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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戏如人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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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珍走在最前方,冥木赠紧随其后。
她们两个,这些年混得并不出彩。
一山更比一山高,冥安手下的好苗子太多了,显不出她们二位的优势。
徐珍还有一副讨喜的性格,能说爱笑;木赠就连这个也没有,总是淡淡的,表情和语气都无波无澜,心里的想法只有她自己知道。
其他人跟在她们身后,表面上把她们当作主心骨,实则没一个真正对新队长服气的。
陌浮生和萤川两位巨头压她们太久了。
“弱者就是弱者。”徐珍手持冷兵器,“唰”地划出一道劲风,把向自己冲来的毒蝎干脆利落地抹杀。
一回头,看到队员们各式各样的表情,尤其是萤川的满脸不忿,她说出了如上的那句话,然后轻嗤一声,就继续向前走了。
“这孩子,原来还有这样的一面啊。”
借助无人机航拍窥探丛林探险的,是优哉游哉待在据点喝茶的冥安。
平时的徐珍太过缺乏攻击性,待人接物都是笑容满面,很有稚气未脱的少女感。
冥安记得,她和各个孩子打成一片,就连初期难以应付的陌浮生也会和她说几句话。
不过也仅仅是几句。
徐珍好像满足于和同伴的表层交流关系,很少与其加深联系。原来,是背地把她们视为“弱者”吗?
“很可爱的反差呢。不愧是我的女儿。”冥安放下茶杯,双手交叉,托住小巧的下巴。
徐珍是她收养的第一个孩子,也是她唯一口头承认的养女,曾发了誓要成为她的副手。
对于一人之下的副手来说,果然,其他人应该都是比自己弱小的吧。
“很好,就怀着这份心态,积极地竞争吧。”冥安欣赏地望着屏幕中的画面,自言自语,“其实,你并没有那么平庸,只是缺少一个出头的机会。毕竟……呵呵,最初的一批孩子,只有你、陌和萤三个人待到现在了呢。”
陌浮生和萤川把握住了机会,成了孩子王,徐珍没有,三人的差别也就仅此而已。
领头羊的位置已经被占了,后续加入的木赠等人就只能屈居其下,拥有最老资历的徐珍却还有一战之力。
“我一直都是压股在你身上的。”
对着屏幕那头听不到自己说话的徐珍,冥安如是喟叹,“从一开始就很看好,希望这次不要再让我失望吧。”
她不再开口,端起茶杯轻轻啜饮。
那边,执行任务还在继续。
“陷进去了!”林琅玉大惊小怪,“哎,我的脚。快拉我一把啊。”
“谁让你不提前把路探好。自己想办法解决。”程萌月努了努嘴,示意旁边有垂下来的藤蔓,“抓着,上树。”
“别开玩笑了,那么细的藤蔓,敢抓就敢摔,很疼的。喂,你倒是帮帮我啊。”林琅玉瞄了一眼那棵参天古树,大概有三十米高,爬上去是不可能的,最低的枝丫也有十米开外了。
从树枝上垂落的藤蔓,只有手指粗细。
她可不想抓着藤蔓爬到一半,就从几米高的地方摔进泥潭。
“切。”程萌月对她的吐槽回以鄙视的态度,“是谁说的,回丛林就像回家了一样?反正不是我。”
经她这么一提醒,林琅玉也回想起自己说过的大话,脸上顿时挂不住了。
幸好还有汪明湖拉她。
“谢谢,真可靠啊。”林琅玉灰溜溜地拉住了汪明湖的手,纵身一跳,跳出泥坑。
不过她也要为自己辩解,“我那时那么说,是因为……”
“是因为你想讨冥安大人的欢心。”风流多情的蓉缠杏在一旁看热闹,捂着嘴巴笑得花枝乱颤,“你机灵着呢,知道大人喜欢自信不疑的女孩。”
兼具自信和实力的人是很有魅力的,仿佛能够放射出烈日般的灼目光芒。
林琅玉也知晓自己的性格优势,有意无意地孔雀开屏。这招冥安很吃,其他同伴就不怎么上当了。
“我……”对于蓉缠杏的调侃,林琅玉无从反驳,狼狈地结巴了,半晌才吞吞吐吐转移话题,“冥安大人最喜欢的是有野心的人吧。”
冥安亲口说过,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她对于雄心万丈的孩子是格外偏爱一些的。
“这倒也是。”蓉缠杏失笑了,“可惜,野心家并不多,我们十几个里头,好像连一个也数不出来。”
“浮生不算么?”琴芙酒优雅地撩开及肩的柔顺黑发,“萤川倒是小孩子心性,应当不算的。”
陌浮生听到了她们的谈话,却没有参加,而是一心专注于警戒周遭的环境。汪明湖也和她一样,视线快速掠过四处,确认着有无毒虫野兽。
虽然没有参与对话,但陌浮生心里却飞快地划过一个想法:如果按照“有野心的小孩会令冥安青睐有加”这条规则看,难不成,徐珍才是那个最有野心的人吗?
不,应当不是。
徐珍是冥安领养的第一个孩子,得到更好的待遇也是理所当然的……是吗?
有种怪异的感觉从心底升腾,陌浮生察觉到了微妙的违和感,不禁冒起一阵冷意。
徐珍在萤川的队,不知那边进行到哪一步了?是否走完了全程呢?
此时此刻,徐珍正在采摘纯白的浮生花,小心地把花枝折断,用纸巾包裹,放进了墨绿色的背包。
“你的任务完成了,接下来再遇到浮生花,就该让给我们采了,对吧?”文简美多加留心,观察到她那副对花珍爱的样子,真怕她一时兴起会想霸占全部的花朵。
花再美丽,也是要提交的任务物品,花瓣折损了也没关系,不耽误积分获取就行了。
本该如此。但徐珍慎之又慎的动作是为了什么呢?
“嗯,放心,我只会采一朵。因为冥安大人那么说过,‘每人完成次数仅限一次’,是不希望我们贪得无厌的意思。”徐珍跨过长花的石头,向沼泽更深处迈步。
幽暗的沼泽好像一只窥视的眼睛,倒映出她漆黑深邃的灵魂。
“那有什么必要,用纸巾包着?”文简美仍然对她的异常行为有所疑惑。
而她则头也不回地答道,“花是要献给冥安大人的。她会喜欢看到完整无缺的花,而非残次品。”
萤川本已沉默了很久,又突然嘲笑道,“你满脑子除了‘冥安大人’还剩什么?肌肉吗?可惜肌肉也没能拼过其他人哦。”
徐珍知道她满心不爽,不和她吵,兀自捏着刀柄,把系有水壶的腰带缠紧了一圈。
反倒是冥木赠多看了几眼萤川,冷淡道,“你不也是一样?希望冥安大人最关注你。”
萤川闭嘴了,视线滑过木赠瘦削的脸庞和突出的颧骨,忽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我不像你,那么入戏。”
谁都有童年天真的时代。
萤川是被抛弃的孩子,但却记吃不记打,被冥安捞回家就忘掉了过去的悲伤,继续无忧无虑地生活。
她喜欢结交朋友,也喜欢梳妆打扮,就像每个爱玩也爱美的小女生,普通得仿佛不是徐珍她们这个群体的人。
第一个让她受挫的就是陌浮生。
陌浮生拒绝了她的亲近,又被她偷听到了和冥安的对话。
那一天,萤川高高兴兴地抱着战利品去找养母邀功,却发现房门紧闭,里面有其他人。
她把耳朵贴在门上,隐隐约约听到了养母的声音。
冥安问,“你为什么不和萤讲话?”
屋里另一个人是陌浮生,萤川永远无法忘记她的那句回答。熟悉的来自同伴的声音,令人倍感亲切,话语的内容却是冷酷无情的。
陌浮生恹恹地,提不起兴致道,“不讲话更好吧?你死我活的关系,总有决裂的那一天的。”
然后冥安的笑声传来,是肯定了她的这句话吧。
陌浮生说,所有孩子都是竞争关系。
这一点,从前萤川也是知道的,但却从未如此鲜明地感受到它的真实。
冥安是温柔的慈母,也是严苛的上司。双重属性给她带来了一丝矛盾感。仿佛她披着一层面纱,让所有人都看不清下面的容颜。
向那样的冥安索要关注和爱?
没有人会永远天真。
“人生是舞台,我们都是演员。”萤川趴在文简美的背上,低低地哼着歌。
佩戴好面具,扮演自己的角色。
然后,终有一天,戏剧会落幕,演员也要退场。
“萤,你的身体怎样了?还很麻吗?”文简美听到了她的歌声,猜测她有所好转,就安心了许多。
“那种事情,很重要吗?人总会死的。”萤川将脑袋搁在简美的肩头,把滚烫的呼吸喷在她的颈间,“没有不会落幕的戏。迎来终点的那一天,就坦然面对吧。”
她不怕死,更不怕吃苦。
说来可笑,她对所有人,包括冥安,都怀有一丝居高临下的悲悯。
以她的身份,也配吗?
但她就是觉得,庸庸碌碌在舞台上忙活的众人颇为可悲。
她将视线转向木赠。这女孩平时存在感很弱,被同伴戏称为苦修士,只知道训练,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娱乐。
既然是苦修士,那就有自己的信仰吧。
“别入戏太深了啊,笨蛋。难道你以为……”嘟嘟囔囔地自语着,萤川无奈地将眉毛一撇,“难道你以为,真的有人在乎你的表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