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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致命棋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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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个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
距离冥安说出“休息几天,好好养伤”才过去一周不到,新的任务又以她的口传达给伤势尚未复原的徐珍了。
徐珍正在更换染血的绷带。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包扎的手稍微用点力,鲜红的颜色就会渗出雪白的布料。
她听到了冥安的话,“嗯”了一声,低眉顺目地接受了安排。
“好乖,像小狗狗。”冥安摸了摸她的头。
徐珍也就笑了,笑声爽脆而轻快,“冥安大人,我本来就是您的忠犬。”
是的,这一点早就意识到了。
徐珍只是没有承认,自己和冥安并不是平等的人,而仅仅是她所养的一条狗,和其他下级成员并无不同,唯一的价值就只有看护庭院和守卫私人财产。
被人类豢养的看门犬,得到了一口吃的,就忠心耿耿地护卫着吝啬的主人,为了维护她的利益,能够不惜一切代价。
对于徐珍来说,冥安就是她的“主人”。
徐珍曾经被从寒冷的冬夜带回了温暖的室内,将迫人的饥寒远远地抛弃在身后的暗色之中。
是冥安带走了她。
所以她也心甘情愿地成为了冥安的第一副手,为她献出所有能够献出的东西,包括自己的命,和真挚的爱。
这样做或许很卑微吧。
然而她不会后悔。永远不会。
因为冥安是她的神明。
信徒是永远不会质疑神明的,为神明付出也不需要任何回应。
任务非常凶险。
是要从一位女性政客家里盗取一份秘密的资料。然后,那份资料会成为用来威胁政客站队到己方这边的把柄。
徐珍从容不迫地潜入了政客的住宅。
那里正在大办舞会,令她想起曾经被冥安牵着手跳舞的时光。
年轻的女士们个个打扮得漂漂亮亮,舞步优雅,笑声甜美,顾盼间媚眼生情,不必言语就传达着心照不宣的暧昧。
她们快乐地跳着交际舞,不知道有一支漆黑的枪已经对准了悬挂在天花板上的吊灯。
“哗啦——”吊灯碎了一地。
高贵的宾客们陷入了混乱。
“呀——”是女人高亢的尖叫声,一切的发展都和那一次的游轮遇袭如出一辙。
那一次,TB的运气真好呀。手执武器的徐珍不禁短暂地跑神了两秒。组织正缺资金,就有肥羊找上了门,被冥安救,作为回报又帮冥安打开了赚钱的市场。
如果不是当初那位刺客,现在的TB有极大可能早已不复存在了。
她感激那位刺客,感谢TB的运气,想着是组织命不该绝,同伴们才能够继续作为家人支撑彼此。
怀着这份感恩,她趁着混乱潜入政客的卧室。保险箱的密码很难破解,所以她使用了特殊的道具。
“叮——”箱门开启了。
冥安说过必须极力拉拢这位身处要位的政客,但政客油盐不进,为了人类的命运,也就只好出此下策。
保险箱里藏着贪污的证据。政客曾收受过他人的贿赂,金额大约在2个亿,不算天价,但也不是一笔小数目。
TB辛苦半年,也才能挣差不多的钱数。
“啧。”徐珍不禁感到一丝不爽。
政客是十足的蛀虫。
但她又不能为了心中的正义举报政客,因为目前还需要这家伙的帮助。
冥安想在政界获取人脉,左右逢源,就需要政客为她们护航以及引荐新的朋友。
等利用完了政客的剩余价值,再检举她吧。徐珍想得很好。她拿出那份合同,塞进怀里,就要再趁乱溜出去。
她被抓住了。
灯光大亮。早有准备的政客拉开了门帘,从侧室走出,将枪指向她的脑门,“你以为同样的伎俩还能生效第二遍吗?”
“什么?”徐珍愣住了。
“别装傻。”美女政客用另一只手捂着嘴笑,“当初我也在,冥安可是为我们演了好一出大戏啊。”
她说的是很久之前,在游轮上的那场危机。
当初她也在,也面临过生死威胁,回来后调查到匪徒是冥安的人,才知道一切都是一场自导自演的戏剧。
她成了戏中人,被顺手戏耍了,很不爽,但不便提醒那位迟钝的富商小姐,以免吃力不落好。
但同样的戏码,冥安再想对她使用可就万万不行了。
“先击碎吊灯,再趁乱行事,这法子太老套了,下一次换点新的,——前提是你还有‘下一次’的机会。”
政客抓住了徐珍,把她五花大绑关在地下室。
这一次,徐珍不能轻易逃脱了。
在人生的最后关头,徐珍一直在想政客的话。当年的事果真是一出戏吗?她从来都不知道,也从头到尾都被冥安蒙在鼓里。
冥安的目的真的是拯救人类吗?
记忆里那双温暖的手没有失去温度,但真相和幻想比起来是如此的冰冷。
“她是我的神,纯洁无瑕,不会有负面的情绪。”
徐珍美化着冥安的冷淡。冥安只把幼时挨饿受冻躺倒在地的她拉了起来,甚至没有为她披上一件防风的衣服,本该是冷漠的例证,也在她的自发美化下变成了“低情商”、“不解风情”等小问题。
低情商,冥安,两个词并列在一起显得有些搞笑,但徐珍仍然一意孤行,不肯承认送到眼前的事实。
她不愿承认,冥安不是不解风情,不是没看到她冷得发抖,只是没有把她的生死放在眼里,只是把她当作用完就扔的消耗品。
徐珍凭借努力摆脱了一次性消耗品的命运,但也只升级为长期的工具,没有本质的改变。
她就像那位被利用的富家千金,也是被冥安利用的诸多人之一。
地下室透着不知从何而来的刺骨阴风。
很冷,很饿。这一次,冥安还会穿过深夜狂烈的冷风,披着一身如春的暖意,出现在她的面前吗?
徐珍闭上了眼睛,没能再次睁开。
“那位政客不配合,坚决拒绝合作。”被提拔上来取代徐珍的冥木赠恭恭敬敬地站在冥安身边,为她奉上热乎乎的药茶。
“不配合?那就是存心要挡我的路了。”冥安接过茶杯,掀开盖子轻啜一口,“挡路的石头不能留。你想办法解决吧。”然后喟叹一声,享受着茶水带来的沁人心脾的香气和甘甜的回味。
她把任务交给木赠,正如当初交给徐珍。但徐珍已经不会再回来了。至少在时光回溯仪器发动之前,再也不会。
不知有多少人为冥安付出了生命,但她喝茶时依然这么从容,沉浸在片刻的宁静祥和之中,度过愉快的午后时光。
木赠温顺地接受了她的安排,这点也和当初的徐珍一模一样。
只有一点区别,当初的徐珍会又脆又快地笑,而木赠只是安静地站着,闭嘴不语。
“不救徐珍吗?”私下聊天时,有成员在好奇地问。
“冥安大人说,她会自己想办法回来的。如果做不到,那也没必要回来了。”另一人不以为意地回答。
习惯了冥安的狠心,TB的这些人没觉得哪里有问题,甚至在责怪徐珍的没用。
“如果那家伙能变得更强的话,就不需要冥安大人受累了。”
“明明是副手,坐着TB的第二把交椅,结果还是把所有的事都交给冥安大人处理,完全没有担起过应有的责任呢。”
她们在茶余饭后把徐珍当作谈资。
虽说是家人,但也是竞争对手,争抢着冥安的关注和欢心,她们在和睦之中也有几分微妙的不融洽。
毕竟冥安是她们共有的神明,理应享受信徒的膜拜和争宠。
就算徐珍知道了她们的议论也只会老实附和。对于曾经失去了生命的同伴,徐珍也是简单地以一句“派不上用场”带过的。
那位政客被解决掉了。
不是为了给徐珍复仇,而是她阻碍了冥安拯救人类的宏伟道路。
冥安真的是想拯救人类吗?
没有人细想过,没有人怀疑过。
只除了一个人,除了沉默的冥木赠之外。
“冥安大人只是想对伤害过自己的人,不,是AI复仇。这一点从最初就说过了,所以我懂。”木赠十分清醒,在闲暇时,偶尔边冲茶,边自言自语。
只有她一个人看清了,只有她一个人理解了。
但她总是沉默,不对任何人说明。
她仍然听从着冥安的吩咐,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但这不是出于“大义”,而仅仅是……
“我这条命是冥安大人救下的。那么,无论冥安大人是黑是白,想做什么,我都会陪她去做,帮她完成愿望。”
她守护着冥安,和当初的徐珍做了相同的事。
但是冥安把她们当作什么呢?
没有人知道。这一点,就连木赠也没能看穿。
冥安依旧在喝茶,依旧高深莫测,只独自享有着复仇的计划,不对任何人讲解其中的细节。
她操纵着一切,挪走讨人嫌的挡路者,培育新的得力助手,一步步地向着既定的光景前进。
等在尽头的是美好的伊甸园吗?
还是充斥着复仇之火的地狱呢?
没有人知道。
但是所有人都追随着她。
直到无可追随的那一天。
冥安失败了。
历史重演。AI夺得了优势,人类一败涂地。
所有人都死了。时光回溯仪器发动。时间在此重启。
复活的徐珍睁开眼睛,第一反应就是冲到冥安面前,含泪抱住了她,第一次如此忘情、如此放肆。
冥安宽容着她的逾越,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狗狗好乖。”
“嗯。”徐珍哽咽着附和,没有否认这个称呼。她是冥安的狗,过去是,未来也不会改变。直到无可逆转的死亡降临,都会非常忠诚。
她也的确听说了风言风语,听到了同伴说自己没用,但她也的确不在乎,只觉得那些人说得很对。
重来一次,她会拼尽全力派上用场的。一定会的。
这很简单。
因为冥安大人高举着正义的旗帜,注定会迎来胜利,不会失败。她只要追随在冥安的身后,默默奉献,默默爱恋,做到她所能做的全部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