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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结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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兽耳与兽尾从身体溢出,这个形态下的她无限接近传说中的生物——地狱的魔犬加姆。冷焰包裹着光团从罗西南迪的身体里飞出,婕德张开手掌接住光团,掌心的事物无法称之为轻盈或是沉重,纯洁到她不忍触碰。她注意到卡塔库栗似乎有什么疑惑,抬起手向他展示道:“有些熟悉,对不对?”
“灵魂。”卡塔库栗肯定道,他当然熟悉,这是托特兰的固定税收。
“加姆是看守地狱的魔犬,只有死亡的魂灵才能从地狱之门通过。这是罗西南迪的灵魂碎片,上面包含了他过往的记忆和情感。”婕德一边说着一边取出自己那份属于罗西南迪的生命纸:“不知道有没有用,还是第一次试。”她凝神看着手中的光团,掌中的焰火烧得愈发猛烈,光团渐渐与焰火融为一体,与此同时罗西南迪的生命纸也开始燃烧,直至化为灰烬。
“果然。”婕德感受着光团在火焰中消散,低垂眼睫喃喃道:“这算是得救还是杀人呐,果然我一直是这样的人……”
如果无法达成最好的结局,次好的也可以,不停地选择,选择,选择,她就是这样没有人情味的人呐……
突然两侧的脸颊肉被钳住,婕德像只胖嘟嘟的河豚般被强硬地转过头来,她眨眨眼有些不明所以地看向始作俑者。“着么啦,七爱的(怎么了,亲爱的)?”
“没……咳,妈妈的能力和你很像。”他随便找了个话题道。
“是啊,就是从你母亲那里得到的灵感。”婕德伸手把卡塔库栗的手指拿开然后贴在脸颊上,蹭了蹭说道:“属于罗西南迪的最重要的那部分东西消失了呢,即使如此我还是希望他活着。”
“又是什么原理?”卡塔库栗顺势揉着婕德的脸颊问道,却被婕德松开手丢在原地,她蹲下身控制着火焰的温度来为罗西南迪保暖,通过死线判断罗西南迪身上的伤势:“等一下,亲爱的,我先检查一下他的身体状况。”
手臂两处,肩胛骨一处,还有……婕德的手指停在罗西南迪的心脏上方,她从大衣口袋摸进去,取出时掌心躺着一块红色玛瑙胸针,子弹嵌在宝石中央,为他抵挡了致命一击。
婕德将胸针丢在一旁,沉默地帮他包扎伤口,卡塔库栗也正好拨通了电话虫,交代船医赶来。
大雪倾泻,枯木萧索,即使躲在木箱里也能听到外面一阵又一阵的北风哀嚎。艾琳娜听着枪声息止,似乎有人赶来,但在确定是哈德家族之前她都不能出声。她抱着手术果实死死地捂住口鼻。
坚强点,艾琳娜,不许哭,不许发出声音,教母说过的,悲伤不是供人沉溺的避难所,如果罗西南迪先生真的出了什么意外,那她就是罗唯一的希望,她不能让罗西南迪先生的努力白费。
就像当初明娜姐姐做的那样,挂起遗像以表哀思,握起权柄继承荣耀,让事情顺着有利自己的方向流动。集中精神,艾琳娜,集中精神捕捉外界的情况,一定要等到明娜姐姐赶来……
她闭上眼睛以增加听觉的敏锐度,断断续续的对话从箱外传来……
“灵魂是一串数据,包括记忆、情感、寿命等等在内的数据包。即使是在基因层面可以看作同一人的双胞胎,按照灵魂的判定也是不同的存在。按照我的假设,每个生命的灵魂数据都在世界这个大云端中有其独特的存储位置和管理机制。”
“在北海的一些神秘学理论中,毛发和指甲被认为是人体的延伸部分,并且与个人的生命力或者灵魂有着紧密的联系。指甲或头发可能是一种特殊的生物密钥或者数据接口。当用某人的指甲或头发制成生命纸时,就相当于从这个生物接口中提取了与灵魂相关的部分数据。这些数据包含了指向完整灵魂数据在世界云端存储位置的索引信息,以及一些用于验证身份和建立连接的关键代码。”
“我剥离了罗西南迪先生几乎全部的记忆,保留了知识和情感。我的冷焰连接着现世和地狱,现在罗西南迪先生最重要的那部分灵魂离开了现世,因此生命纸的定位程序出现错误,表现为自燃。储存‘罗西南迪’这段数据的文件内容和文件名都被修改,如果我说他叫多弗朗明哥,他就会自我认定为多弗朗明哥。他的存在已经彻底和罗西南迪无关了,他不会去和多弗朗明哥对峙也不会去照顾罗,我打算把他送到东海去。”
婕德抬起头对着卡塔库栗扬起一个神气十足却又难掩落寞的笑容:“我和这个世界有太多牵扯了,再杀死我一次会出现问题的。但不杀死我的话,我会发疯做出什么事可不一定呢,比如和我的丈夫一起端了堂吉诃德家族之类的。”
命运的干涉是有限度的,但是罗西南迪的存在必然消亡,这就是她的解答,欺瞒这个世界,即使留下的是一具空壳。
卡塔库栗认真地听婕德说话,那些古怪的理论从耳朵里进去,却怎么也无法在脑海里留下印记。“我……不太能理解你在说什么,婕德。”他移了移身体挡住风口,然后蹲下说道:“但你不可以对我做这种事。”
“欸?”婕德歪了歪头——又是不可以传达的讯息吗?她皱了皱眉,看着丈夫毫不在意的样子又马上舒展表情,伸出手抚摸着卡塔库栗的脸颊说道:“记不住也没关系,我不会对你这么做的,再追求你一次什么的也太麻烦了。”婕德正要凑上去给卡塔库栗盖章,忽有所感到抬起头看向远方渐起的白雾。
“要来了呢。”她苦笑道。
“婕德,你……”卡塔库栗像是看到了什么,他正要出声提醒,却被婕德打断了。
“亲爱的,”婕德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花,对着卡塔库栗伸手道,“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吧?”
“无论发生任何事都不不许出手。”卡塔库栗握着妻子的手刚站起身来又被她把手指抽了回去。
“还有减少肢体接触的频率,不可以有太多眼神交流。你是以天使投资人的身份送我过来的,尽量淡化私情的那部分。”
“婚姻是把我们变成利益共同体的手段,是盟约的一部分。”卡塔库栗有些不情愿地补充道:“这是应付他们的说辞,你愿意和我结婚是因为爱我,和利益无关。”
“真聪明,亲爱的,回到卧室了再奖励你,一定要遵守约定哦。”说完婕德便走上前几步和卡塔库栗划清界限,她看着越来越近的白雾,支起一个自认为十分温婉的笑容迎接着故友的到来。这是个有些夸张的世界,脚步踩在雪地翻出细小的白色颗粒,昭示着来者的浩浩荡荡,然而朝思暮想的友人还没赶到,白雾中措不及防地飞出一柄剑鞘,剑鞘以一道完美的抛物线精准地砸向婕德的脑门,虽然见闻色锁定,身体兽人化,海军六式都深刻地铭记在肌肉中,但她的鞋底却像被钉牢在原地似的,一步也挪不开。
“碰——”
哇哦,这熟悉的重量,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击打感,真是……
雪原上女人的剪影直挺挺地倒地,大雪呼啸迷蒙了眼中的画面,剑鞘的主人若有所思地握了握自己空荡荡的掌心,一边靠近一边疑惑道:“奇怪,为什么下意识就……”
匆匆赶到的明娜停住脚步看向雪原中的三人,卡塔库栗标志性的围巾自然不需要费心辨认,那个躺在地上被白色火焰包围的是罗西南迪先生吗?至于这个女人……
灰蒂落进雪地烫出蚁窝般的小洞,她的瞳孔瞬间放大,时间停滞,所有的一切都映在眼中无比清晰缓慢,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遥远。视线中的女人一边揉着脑门一边抹开鼻血,她应该是那种很马虎的性子,内衬的白色针织衫袖口沾满了血迹也混不在意,要知道这么不小心可是会被家里人骂的,但说不定就是家人一边唠叨一边纵容的处事风格才把她惯成了这样。偶尔就是会有那种命很好的人,总有人去帮她操心去污剂牌子、收纳柜的摆放和当季的新品大衣,一边喋喋不休地念叨一边跟在她身边忙前忙后,突然有一没得忙了还会觉得过于寂寥。
真是贱啊。
女人嘴里嘟嘟囔囔不知在说些什么,大概是好痛啊之类的,明娜的目光在她的身体游离——竖耳、松鼠尾、红发,以及那对扑闪的翡翠瞳孔,她一边挠着头一边抬起头,在目光与她交汇的刹那扬起一个灿烂的微笑道:“好久不见,真是令人怀念的招呼方式呐,明娜。”
像是一株娇气的卡罗拉玫瑰。
白雾从香烟中顶端慢腾腾地飘出,映在墨镜前变成细小的一道白浪,不由自主地她的胃轻轻地抽动了一下——
呵,命真好。
烟雾从她的扬起的嘴角逸散,太过荒谬以至于她连火都发不出来,于是她走上前几步捡起刀鞘,女人的目光随着她的脚步一点点移动。如果养过狗的话会对这个画面很熟悉,开饭前的小狗就会这么眼巴巴地盯着你,当然做错了事也会,尤其在饭点前做错了事它会变得格外擅长察言观色。说实话明娜一直是个很善良的人,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她从来不会让她的孩子们吃不上饭的。
但是狗不一样。
她的食指和中指夹过嘴角的烟卷,青烟混着热气从喉咙里飘出,转瞬间就被北风吹得没影了。
狗是一种很会顺杆上爬的生物,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说起来她没养过狗,但也差不多,很狗的生物什么的她确实养过一只,那种喧闹的、精力旺盛的、眼珠子滴溜溜乱转的生物。
明娜把剑鞘压在手心轻轻拭去表面的雪迹,这是她最喜欢的一柄鞘,硬度可以,长度可以,角度也可以,茶褐色的眼睛向下扫去,红发碧瞳的女人轻轻咽了口唾沫,呜咽道:“明娜,能不能换一把,这把打在身上真的很疼。”
“其他的在六年前的围剿中全弄断了。”明娜的中指在剑鞘顶端弹了一下,墨镜下的眼睛斜睨过来,温柔道:“你应该清楚是哪场围剿吧。”
“啊……嗯……哈哈……”婕德扬起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道:“大概……大概吧……”
完蛋了,要死了,真的要死了!!!!!
帕提姆是被冰雪神祇长久眷顾的国度,阴霾灰暗如同的铅幕,所有的建筑皆粗砺厚重,以绝对凝实的质量与体积隔绝极北的严寒。穿过乌黑的铁质大门,走过沉闷单调的庭院小径,哈德家的宅邸内部却是温暖如春。身着黑白制服的侍从动作轻盈迅速,文件情报伴着茶水糕点被丝滑地送入会客厅,巨大的水晶吊灯垂下温和莹润的光芒,红发碧瞳的女人端正地跪在地毯上,面前栗发教母一边翻阅着报纸一边啜饮着茶水,不发一言。
一路上婕德一边被暴揍一边抽抽搭搭地解释了事情的始末,听到声响的艾琳娜从箱中钻出,罗西南迪被绮丽尔带下去治疗,罗尚且不知道这件事,婕德也有意瞒住他。事情都处理完毕,但现任教母的怒火远没有到结束的时候,她还能怎么办,跪着呗。
“明娜,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的~因为牵扯太大,所以我要做足计划才能来见你~”跪在沙发前的婕德谄媚地摇着尾巴道。
“所以见卡塔库栗不需要悉心谋划是吗?”明娜眼神都没给婕德一个,一边翻着报纸一边说道。
“请用,卡塔库栗先生。”乌玛微笑着给卡塔库栗倒了一杯红茶——半凉的那种,随后又换了一壶热气腾腾的给艾琳娜续上。
“谢……谢。”卡塔库栗端起半凉的红茶,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婕德。
看来他相当不被待见呢。
“那个是巧合啦,之后我不就忙不迭地赶过来了嘛。”婕德慌忙解释道。
“托特兰白焰事件距离现在已经过了个把月了吧,你的忙不迭还真是悠闲啊,哈德婕德?”明娜俯下身把手中的资料递给婕德,上面是她这些年的参军履历,婕德颤颤巍巍地接过放到一边,随后得寸进尺地拉着明娜的裤脚道:“可是这样你们很容易被盯上嘛。你看我长得和通缉令上那么像,还无缘无故地往这边跑,真的很难不叫人怀疑,我这都是出于大局考虑啊明娜,我真的满心满眼都是你,一有机会就赶过来了~”婕德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嚎叫道,还不忘小心别把鼻涕抹到明娜的裤脚上。
“呵。”明娜示意乌玛拿些餐巾纸过来,随后支着下巴冷笑一声道:“你和他在一块也很难不让人多想呐,教母大人?我们的关系是有多见不得光呢。”
喂喂,明娜,不要用这种抓奸的口吻说话啊!说得她有多恋爱脑一样!这些都是有原因的!一环扣一环啊!
“不要说得这么难听嘛明娜!毕竟卡塔库栗先生是我们的初创投资人啊,管理层人员变动请董事会见证一下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嘛,我和卡塔库栗先生百分之九十都是利益牵扯,有他这个利益相关方帮忙是再安全不过的了。”婕德立马挺直了腰板解释道,务必不要让事情越扯越乱:“这是计划的一部分,至关重要的一部分!”
“你以为事到如今我还会对你的计划抱有多少期待?”明娜的视线越过婕德看向沙发上的卡塔库栗,挑了挑眉道:“你明白的吧,现在哈德家族的教母不是婕德而是我,再不会有随手投掷的宝石出现在脚边。你究竟是以怎样的立场出现在这里的呢,卡塔库栗?”
花鸟刺绣沙发上的男人双腿交叠,高大的身躯轻而易举地夺取了所有人的注意。
卡塔库栗看了一眼婕德瑟瑟发抖的背影,在心中默默地叹了口气。
“天使投资人,托特兰的继任者,以及哈德婕德的未婚夫。”那双紫牙乌眼瞳流淌着炙热与冰冷,厚重围巾下传来他的声音低沉威严:“退据北海可无法倾覆世界,但再往前就是大海贼的地盘,我是来谈结盟的,二代教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