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然》于轻轻

32、32、李欣然的隐情

　　陆远宁这才放开他的手腕坐在一侧，李淡然拿出手机，上面显示着是晏城医科大第二附属医院的来电。
　　“喂，你好。”
　　“请问你是李淡然先生吗？”
　　“我是，有什么事吗？”
　　“您的弟弟被送到我们医院了，他现在昏迷不醒，我们现在要对他做个手术，需要您来签字。”
　　李淡然心头一沉：“那个科室。”
　　“您先来一楼急诊室就行。”
　　李淡然起身往客厅外电梯处跑，陆远宁见他神情慌张，连忙问他怎么了。
　　“李欣然出事了。”
　　李淡然去按电梯，见电梯一时上不来，他又回头去拿了一沓钱，“回头给你打欠条。”
　　陆远宁换鞋追上去，“一起去。”
　　到了医院，陆远宁让李淡然先去急诊室，自己去缴费。
　　等陆远宁赶到急诊室的时候，李淡然一人坐在急诊室外的排椅上，他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握着一沓钱。
　　陆远宁见他情绪还算平静，便蹲在他身前问道：“欣然怎么了。”
　　李淡然抬起头，陆远宁这才发现他的眼神有点溃散，见他不回答，陆远宁便不再多问。
　　李淡然不是故意回避陆远宁的问题，而是他想保住李欣然的尊严。
　　医生说李欣然是剧烈性行为引起的肛裂，李淡然的大脑反映了好久才意识到医生说得什么意思。
　　他知道李欣然可能交男朋友了，但李欣然从来没有给他说过这件事。
　　原来李欣然也会骗人。
　　原来李欣然不再是那个抱着他撒娇讨要好出的小屁孩了。
　　陆远宁递给他一杯水，他把那一沓钱放进口袋里才腾出手接了过来：“谢谢。”
　　陆远宁挨着他坐下，李淡然见他没有要走的意思，便说道：“你上班去吧，我没事。”
　　陆远宁看着他依旧溃散无神的眼睛，低声道：“我下午没有预约，没有关系。”
　　“陆医生。”李淡然突然叫他，“同性恋是病吗？如果是的话，可以治好吗？”
　　他身边两个同性恋，一个失了精神，一个伤了身体，他突然不想让李欣然当同性恋了。
　　陆远宁心脏狂跳，他一时接受不了李淡然的想法。
　　他今天有点冒失了，现在无论他怎么回答，李淡然都会离他越来越远。
　　“可以矫正，但是过程非常痛苦，成功率也很低。”
　　“那算了。”李淡然把背抵在墙上，他仰起头看着“手术中”几个大字，“小好吃不了什么苦。”
　　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坐了两个小时，直至手术室的大门被人推开。
　　李淡然连忙上前查看李欣然，昨天还生机勃勃的李欣然，此刻陷入了昏迷，他裸漏在被子外的背上、脖子上都是红肿、青紫，李淡然的心沉了又沉，见趴着的李欣然动了动手指，他才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陆远宁和急诊医生交谈了一番才了解了李欣然的病情，他看着躺在床上的李欣然尽显吃惊。
　　不用李淡然问，他也知道李欣然是同性恋，但他没想到李欣然会玩这么大。
　　“淡然，你先去病房陪着欣然吧，我去和胡医生聊一聊他的病情。”
　　“不要。”李淡然推辞，“你去上班吧，我和医生聊吧。”
　　陆远宁只好转身对胡医生说道：“麻烦你了胡医生，这两个都是我的朋友，劳你费心了。”
　　“啧，客气了不是。”
　　李淡然跟着胡医生来到了问诊室，胡医生见他一副怏怏不快的样子，干脆先劝导他说：“其实你也不用这么紧张，你弟弟的这个情况并不算严重，八九天左右就恢复了。”
　　“会不会影响他日后的......”李淡然顿了顿，最后，他红着脸说：“他日后的那个性生活。”
　　胡医生其实猜到他想说什么了，但考虑到大多数人还是不太能接受这种行为，还是忍着没插他话。
　　听到他开口问了，胡医生才回答说：“恢复好了一点影响也没有，只是他现在还发着烧，恢复得会慢点，不然一周恢复足够了。”
　　李淡然这才放下心来，胡医生又给他说了些饮食上的避讳，就让他先回去了。
　　他来到李欣然的病房，一推门，没想到陆远宁病房里的窗户口。
　　“不是说让你上班的。”
　　“没事，黎医生说今天病人不多，科室的医生够用。”
　　李淡然这才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最近是和医院杠上了。”
　　陆远宁安慰他说：“进医院不可怕，人没事就行。”
　　李淡然坐在病床旁边，他看着病床上的李欣然，见他额头出了层细汗，他伸手巴拉了下李欣然额间的头发。
　　“陆远宁。”李淡然拉着李欣然的手说道，“小时候李成伟说要带我来晏城玩，长大了李欣然、周蔚然让我来晏城玩，他们都说这里很好，为什么我现在来了这里，却一点也不高兴啊。”
　　陆远宁哑然，李淡然很少在他面前展现自己的负面情绪，今天李淡然难得吐露自己的最近的真是想法，却和陆远宁想的并不一样。
　　他一直以为，李淡然虽然为周蔚然的事情感到失落伤心，但他每天和李华出去鬼混，应该是高兴居多的。
　　“我一点也不喜欢晏城。”
　　陆远宁愣在原地，这句话在他听来就是，我一点都不喜欢你。
　　陆远宁握紧放在白大褂里的手：“我不是说过了嘛，我会替你解决所有问题。淡然，你最近太累了，需要好好放松放松。你也是大病初愈，我稍后给欣然联系个护工，你回去......”
　　“不要，我要在这里陪着他。”
　　“你......”
　　“当当。”
　　病房门被人从外敲响，陆远宁站直了身子，李淡然说：“请进。”
　　门被人推开，门外站的是一位衣着干练的女人：“你好，请问李欣然先生是在这个病房吗？”
　　李淡然连忙问她是那位。
　　女人进来关上了门，她把一个花篮放在桌子上说：“不好意思，打扰了。我是受赵文君赵女人的委托来探望一下李先生的伤势，你们叫我云梦就行。”
　　“赵女士又是那位。”李淡然现在一个头两个大。
　　陆远宁插嘴道：“方便出去谈吗？”
　　“当然方便。”
　　李淡然将李欣然的手放进被子里，跟着两人离开了病房。
　　陆远宁向值班护士借了一个空病房，见两人进去，陆远宁问道：“淡然，我可以进去吗？”
　　李淡然原本不想什么事都麻烦陆远宁，但他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
　　他现在头脑晕胀，本来很多事情都不懂，陆远宁在，不管对方来的目的是什么，他总不至于乱了分寸。
　　这个病房里面有两个床位，每个床位旁有一张陪护椅，云梦进去就坐了一张，李淡然想让陆远宁坐下来，陆远宁却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坐了上去，自己站在他身后。
　　云梦拿出一个记事本问道：“方便说一下您和李欣然的关系吗？”
　　“哦，我是李然，李欣然是我弟弟。请问你找李欣然有什么事吗？”
　　云梦在记事本上记下他话里的关键信息：“我受赵女士之托，现在向李欣然先生追要其在和林耀家交往当中的部分花费。”
　　林耀家，李淡然在心里重复了下名字，他的第一想法就是他在出租房里遇见的那个男人。
　　他反复消化云梦说的话，却找不出她话语里的第二个答案。
　　“你的意思是说，我弟弟插足别人感情了吗？”
　　“是的，李先生和林耀家先生在过去四年来一直维持着恋人的关系，但林耀家先生于两年前和赵文君女士结婚了，我们现在要追要的就是林耀家先生近两年花费在李欣然身上的属于和赵女士的共同婚内财产。据我们律所初步统计，近两年来，林耀家先生为您弟弟花费了二十五万左右。这是一些单据、银行流水，麻烦您在李先生醒来后务必转交给他。”
　　云梦递过来一个深蓝色文件袋，李淡然看着文件袋，迟迟没有去接。
　　他不相信李欣然会这么做。
　　“淡然，先接过来。”
　　听陆远宁这么说，李淡然回头看向陆远宁，他不明白，陆远宁为什么会让他这么做。
　　陆远宁将手放在他肩上轻声道：“我也相信欣然不会这样做，但这只是一个流程，我们也可以通过这些信息做进一步的核对。”
　　李淡然这才接过云梦递过来的文件袋，在他触碰到文件袋的那一刻，他觉得自己背叛了李欣然。
　　云梦完成了今天的委托，她留下一张名片便告辞离开了，剩下李淡然坐在病房里发呆。
　　“李欣然不会这样做的。”李淡然说道，“他虽然看起来很不正经，但绝不会做这些插足别人感情的事。”
　　“嗯，我信。”
　　“您是信我还是信他?”
　　“信你。”
　　李淡然看着手里的文件袋，他可以看清最上面那一张票据上的大字。
　　育美医疗美容医院。
　　“你觉得欣然这张脸整下来需要多少钱？”
　　陆远宁眉头一皱，但他还是给李淡然报了一个数字。
　　“最低需要四十万。”
　　李淡然胸口揪心的痛起来，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得抖动了几下。
　　待李淡然平复下来，陆远宁试着问道：“你有没有给过他整容费用。”
　　“十几万吧，反正不够。”
　　陆远宁看着他穿得早已起球的羽绒服，难得一楞。
　　他每次见李欣然，这小子都是穿得光鲜亮丽。
　　李淡然节省下来的钱怕不是都贴补给这小子了。
　　他对李淡然的关心远远不够。
　　两人回到病房里的时候，李欣然还没有醒来的迹象。李淡然将文件袋放进抽屉里，站直身说道：“我们去吃点饭吧。”
　　陆远宁说了声“好”，两人一起离开了病房。
　　“你想吃什么？”陆远宁问他。
　　李淡然想起了这几天吃得都是医院的饭，就恹恹地说道：“不是太想吃医院的饭。你呢，你想吃什么？”
　　“医院门口有一家砂锅面，我和同事以前经常去吃，他们家辣椒很辣很香，应该会符合你的口味。不过你咽喉刚刚好一点，应该不能吃太多。”
　　“好，那我少吃点辣椒。你要不要换件衣服。”
　　“嗯。”
　　两人进去的时候，砂锅店里坐满了人，店里伙计见了陆远宁，把他请到了后厨的一个小桌子上。
　　“陆医生很少晚上过来吃饭啊。”
　　“带朋友尝尝你们家的招牌砂锅。”
　　“好嘞，马上好。”
　　两人坐下，李淡然问道：“他干嘛对你这么客气啊？”
　　“帮他们家老板挂过专家号。”
　　李淡然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只是闷闷一笑。
　　两锅砂锅面刚端上来，李淡然就闻到了各种料香味。
　　“太忙了，忘了小碗了。稍等，给您拿小碗。”
　　陆远宁拿起辣椒罐子问道：“要几勺？”
　　“一勺，。”李淡然看着陆远宁给他砂锅里放了两勺辣椒，“你一般吃几勺？”
　　陆远宁手头动作一僵：“一勺。”
　　说完，陆远宁就将一勺辣椒放进了自己的砂锅里。
　　伙计送过来两个小碗，见陆远宁加辣椒的动作，开玩笑般说道：“陆医生转性了，以前我好像都没有见您吃过我们家辣椒啊。”
　　伙计放下两个小碗就又去厨房忙了。
　　听伙计这么一说，李淡然拿起汤勺将陆远宁碗里的辣椒轻轻刮了去：“你怎么不早说你不吃辣，我给你做的菜里全是辣椒，你吃完胃不难受啊。”
　　除去他生病的这几天，他在这段日子给陆远宁带的菜里辣椒越放越多，两人一起吃饭的时候，他也没察觉到陆远宁不能吃辣啊。
　　看着李淡然还在刮着那层辣椒，陆远宁眼皮一垂，低声道：“还行，能接受。”
　　“不能吃就别逞强，我在福利学校第一次吃辣椒炒肉，也没吃太多，半夜胃里就火辣辣的还犯恶心，别提......”
　　李淡然意识到自己说了在陆远宁面前不该说的话，他搅动面条的手一顿，随后麻木地说道：“赶紧吃吧，面泡发了就不好吃了。”
　　陆远宁只是“嗯”了声，便低头吃着面。
　　他当然能理解李淡然说得那种感受，两人在山里吃过的肉就是山鼠肉、野鸡肉，还是偶尔吃到。他回到家之后，只要连着几天吃了荤腥便上吐下泻。他曾很长一段时间无法正常进食，动不动就要去医院打营养针。
　　那李淡然呢，吃不下饭该怎么办？
　　他抬头望向李淡然，和对方来了个四目相对。
　　李淡然对他一笑：“砂锅很好吃。”
　　陆远宁注意到他的面基本上没有动，便催促他说道：“那就多吃点。”
　　李淡然连连点头，夹起一筷子面送到嘴里。
　　每一口面他咽下去都很艰难，到了喉咙他就觉得堵得慌，以至于陆远宁都吃完一份面了，李淡然的面还剩下一半。
　　陆远宁伸手拿过他筷子说道：“吃不下就不要吃了，我们去给李欣然买份粥吧，他醒来可以喝一点。”
　　李淡然起身离开后厨去付款，陆远宁看着他落寞的身影，心里空荡起来。
　　事到如今，他不想一步错步步错了。
　　两人到附近买粥，陆远宁坚持给李淡然也买一份，李淡然干脆也让他带了一份回去。
　　来到住院部楼下，李淡然突然停下脚步说：“你是不是该回家了？”
　　陆远宁将手中的三份粥放置身后：“我上去和住院部的同事再打个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