
　　陆远宁却戏精上身一般，询问起李淡然黄花鱼汤怎么炖比较鲜香，李淡然只好配合他的演出，一步一步详细的解说。
　　杨百川看二人聊天有来有往，眉间终于略微舒缓了点。
　　即使李淡然已经很耐心地解说了很多细节，陆远宁还是提出一些甚至专业厨师都不一定考虑到的问题。
　　李淡然不厌其烦地解说着，陆远宁最后还是表示没听懂，“看来为了提升我的厨艺，以后需要登门拜访了。”
　　临近散席，杨百川也没有看出两人之间真正的关系。
　　路边，两人站在路边送别杨百川。
　　杨百川已经发动车子，但没有着急出发，“李然，真的不要我送你回去吗？”
　　李淡然摇摇头，“太麻烦了，我一会儿……”
　　“我和李先生同一个方向，您老就别操心了。”
　　杨百川神情复杂地看向李然，张口欲言，又都紧紧闭上了嘴巴。
　　李淡然只好插嘴道：“我一会儿打车回去，怎么好意思刚认识麻烦陆医生呢？”
　　说完，他就装模作样地掏出了手机，打开了打车软件。
　　杨百川这才向两人挥手告辞：“有时间一定要陪我这个老人家再聚聚，路上都小心点。”
　　两人毕恭毕敬得点点头，这才全是送走了杨百川。
　　杨百川的车刚隐没在车流里，李淡然就收起手机，满脸困惑，“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杨伯伯我们认识。”
　　“没有必要。”陆远宁打开车门，说：“淡然，上车，外面冷。”
　　李淡然跟着他上车，还是没搞懂陆远宁和杨百川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看着李淡然迷茫的神态，陆远宁说道：“有什么想问的直接问。”
　　李淡然这才开口道：“你好像不是太喜欢陆伯伯给你介绍朋友。”
　　“没有。”陆远宁说道，他一如往常，神态自若，很难让旁人猜到他在想什么，“我只是没有想到是你罢了，看到你我还挺惊讶的。”
　　你惊讶个屁，李淡然在心里默默盘算着，陆远宁今天那套问候陌生人的流程，差点让他怀疑两人是不是真的认识。
　　李淡然闷闷不乐。
　　陆远宁继而说道：“你也不喜欢这种场合不是吗？我看你从刚才就一直很局促。”
　　“是不喜欢。”李淡然不得不承认，“我跟你们都没有共同语言。”
　　“怎么会，我们私下不是有说不完的话吗？”陆远宁安慰他说，“以后不喜欢的事情就不要去做。”
　　李淡然看着陆远宁一本正经地教自己拒绝人，看着陆远宁给他表演时严肃专注的神态，没一会儿就乐了起来。
　　“热心市民陆医生。”
　　陆远宁靠在座椅上也跟着他傻笑起来，那种很轻轻、无虑的笑。
　　““社恐达人李淡然。”
　　李淡然把围巾提高，把眼睛以下埋了进去。
　　“快一点了，你不要上班吗？”
　　“先送你回去，来得及。”
　　快到小区的时候，李淡然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掏出看了一眼，是杨百川。
　　看着专注开车的陆远宁，李淡然迟疑了一下，才接起了电话。
　　“喂，杨伯伯。”
　　“李然，到家了吗？”
　　陆远宁侧了下头，很快又把注意力放到了开车上面。
　　“嗯，快到了。”
　　“老头子我想了想，今天给你介绍新朋友确实仓促了些。”
　　“没关系，您都说是新朋友了。”
　　“你们留联系方式了吗？”
　　李淡然心虚得说道：“留了。”
　　“如果和他来往让你觉得不舒服，就不要联系了，远宁这个人，确实不是太好相处。是我老头子强人所难了。”
　　陆远宁边开车，边摇头。
　　这老爷子，怎么能在他背后说他坏话呢？
　　李淡然顺应杨百川的话，答应了下来。
　　“您还在开车？我这边先挂了，您开车注意点。”
　　挂断电话，陆远宁难得嘴碎喃喃道：“这老头儿，净帮倒忙。”
　　李淡然哈哈一笑，全然没把杨百川说的话放到心上。
　　他喜欢和陆远宁相处。
　　没等到李淡然开口安慰上两句，陆远宁的手机响了起来，来电人同样是杨百川。
　　陆远宁按了免提，恭恭敬敬地朝电话那头问候了一句“杨老师”。
　　“远宁，到单位了吗？”
　　陆远宁看了眼小区门口，说：“快到了。”
　　电话那头深深叹了口气，或许是由于免提的原因，这声叹气像是在车后座般，极其让人有所感受。
　　“远宁，这个人有没有很像你的朋友？”
　　“嗯，很像。”
　　陆远宁把车停在自家车库，别过头审视李淡然。
　　李淡然不得不敲敲车窗，示意自己要透透气。
　　陆远宁给他放下一点车窗，对电话那头说：“老师，我说我会喜欢你今天介绍的这个朋友，你信吗？”
　　杨百川在电话那头迟迟没有回答，倒是眼前人臊红了脸。
　　李淡然非常想让陆远宁闭嘴。
　　“远宁，老师认识你十多年，知道你活得很辛苦。但老师同时希望，你走出阴影，过上自己的生活。”
　　“我知道，老师，谢谢您，已经在变好了。”
　　“但是，远宁，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希望你不要再联系李然了。”
　　陆远宁盯着眼前人，不解地问：“为什么。”
　　“只是长得像罢了，李然这孩子太过单纯，而且人家也不是……。其实今天你出现的那一刻我就后悔了，看着那孩子局促的模样，我真想往自己脸上抽那么几下。”
　　陆远宁闭上眼，李淡然能够清晰地看到他的睫毛慌乱地抖动着。
　　“老师，如果李然就是李淡然，您会介意我把他留在我身边吗？”
　　“会的，因为这孩子太单纯了。你以前谈的对象，男男女女，每一个都是这一款类型，但每一个都比这孩子聪明。”
　　“远宁，不要联系李然，也放下你心里的执念好吗，就当可怜我这个老人家……”
　　李淡然已经听不见电话那头的杨百川说些什么了，他盯着陆远宁的专注的眼睛直至模糊。
　　陆远宁这个人，他永远摸不到他的底牌。
　　“远宁，老师以后不会再强行给你介绍朋友了。现在想想，我确实是被你影响太多了，有时候，我甚至觉得我就是陆远宁，是我对李淡然亏欠太多了。”
　　“你是我职业生涯唯一的失败治愈患者。”
　　“唉。”
　　电话那头叹了口气，挂断了电话。
　　陆远宁看着旁边猫泪眼婆娑的李淡然，伸手把李淡然拦进了怀里。
　　“淡然，是不是我太自私了。”
　　“陆远宁，你他妈有病吧。”
　　“我就是有病啊，你刚才不也听杨百川说了。淡然，你要是再次消失了，我真的会疯的。”
　　李淡然在他怀里颤抖着，愈发激烈，陆远宁不得不升起车窗，抱紧了怀里的人。
　　“知道我今天为什么会这么对待自己的恩师吗？因为他欺骗你、不尊重你，即使是为了我，我也不会原谅。”
　　“淡然，即使我想让你永远留在我身边，但我更想让你知道你是自由的，再也没有任何人可以用任何手段把你困在任何地方。”
　　在李家寨，不只陆远宁是被打包捆上去的，李淡然也是被李成伟蒙着眼睛送上去的。
　　李家寨，煤炭资源被发掘干净后，就再也没有人上去了。
　　李淡然呆了三五天就呆腻了，他满山头的找出路，但很快就被大半夜野狼的吼叫声吓退了。
　　李淡然曾经对陆远宁说，等他逃出去了，一定要去看看海。
　　如果能看一眼大海，他死也能闭眼了。
　　那时候陆远宁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李淡然明白那是蔑视。
　　其实李淡然一直很渴望陆远宁问他为什么，那时候他就可以很骄傲的告诉他，自己妈妈叫做海波，她很爱自己，虽然她在李淡然四岁的时候不堪李成伟的虐待逃走了。
　　可是陆远宁一直没问他。
　　“陆远宁，你会一直爱我吗？”
　　“我会。”
　　“你会像甩掉以前那些男男女女甩掉我吗？”
　　“不会。”
　　陆远宁捧着他的脸，盯着他落泪的眼看了又看，最后无力地把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
　　“他们很像你，但都不是你，我骗不了我自己。”
　　“淡然，我不求你爱我，只求你留在我身边，哪怕是可怜我好不好？”
　　鹊过惊枝，风过留痕，越是蹑手蹑脚、小心谨慎的人，越是容易引起旁人的注意。
　　李淡然如此。
　　陆远宁亦是。
　　我们总是害怕被别人抛弃，殊不知即使被抛弃，你已在对方身上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
　　就像李淡然以为自己忘了陆远宁。
　　就像陆远宁永远也忘不了李淡然。
　　条条大路，殊途同归。
　　李淡然从这一刻觉得，他离不开晏城了。
　　或许说，他离不开陆远宁了。
　　李淡然蜷缩在沙发上，确认陆远宁到了医院之后，伸手拿枕头捂住了头。
　　他现在的脸还是非常烫手，陆远宁刚刚说的话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原来记性这么好。
　　晚上，陆远宁回来的时候，桌子上已经摆好了四菜一汤，他一进屋就闻到了淡淡的清香味儿。
　　李淡然见陆远宁推门回来，拐进厨房端汤，“快洗手去。”
　　等陆远宁洗好手出来，李淡然已经端坐在餐桌旁，并且给他盛好了饭和汤。
　　“尝尝我的手艺，我应该还没有给你烧过粤菜。”
　　梅菜扣肉，白灼虾，酿豆腐，烫青菜，乳鸽汤。
　　陆远宁拿起筷子，一时不知从何下手。
　　犹豫再三，李淡然夹给他一块豆腐说：“干嘛不吃。”
　　“为什么前些日子吃的那么……敷衍。”陆远宁说出来自己的疑问。
　　前些日子吃的也算是营养均衡，味道说的过去，但是没什么特色，至少李淡然不会强调是什么菜系。
　　“因为前些日子不够喜欢你。”李淡然低头狠狠扒了一大口饭，避免自己被自己说的话吓到。
　　哪怕是真情流露，哪怕李淡然喜欢他，也很让人十分狼狈不堪。
　　“那现在陆远宁让李淡然喜欢的离不开了吗？”
　　陆远宁一边吃饭，一边不急不慢地说着自己的问题，风轻云淡，似乎丝毫不在乎李淡然的回答。
　　李淡然脸色在暖光灯的照射下微微泛红，他努力装作平静，其实心里已经打起了小鼓。
　　离得开吗？答案应该是离得开的，毕竟十三年前，他也很害怕离开陆远宁，在杀死李成伟的那个夜晚，他都在害怕离开陆远宁。
　　他看押了陆远宁两年半，陆远宁也变相陪伴了他两年半。
　　陆远宁在某种意义上是他唯一的朋友，连李欣然都没办法取代。
　　陆远宁给李淡然夹菜，并说道：“不要纠结，其实我一点都不想听到你的回答。”
　　他怕李淡然说离不开是骗人的，更怕他说离得开是真的。
　　他现在输不起了。
　　“淡然，就像我今天下午说的那样，我希望其他人尊重你，这个其他人也包括我。”
　　“淡然，你永远是自由的。”
　　饭后，陆远宁去洗碗，李淡然去洗澡，两个人默契的错开了。
　　等李淡然洗好澡出来，陆远宁正坐在餐桌旁发愣，听到了洗手间的推门声，他才抬起沉思的头。
　　“淡然，过来，抱抱。”
　　“不要。”
　　嘴上说着不要，李淡然脚步却向他靠近。
　　半步之遥的时候，陆远宁伸手拦住他的腰，把自己贴了上去。
　　陆远宁神情很疲惫，李淡然觉得自己呼吸都变轻了。
　　李淡然伸手给他捶了两下肩，“舒服吗？”
　　陆远宁头都没抬，闷声“嗯”了下，李淡然感觉自己胸膛热热的。
　　李淡然又给他捶了会儿，说：“要不要去洗澡。”
　　“洗完澡能抱着你睡吗？”
　　“不能。”
　　“那就先不洗。”
　　“你以前谈恋爱没确定关系也要抱着人家睡觉吗？”
　　陆远宁摇摇头，“但我认识他们，也不会焦虑地睡不着。”
　　陆远宁没有说谎，从山上下来之后，他睡眠质量一直不好；和李淡然重逢之后，他就整夜整夜地睡不着。
　　患得患失，辗转反侧，
　　李淡然心疼地摸摸他的头发，说道：“先去洗个澡好不好？”
　　陆远宁这才松手，直接进了浴室，李淡然晃了晃自己被抱麻的腰，转身去阳台上给陆远宁拿睡衣裤。
　　按照陆远宁现在的精神状态，李淡然有理由相信他会裸着身体出浴。
　　临睡前，陆远宁又拿着吹风机给李淡然吹了吹他半湿的头发，这才抱着人安然入睡。
　　李淡然见证了陆远宁秒睡，躺在他旁边，听着他均匀轻快的呼吸，竟也觉得十分安心。
　　原来这世界上除了李欣然，还有第二个人记挂自己，这怎能不是一件让人愉悦的事儿呢。
　　想到这，原本平躺的李淡然翻了翻身，侧躺着想看一眼旁边的人。
　　这一动立马引起陆远宁的不安，原本只是拉着李淡然的手，似乎怕旁边的人离开，干脆伸手拦住了对方的腰。
　　他睁开眼，接着夜灯看清了对方的脸才又紧闭。
　　“淡然。”
　　“嗯。”
　　李淡然等着陆远宁的下话，但很快发现这只是对方的梦里呓语。
　　做什么梦了呢？
　　“远宁，我们去后山摘柿子吧。”
　　“好啊。”
　　两个少年，一高一低，错了半头，一人提着篮子，一人拿了竹竿网兜向后山跑去。
　　柿子又大又红，秋风一吹，飘下片片落叶，发出呼呼、沙沙的响声。
　　“淡然，我们永远不要再分开了。”
　　“好，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