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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 24 章 ...

  •   晚上八点,周至野坐上了飞往法国巴黎的长途航班。工作室随即更新出发图频,塔影节官方海外账号踩点发出欢迎动态,先前营销号的爆料被自然粉碎,几方合作品牌争先恐后正式开展宣传动作。
      赵弦和周至野现下关系很僵,姜祯夹在中间都能感受到那股低气压,她也搞不明白“说好了去突然又不去最后还是去了”这几个环节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不敢问。
      这会在酒店套房里,好几个人围着周至野,造型师自然而然地帮他把手上的腕表取下,可还没碰到表带就被周至野挡了下手。
      “得换上品牌方的表。”造型师火速解释,谨慎取过那几百万的表端放在周至野面前。
      周至野静了两秒,自己把蓝色腕表取下放进礼服上衣内衬口袋,跟着把面前的新表戴上。
      吕涵把姜祯拉到一边,“他怎么了?”
      姜祯说她也不知道,跟过来的这几个工作室的人或多或少都能看出周至野状态不佳,注意力完全不在这次的行程活动上,频繁看着表,寡言程度竟似比过往更甚。
      刘贝北这时冒出来,丢了几张图片在群里。
      「这是野哥吧?被拍了。」
      吕涵就着姜祯的手机看完了这几张照片,问:“旁边这人谁?”
      唐预。姜祯没吱声但心中立刻有数,咬着唇快速敲字。
      「照片哪来的?」
      「路人爆料的,说前两天在医院偶遇认出来的。」
      姜祯几个平台搜了一圈,暂时还没发酵,博主原帖评论里都是在问周至野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话题还没导向另一个人。
      刘贝北估计也是这么想的,所以顺着照片的事问野哥没事吧。
      赵弦倒出来回复了“没事”,让姜祯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测。她在原地犹豫着,直到这波内部讨论已经被刘贝北用新的内容覆盖翻篇后,才悄悄拿给周至野看。
      周至野回了两个字,“删了。”
      姜祯马上就去单敲了刘贝北让她照办。
      偏窗外下起了雨。姜祯或许是找个话头,好驱散点不明朗的气氛,“这雨来得好,下完就凉快了。”
      周至野没搭腔,其实也在姜祯意料之中,她手里仍是亲自去查验该删的都删掉了准备跟周至野报告。
      “我以前很讨厌雨天。”都过了一会了,他很突然地接了这一句。
      姜祯马上附和道:“也是,下雨天去哪都不方便,路上又不好走,吹点风身上衣服鞋子都湿答答的。”
      周至野望着渐起的雨势,不知在想什么。

      在周至野出国的这一周多的时间里,唐预除了静养外,没有什么好做的,所以更多的时间里都在网上看周至野相关的东西。
      塔影节红毯照出来,和周至野流利的英文受访片段,成为了当天点击量最高的话题。唐预脸上带着一丝浅笑,可能是继而联想到以前周至野帮他讲解英文错题时的样子。
      唐预和俞辛南在一起住着,周至野基本就没再打过电话,怕他不便。也是他走后,唐预才更加清晰地认知到此前周至野面对自己如此生气的因由。下意识的独自行动和笃定没事,本身就是对于周至野感受的一种忽视吧。
      俞辛南和唐预彼此之间很默契地没有在这期间聊到周至野,就像唐预被迫需要一段休整时间一样,俞辛南也需要一段清净。
      但这空档没有多久,周至野落地国内机场后直接奔向了唐预的家。
      俞辛南开门见到周至野,他在门口已摘了口罩和帽子,“阿姨你好,我可以看看唐预吗?想确认一下他恢复得怎么样了。”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从以前到现在,周至野从来没在俞辛南面前造次过,也未曾为自己辩驳过,一直都是彬彬有礼的模样。俞辛南在同一件事上的态度也是亲疏有别,对外人和对自己的孩子怎么会一样。
      只不过周至野语气上是在跟她请求商量,实际上俞辛南觉得他是势在必行。
      “妈。”
      两人的目光同时转移至唐预身上,唐预自己爬起来倚在门口,俞辛南看他的表情好像生怕自己会把周至野撵了出去。
      俞辛南没说行还是不行,但脚步上退开,兀自去了厨房。
      周至野把鞋脱在门口,唐预从鞋架上拿了洗过闲置的一双拖鞋,被周至野顺手接过,一手扶着他的手臂怕他弯腰。
      “你怎么起来了,还疼得厉害吗。”周至野低声问。
      唐预摇摇头说好多了,昨天刚复查了,医生说再过个一周多就没什么事了。
      “去房里说吧。”俞辛南在外面,唐预怕她听了生气,扯了扯周至野的衣袖。
      卧室里冷气温度不是很低,唐预素来怕冷不怕热,空调开久了他总是手脚冰凉,有时候要穿着袜子睡觉。但周至野刚从外头赶来,热气未消,唐预便去调温度,还被周至野拿走了遥控器没让动。
      唐预上床乖乖趴着,手臂交叠着把下巴枕在上面侧头把脸朝向周至野。周至野就随意地盘腿坐在地板上,近近地跟唐预对视,说话。
      “你们公司没找你麻烦吧?”
      “能有什么麻烦。”周至野懒懒地。
      唐预眼中有种浅浅的忧郁,让周至野总觉得他的眼睛在说话,好像唐预趴着的是自己身上,很亲密地同他带点抱怨地吐露自己的担忧,引得他去亲一亲他。
      唐预感受到他靠过来便闭了眼,周至野在他眼尾处落了一个吻。
      “呆一会就回去吧。”唐预劝他。
      “回不了。”周至野说,“还要去趟电视台,我再呆半小时。”
      连倒时差的时间都没给,又累又困地还要去赶下一个通告。唐预的手指抚在周至野的眼下,似乎在帮他抚平一些困倦的无形褶皱。
      周至野就这样侧着头坐在地上趴在床边小憩了一会,唐预开始有点担心俞辛南推门进来,但一直没有那样的动静,后来就安安心心地专注在周至野的睡颜上。

      唐预痊愈后,率先回工作室处理两个近期积压的项目。俞辛南知道最近又看不到他了,只说要多注意身体,不要逞强。
      唐预能感觉到母亲可能还想就他和周至野的关系说上两句,但最终咽了回去。他主观认为母亲对于他俩的事情绪上稍微有点缓和,虽暂时仍无法同意,也不会用像从前一般激烈的方式对抗相挟,这让他又多了一分持久战的信心。
      周至野最近非常忙,距离他下次进组只有半个多月的时间,虽然这次饰演的是剧情里十分重要的角色,但是戏份并不吃重,算是特别出演。周至野觉得剧本质量本身过硬可以试一试,所以让接下来的时候压根没考虑戏份占比的事。但这一进组也得拍上一个月,在那之前仍是有许多工作都抢着排在他新作品开拍前做完,行程排得密密麻麻,饶是他想和唐预见个面,都抽不出身来。
      巧的是唐预手头有一个邀请,是《街头之声》制作组找到他,希望他能出演一期节目,在现场表演一首契合当期主题“圆”的歌曲,制作组提议他的自作曲《环形轨道》就很不错。
      他本意想拒绝,这档台网联播的节目是几年来音综类型里的黑马,以户外街头Live特色,结合慢综艺、直播真实性和别具一格的音乐审美,率先在网播市场红火,又带动了电视收视,目前只剩最后一期,唐预没想到自己会被看中,毕竟他也不是那种能带动收视和话题的台前歌手,他不是特别想突然有这么大的一次曝光。
      但节目组实在诚恳,总制作谢友致亲自来了唐预工作室两三回,从各种角度表达他们对于唐预担当表演嘉宾的迫切。
      其实到这里,唐预已经有一丝动摇了,最终让他豁出去定下来的是直播拍摄地点——予重。
      那天周至野正好也在予重,拍摄他一个新代言亚森耳机的广告。
      予重是他和周至野读大学的城市,只是大学毕业后,唐预很少再去过那里,原本毕业前后,他和周至野两人都选择在予重继续发展,一个读研一个工作,最后却因为分手的变故改变了人生走向。唐预当时不敢放母亲独自在家,选择了留在今海发展,周至野也暗中随之呆在了今海。
      周五直播日正好是九月二十九日,是中秋。正因如此,街头之声才会把最后一期的主题定为“圆”吧,寓意“圆满”。
      当这几个关键词被捆绑在一起时,唐预也想为周至野准备一份“圆满”的私心已经默默超越了他最初的意愿。周至野的母亲何晚庭人在国外,或许要到年底才能回来,而他和他父亲周博深的关系闹成那样,许久没回去家里。唐预只是觉得,如果连自己也不能在他身边,他怕周至野会在周遭的“圆满”里感到孤单。
      所以当他最终接受《街头之声》的邀请后,马上就给周至野留言,说他会来予重找他,跟他见面。
      周至野很快给他回了电话,唐预有些惊喜地接通,问他怎么这会有空了。
      “中场休息十分钟,你这么巧就出现了。”周至野获取到唐预留言的信息后明显情绪抬升一个台阶,“你怎么也能脱开身了,不是说项目的事国庆节前得忙完吗?”
      “正好有个节目想我过去,《街头之声》你听过吧?”唐预有点不好意思,毕竟多少有借着节目之便的其他想法,“他们正好在予重拍,而且你又要进组了……”
      周至野听懂了他的意思,隔着电话轻笑,但下一句提议便把唐预震住。
      “带上我一起吧。”
      这事乍听上去是不太靠谱的。周至野从来不上任何性质的综艺节目,这一来就是个现场直播且对周至野而言已跨圈的音综,一旦有个意外实在不好把控这舆论走势。况且周至野档期已经这么满,别说提前排练了,就算是当天要从亚森广告片场抽调出能来参与的时间都够呛。
      但这些在周至野眼里看来似乎都不成问题。
      “你把那个制作人的电话给我,我跟他说。”周至野说。
      “唐预,我也有想实现的愿望。”
      他重重的顾虑就这么被周至野的一句话所打败,一联想到周至野之前因为他学生时代那番“我写的歌都给你唱”的戏言而耿耿于怀,他好像不能再让周至野在中秋有此“不圆满”。
      可想而知,谢友致接到周至野本人的来电完全是懵的,等真的确认了他要主动和唐预一起出现献唱在最后一期节目时,脑子里只有“天上掉馅饼”般的狂喜与不真实感。
      唐预后来为此听了十五分钟谢友致的花式道谢,他满以为唐预大好人够义气竟然还找了周至野来“作陪”,真不知道周至野都是怎么跟他说的,让谢友致把所有的功劳都归到他身上,让他承认也不是否认也不是。
      他总有种小时候背着家长闯祸的即视感,又担心周至野先斩后奏和他公司无法调和的可能,但周至野只说了两句没事,就被叫走挂了电话继续忙了。
      开演的前一天,唐预就已经开始紧张。
      周至野当初只跟节目组提了一个要求,希望不要提前宣传公开他会出演,说那样会没法控制人流量,很可能影响到直播现场。
      所以唐预不敢想象播出的那一刻场面会有多夸张,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再跟周至野一块出现,会不会有问题。
      另一边赵弦其实是最有苦难言的一方。空降《街头之声》的提议在公司那层没有遭到任何阻力,确实无论从节目质感和影响力,还是对于后续周至野亚森耳机的代言形象,都是多有裨益的。况且以前让周至野上综艺都不上,这回还主动要去,公司高层简直求之不得,又是一波话题热度等着,还盼着从此之后打开这道口子挣更多的钱。
      所以明知两人的关系和周至野藏的什么心思要上这档节目,赵弦也没办法以此为理由公开劝阻,她只能认命地想办法排开日程,提前让刘贝北那边准备好舆情方案,避免有何突发状况。
      因为是现场乐队伴奏,跟单曲版会有所出入,周至野没有时间提前来彩排,所以唐预做好了Live版的伴奏带先发给他,让他提前熟悉,谢友致也不能为了名人效应砸了品质招牌,所以为防一万,还让唐预要了一份周至野自己和着Live版伴奏带的人声练唱,先听听质感,当然结果是让他完全放下心来。
      按照节目顺序,唐预自己得先表演一首曲子,再把周至野请上来,不过距离演出只剩不到一小时的时间,还没看着周至野的影子。
      几名乐手在外调试中,唐预独自待在户外临时搭建的休息遮阳间内,正想着要不要给周至野发条消息问问到哪了。
      只听到入口处一阵动静,唐预搁下手机往外一望,一小撮人簇拥着周至野过来了。
      唐预认识周至野这么久,其实已鲜少有对周至野外形上的敏感度,但他此刻逆光而来,带着只有唐预能心领神会的一抹笑意驻足于自己跟前时,他很是明白了那种独属于他的帅气与闪耀。
      “总算是见到了。”唐预侧耳倾听,周至野低声话语落在他耳边。
      《街头之声》在每首Live开始前,会给予唱演者同等的一分钟面向真实的观众做简短发言的时间。唐预多年以后站在如此原始的、自然的舞台上,很像他大三那年在国外留学时曾在草坪上做乐队演出的经历。观众是随机的来往的,音乐是漂浮在空气中的,而他是自由的。
      他把手指轻轻放在电子琴键盘上,周至野在他视线暂时捕捉不到的地方,但他觉得很熨贴,很安心。
      “这首歌写于三年前,一次坐缆车去天文台观光后。不知道大家有没有过这样的感受,你生命中曾经存在过的一个人,或许会在某一天忽然会从你身边消失,到距离你遥远的地方。虽然很远,远到好像就像宇宙天际里的轨道。”
      唐预抬头看了一眼泛红的天空,声音温润,“曾经很远,但在那段很远的日子里,自己也像是在对方留下来的环形轨道里打转。”
      键盘声响起,瞬间构筑起如星云般的广阔迷蒙之感,电吉他的装饰滑音注入了一种动态加速的效果,仿佛偶然启动了星体的转动。唐预轻闭上双眼,和从天文台下山的那个夜晚所感无形中重叠。
      “我安抚过每一刻涌现的伤悲,这不是曾被提及的终点。”
      “我张望每一处爱与爱的相悖,企图在放弃之后能续写。”
      “我编织好每一句看不出特别,只有我知道会有多迫切。”
      “我静候每一种温度的日与夜,要逼近循环交替的极限。”
      他所见所听此刻似乎都在发热,他低头沉浸在翻跃的琴键里,未曾发现现在这一瞬间的周至野,是如何凝视着他全情投入专注忘我的姿态,但他笃信自己曾有过的感受,周至野也一定在某个片刻感同身受过。
      “在你幻化的环形轨道里,我是永不出逃的序列。”
      全曲完毕,观众群中由弱及强的掌声还未响完,唐预便轻声打断,“下一首歌曲,《滂沱》。”
      “诶?”
      刚刚还在起劲鼓掌的观众忽然骚动起来,疑惑惊讶的嘈杂在周至野从旁露出半个身影时突然爆发,演变为不受控制的尖叫欢呼。安保人员及时拉紧严守阵地隔出演出人员与观众的安全距离。
      这堪称混乱的喧哗却在周至野出声的瞬间奇迹般地安分下来。
      “我以前很讨厌下雨。因为在我过去的人生里,雨似乎总伴随着离别。”周至野略带凉意的嗓音或许对底下的这股躁动有一种天然的制约力。
      “但我很幸运,一场滂沱大雨曾告诉我,当雨落下的瞬间,也可以是久别重逢的来临。”
      熟悉的歌词再度被唱起,唐预位于周至野的侧后方伴奏,这个视角里他能更清楚地看到一阵晚风是如何温柔地缠绕他的黑发。他庆幸这次他的发不会再被浸湿,他的衣裳不会再被淋透,他的心火不会再被浇熄。
      他们所奏所唱的是好多年前的一场滂沱大雨,也是好多年后的一场滂沱大雨。
      滂沱曲终,日落西沉,夜色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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