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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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波流感唐预还是没能躲过。
他摘下耳机暂停了编曲界面，一阵明显的耳鸣。
杨思酌又打电话过来催了，说这次颁奖典礼务必要去现场，张士德特意托人联系过来说想和你当面聊聊，这么重要的奖你不到场，叫他们说你闲话。
他惯不爱露面，做的也不是台前工作，想到晚上难免尴尬应酬，无奈被杨思酌紧盯只得压下抵触，穿上外套戴着口罩就出发了。
离开场还有一个小时，唐预上台的时间点还会更迟，他也不急，直接坐上地铁，避免碰上周五提前而至的晚高峰，堵在半路难受。
唐预整个身体懒在地铁门内一角，额头抵在玻璃门上昏昏欲睡，眼睛半睁半眯地再靠一站，这会透过玻璃看到了站台隧道里的发光广告牌。
画面上的人落在沙滩上，头微低着，海风把他的衬衫吹变了形，逆光下看不太清表情，但大家都知道他是谁。
唐预吸了下鼻子转过身，放空脑袋只听报站广播。
唐预把邀请函递给了工作人员，对方还有点惊讶，估计是他穿得太过随意实在让人联想不到他拿的是嘉宾席的邀请名额。
FWA是个纯音乐类奖项，从上世纪到现在已经有四十多年的历史，兼具公信力、关注度和娱乐性的音乐奖项如今寥寥，FWA就是其中之一。
这次入围的作品是唐预应Begin唱片公司邀约，给他们旗下新人苏荔打造的一张出道专辑。苏荔是Begin的A&R老大亲自物色的人，在业内基本都往网红、选秀的捷径捧人的时候，Begin花重金想要再造一个“超级新人”的方式其实风险颇高。但好在这次他们没赌错，让专辑主打曲《坐于檐下》直接tie NVS年末台庆剧是正确选择，配合阶段爆发的话题营销和短视频二创洗脑，一个月内各大音视频平台榜单《坐于檐下》都稳居第一。
凭借苏荔初出茅庐但极富灵气的演绎、专辑制作人唐预的高水准发挥和背靠大公司的宣发手段，商业和奖项都收归囊中也算是天时地利人和的结果。
唐预和苏荔见过好几面，都是在录音室里。刚拿到出道第一个重量级新人奖项的苏荔下台来，也不知道是怎么认出包裹严实的唐预的，还过来跟他打了个招呼。
给唐预颁奖的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老歌手，念到他的名字时是不符合他年龄的中气十足，唐预忙起身来从舞台另一侧上场，扑面的舞台光和直播镜头，他不习惯。
双手接过奖杯，迎着前辈的笑意唐预站在立麦前，流感加口罩让他有点瓮声瓮气的，他只穿着一件稍显单薄的黑色毛衣，外套因这里头的暖气被他脱下来暂放于坐席，毫无妆造的眉眼和松软的头发闯进舞台后方的大屏幕，获奖感言十分简短。
但这还没完，他得一直待到一会的闭门晚宴，见本届颁奖评委会主席张士德。
唐预努力回想了下，和这位张前辈真没什么交集，唯一一次勉强称得上的就是在一支任务片里，张士德找他们团队借了个大提琴老师。
他出发前先吃了药，再不吃药感觉都扛不住这一晚，现在药效慢慢起了他直犯困。
散场后，张士德助理主动联系了唐预，引着他乘电梯到十六楼的包间。
见着人了唐预只能把口罩摘下，心下暗想要是传染给你们我也没办法。张士德说话挺客气，没有拿腔拿调的范式，只道年轻有为，说他像唐预这么大的时候还一事无成。
这话便是过谦，唐预被他带着入座，同席的还有大约六七人，大家都一一知会，唐预也基本认得个七七八八。
“人还没到齐，说是从片场赶过来。”张士德交代一句，先从就近的颁奖礼延展开话题，场面倒也不算干。
服务员先上了些精致凉菜，给大家满上酒饮，唐预摆手小声说不用，自己守着杯温水慢慢咽。
唐预很少发言，多是在旁静静听着，偶尔被问及便浅浅带过，可以看得出席上还是有人对他产生好奇的，平心而论，唐预的人才条件不像是个干幕后的，一打眼跟国内最抢手成绩最好的新生代音乐制作人这一身份认知有点对不太上。
旁人问他怎么入行的，唐预说也没什么特殊的，就给唱片公司投作品发履历，被挑中了就慢慢起步，作品做得多了，现在又有了自己的团队。
“那还得是本事过硬，”张士德点了点头，“好的不足够也发不了光。”
得前辈频频认可肯定算是一种积极信号，哪怕是席间一两个非同行也会连带着对他高看一眼。后来有人提起明年三月的唱协周年活动，渐渐不用唐预再贡献“戏份”。
唐预呆了一会要看手机时间，陡然发现手机竟不在上衣口袋，找了个空隙溜出去还沿着电梯下来到颁奖的会场。
好在清理现场的保洁人员早早给他收到前台，一问信息对上便当场归还了手机。
唐预松了口气，摁下电梯按钮再度返回。
电梯门刚要合上之际，听得一个女生唤道“不好意思请等一下”，唐预帮忙开门，外头一小堆人都欲往上，他连忙缩到最边上的角落里，默默低头掰指。
电梯上升的过程中很是安静，不凑巧唐预喉咙发痒，想憋没憋住硬是捂着嘴咳了个要命，心觉抱歉，一到楼层便快速移步出来。
再次落座唐预忙喝了几口水润喉，这下给他咳得头昏眼花，连带着心脏都有些微不适。就当他轻喘着气平息时，包厢门从外头被推开，其他人的目光一瞬间都被引了过去。
唐预后知后觉偏过头，那人步子极快，几乎是瞬间就立在唐预身旁，带着股湿雪般的寒气。
“抱歉，我来晚了。”
熟悉又陌生的声音让唐预愕然，这声让他静止，却惹得目光动摇。
唐预视线一落定，对方便稳稳接住。他分明是对着所有人说的，眼睛却是盯着他的。
场面应声热乎起来，夹杂着笑闹声的空气里，“周至野”三个字传递到唐预耳中。
海滩上那副看不清表情的面庞，是现今红到无人不识的大明星。
“你好，周至野。”他向唐预伸出手，并无笑容。
姜祯提前就为今晚的饭局沟通好了拍摄日程，但周期紧张，原定八点的夜戏还得后半夜凌晨拍掉。她算了下时间，最迟十点他们得撤，搭上路程和妆发时间，才能赶得上两点开拍五点结束，这样就不耽误第二天上午九点的戏份。
暂且没别的着急事，姜祯把屏幕切换到直播画面，后座她老板还有些残留戏妆，旁边化妆师柳姐在帮他处理，发型也重新给理了理。
当事人不是很有耐心，抬了下手示意不用弄了，回头坐望窗外夜景，直到一个微弱的声音从前排隐约传过来。
周至野问她在看什么。
姜祯“啊？”了一声，她老板少有好奇，连忙搭嘴说看FWA呢，还穿过座椅把手机画面分享给周至野看。
“之前只听过他写的歌，原来本人长这样。”
周至野凝视一眼这短暂的镜头，唐预说完很快就下场不见。
车内安静了一瞬，颁奖马上要迎来歌手奖项这一最受瞩目的部分，但姜祯看了一眼周至野的神色，似乎兴趣寥寥，便把手机收了回来。
到达会场酒店后，一行人先从车库上到了一层大堂，再换乘去十六楼。
姜祯眼疾手快地拦下了差点关门的一部电梯，自个先朝里微卡着门。
周至野抬眼的刹那就认出来电梯里的人。他顿了下脚步，紧接无声走进，和唐预分列在最左和最右。
咳嗽声突兀地响起，仿佛打破了电梯间里微妙的平衡，周至野的视线不经意间穿过身旁的两个人落至对方瘦削的身影。姜祯敏锐地从电梯门反射的画面捕捉到这一点，她也跟着看了过去。
“叮”一声，电梯到了。唐预捂着口鼻快速低头走出电梯，姜祯都没大看清，但觉得这人有一丝眼熟。
然后周至野就跟了上去。
唐预很快就回过神来，接了周至野伸出的那只手，虚碰到很轻地握了个手。
“来，都坐下说话。”张士德这才叫服务员上热菜。
唐预迟疑着还没坐实，没过几秒就感觉到有点心律失常的征兆。
他努力克制着身体和内心的异动，拿起手边的筷子假装专心地摆弄着碗里的松仁玉米粒，始终没再往旁边看。
菜上齐后众人举杯，唐预因个人情况喝不了酒，有点心虚地举着自己杯里的温水去碰，还好无人多言。
“至野你是刚从片场过来是吧？”沈絮问起，她算是坐上唯一一个当红女演员，也是周至野真正的演员同行，三十五岁正值好年华，近些年演技越发扎实，作品口碑都很经得起考验，她和周至野曾经合作过一部公益短片，虽私下无甚联系，但是碰面寒暄两句还是有的。
周至野点点头。
一顿饭吃得唐预食不下咽，好不容易撑到后半段，唐预扫了一眼，看大家三两成对地热聊，便找了个空档拿起外套出了厢门。
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下的楼，唐预刚出酒店几十米还没到大马路上就支撑不住地蹲了下来，手有点发颤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板药片，没有水空口硬吞了两片进去，脑袋微微仰起，呼吸仍是急促。
大约过了几分钟缓过来点，唐预手撑着膝盖缓缓站起，没打车只沿着马路边往前走，拿着手机给杨思酌打电话。
“小姜，人还没到吗？”
剧务小杨再次跑到姜祯面前确认，面露难色。姜祯已经在一遍又一遍打电话试图联系，但就是接不通。她口头上仍做镇定让对方别急，心中着实无法，干脆硬着头皮打给赵弦求助。
但电话刚拨出去只响了一声就被摁断了。
姜祯惊讶地侧过脸发现要找的人近在眼前。
“去哪了？”还有旁人在侧，姜祯问得轻声克制。她做助理的时间不长刚满两年，平时事务不少但总体还算顺遂，头一回碰到人直接消失在眼皮子底下找不着的事，自然后怕。
小杨眼见着周至野人来了，也不多话，礼貌提示一句候场时间后匆匆跑向别处。
周至野及时把电话摁断后还没吭过声，姜祯判断这事现在还问不得。柳姐在旁打眼色，先把人按去座椅上抓紧时间速速把底妆上了。
但有些事该说还是得说。
“野哥，你下回有啥事临时去哪跟我们说一声吧，我们担心你。”姜祯把话说到这份上就够了。其实周至野是圈子里难得好处的“领导”，平日里不说没给他们这些工作人员添过麻烦，还总有些细节上的照顾。她揣测周至野这波失联是事出有因，但大家在片场急得乱窜差点给剧组开天窗，类似的事还是不要有下次的好。
那时，姜祯在包厢外头候着，跟服务员打听得里头快结束了，便快速先去了趟洗手间回来就接人。完事之后继续等了一会，直到别人相继出来了，还没看到周至野，才觉出不妙。
慌得姜祯找服务员问了个遍，又拉着王司机附近各种转悠也没瞧见人，最后只得一边想法联系着一边先回了片场，要是真赶不上，至少得先过去和剧组报备协调。
“对不起。”周至野开口即道歉，把休息室里的人都一惊。
这时要换的衣服被人合着移动衣架推进里间来，姜祯也没时间再多说别的，她先提示小刘记得把明早剧组的咖啡都提前点好，然后就赶紧去联系宣传的刘贝北让她夜里务必把明天要发的物料确认掉，最后又打电话跟川姐那边沟通好了L杂的拍摄排期，避免影响剧组这边的日程。
周至野不知何时把耳机戴上的，柳姐正在帮他做发型，瞥了一眼是今晚的颁奖礼回放，顿时没了兴趣，继续专心忙活。
屏幕上的人脸微低，说话的时候都半埋在黑色毛衣的衣领里，这毛衣宽大又似穿了些年份，挂在他身上薄薄一片更显松垮。仔细看唯独露出的那双眼睛有点红像是布着血丝，或许是如他所言不舒服的表现。
他轻轻摩挲手指，上面好似还残留着若有若无的温度。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