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也不做网络喷子了》雾数

2、2

　　下班回到出租屋，勖垚浑身没劲儿，往床上卸力一躺，脑子里全是易文城白天在办公室说的话。

　　“是不是有病啊我！！！”

　　勖垚抱着头扭成一条蛆，正无能狂怒中，口袋里手机突然咯噔一声。

　　是李沐霏发来的微信。

　　李沐霏：【易文城到底找你干嘛了，快说！！！】

　　李沐霏是八卦大王，勖垚知道如果今天不把真相告诉她，她能急得一宿睡不着。勖垚本来也没打算瞒她，只是在公司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不好说。

　　勖垚：【我要疯了】

　　李沐霏：【？？什么什么，快说】

　　勖垚爬起来打了一大串文字发过去，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李沐霏说得清清楚楚。李沐霏看完直接一个语音电话敲过来：

　　“卧槽？？？”

　　听得出这人在那头非常激动，只不过她的关注点跑得好像有点偏：

　　“他账号多少？？？快发给我。”

　　“…………这是重点吗？重点是我怎么办啊。”

　　李沐霏：“怪谁？让你成天在网上乱喷人，我要是易文城我直接开了你。”

　　勖垚：“这次是真老实了，再也不敢了，我以后绝对谨言慎行，今天是易总，明天还有赵总万总李总，谁知道他们这些总裁也喜欢在网上分享日常啊！！！不就一破表吗？易文城得是多稀罕，还把它发到网上。”

　　李沐霏发自内心觉得这人天生就是做网络喷子的料。“你别嘴巴厉害了，涨粉到一万可不简单啊，现在短视频几乎已经饱和了。你打算走哪个赛道？”

　　“我怎么知道。易文城还说什么，vlog ，我靠他自己公司什么吊样自己心里没数？天天加班天天开会写不完的策划案，我哪来的时间拍vlog 。你说他是不是就故意玩我呢？”

　　“是啊，很难看出来吗？”

　　“……”勖垚走到厨房打了壶开水，继续说，“而且我绝对不能露脸。我死也不会露脸的。”

　　李沐霏：“那更难了，你不靠你那张小白脸吸粉还能靠什么。”

　　“滚。”

　　“哈哈哈哈哈，”李沐霏逗他，“或者你有什么特长？譬如唱歌之类的。”

　　“我…唱歌？”勖垚下意识瞥向阳台那把落灰的吉他，“我唱歌一般。”

　　“不过，可以试试。”

　　吃完晚饭，勖垚抱起那把已经很久没碰过的吉他，拨了两下弦，音色仍然不错。

　　-

　　第二天，勖垚站在总裁办公室门口，抬起来的手悬空几次，就落下几次，迟迟不敢往上敲。

　　早知道柳部长是让他带文件上楼找易文城签字，他就该说自己很忙的，明明一大堆策划案都还没起笔。

　　更何况，他现在实在不宜跟易文城见面，尴尬。

　　“你来干什么？”

　　易文城突然从背后冒出来，把勖垚吓一大跳，

　　“易总，您…您不在里面啊。”勖垚紧张得声音发抖。

　　易文城推开门进去：“下楼买了杯咖啡。”

　　做领导的，这种事不应该是指使别人来做吗？勖垚心想易文城这老总当得还真别具一格。

　　“你来干什么？”易文城坐下来又问他一遍。

　　勖垚紧忙把手上的文件递过去，“柳部长让我来找您签字。”

　　易文城拿近翻看了看，从笔筒抽出钢笔，在上面签下名字，脸上表情庄严冷峻，和昨天捉弄他时完全判若两人。

　　等他签好，勖垚拿起文件，却没立刻就走，而是他站在那犹豫了两秒，吞吞吐吐地说：

　　“易总，那个…视频，我昨天已经发了。”

　　易文城昨天应酬到深夜，没怎么休息好，早把那茬忘得一干二净。

　　“噢，你发了，我待会看看。怎么样，涨粉了吗？”

　　勖垚有些僵住，尴尬地笑笑：“就一点。”

　　其实易文城压根没在听他讲话，合上笔盖后直接打电话到秘书处：“小冯，你过来一下，昨天跟你说的那份表，数据我刚才看了，是不是有点问题……”

　　勖垚伸了伸脖子，轻呼一口气向外走。

　　白担心一场。易文城怎么可能会记得这种无聊的小事？

　　只不过领导可以不记得，他不可以，万一哪天领导又想起来了，他得有东西上交。

　　可惜了，昨晚拍了七八次才拍好的视频，心理建设了半个小时才发出去，好像一下变成一场徒劳。

　　-

　　转眼到了举办年会的时候，这段时间勖垚忙得日夜颠倒，几乎每晚都在加班，整个办公大楼二十四小时灯火通明。

　　公司规定每个部门至少出一个节目，策划部那几个酷爱偷奸耍滑的老员工便把此项重任全权交给了两位年轻人。李沐霏被逼无奈干脆请了一周的事假跑回老家提前过年，到头来只剩勖垚一人挑起大梁。

　　他还能有什么节目？老节目了。

　　勖垚抱着吉他往台上一坐，闭上眼就是弹。

　　“Look at the stars，

　　Look how they shine for you，

　　And everything you do，

　　Yeah' they were all Yellow，

　　I came along，

　　I wrote a song for you.

　　……”

　　一开口，底下昏昏欲睡的同事们瞬间清醒过来，睁大眼睛看着台上的人，互相交头接耳：

　　“这是谁？策划部的那个大学生吗？”

　　“唱这么好听，专业的啊。”

　　易文城坐在第一排，台上勖垚的一举一动他看得清清楚楚，后排那群人的窃窃私语他也听得清清楚楚。

　　“你们觉不觉得他长得很好看。”

　　“对啊他刚进公司我们部门的女生就说他长得好看，很清秀，白白嫩嫩的哈哈哈…”

　　易文城微微偏头，也就是在这一刻，他终于记起了一件事。

　　关于他一时兴起捉弄下属的事。

　　易文城默默掏出手机，他已经不记得勖垚的ID叫什么了，只能从消息记录里找到他们一个月以前的对话。

　　找到了。

　　粉丝 5688，最火的一条视频也没过万赞。

　　勖垚唱完，站起来鞠躬，底下掌声雷动，他不觉看向易文城，没想到竟意外和他对上了眼。

　　那表情，什么意思？我唱得不好吗？勖垚看着看着，眼神扑朔，一时仓皇躲开，下了舞台。

　　年会结束，勖垚把照相机和其他道具材料放回办公室，刚要走时，一熄灯发现面前突然站了个人。

　　“啊！”

　　勖垚吓得往后倒，易文城一把拉住他。

　　灯点亮，勖垚看见那张脸，惯性地喊了声易总。

　　“你怎么还不回去？”易文城问他。

　　勖垚挣开他的手，站好说：“噢，我回来把照相机放好，现在就回去了。易总再见。”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了？”

　　易文城一句话让勖垚停住脚步。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大忙人是终于想起自己下达的那条口令了。

　　“一个月，我没做到。”勖垚说。

　　易文城转过身，走近他，“是啊，你没做到，怎么办呢？”

　　勖垚已经做好了离职的准备，可他绝不能接受自己在网上装b失败还误怼了领导的糗事被公之于众。“易总，您要是实在过不去那事儿，我可以离职，但我请求您不要通报批评我。”

　　易文城垂下眼，想了想：“那还有什么意思。这样吧，我再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到时候如果你做到了，我就既往不咎，如果没做到，你再辞职也不迟。”

　　勖垚愣愣看着他，时至今日仍然很费解，“易总，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问。”

　　“你觉得这算是惩罚？”

　　易文城笑了：“我开始只是想着，你不是爱在网上显眼么？那我就顺水推舟让你显个够。不过现在看来，你确实很适合在网上显眼，而且已经习惯了。”

　　勖垚也笑了，“以为易总根本不关心呢。”

　　“嗯？”易文城是想让他大点声。

　　而勖垚没再重复，“时间不早了，我还要赶地铁，易总再见。”

　　办公室里静悄悄的，易文城走到勖垚的工位旁边，站定发了会儿呆，故意等到听见电梯关上的声音后，才熄了灯走出来。

　　-

　　晚上，易文城洗完澡躺在沙发上，把勖垚这一个月以来拍过的所有视频全看了个遍。不多不少，总共三十一条，他没想到这小子会这么认真的去做这件事。

　　评论有说他弹得好听，有说他手指好看，还有的说，“为什么总是这么晚发呀？”

　　易文城意识到，对于勖垚来讲，每天加完班回到家拍视频剪视频，是项很大的工程。

　　最新一条视频底下很多粉丝催更，易文城看了眼日期，发现他已经连续四天没有更新视频了。

　　过了一个月的期限，没有做到，所以不想做了？

　　这一晚易文城破天荒的在短视频软件上浪费了大半宿的时间。因为他实在好奇勖垚今天会不会更新。

　　果然，凌晨两点，“用户 5049725”发布了一条新视频。

　　视频里的勖垚穿着白色针织衫，只露出脖子以下腰腹以上的部分，虽然视频时长只有一分钟左右，但易文城竟然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

　　他在等勖垚的第一条评论。

　　不知道为什么，勖垚的流量变得很差。四天前那条视频还有三千多的点赞量，今天发布后已经过去半个小时，点赞还不到10。

　　勖垚也在等。

　　等得睡不着。一边刷新着页面一边在床上胡思乱想。

　　十分钟后，首评终于出现了。

　　【终于更新了，很好听哦。】

　　勖垚没白等，虽然半个多小时只出现了一条评论，但足够了。他只要确定有人仍然在听，有人一直在等他，那么他所做的这一切就不是完全没有意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