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与反派》璎斓

31、剧情

　　隔离病房内拉着窗帘，光线昏暗，林远忱时梦时醒，跌进碎片般的梦里，睡得身心俱疲。

　　身体上的燥热并未完全落下，后颈的疼痛也愈演愈烈，疼和热像是混成一滩逃不出的沼泽。

　　混沌之间，林远忱听到耳边响起一个陌生的声音。

　　“宿主，宿主……”

　　宿主？

　　林远忱有些烦躁的捂住耳朵。

　　林晓雅在他小时候没给他吃打虫药，现在身体里的寄生虫成精了是吗？

　　只是他现在浑身上下被烧的酸软无力，指尖冰冷，碰到自己的耳朵，反而给自己冰的清醒了几分。

　　那遥远陌生的呼唤褪去，转而，一个熟悉的声音传进他耳朵。

　　“李总，我只能帮您到这里了。闻总看他看的很严，我只能找到这一次机会。”

　　夏兆兴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林远忱勉强睁开眼睛，不远处，夏兆兴和林晓雅并肩站在他的病房，身旁还站着身穿防护服的一男一女。

　　林远忱不认识那两个人，而且他们都带着口罩，看不清面容。

　　隔离病房每天的探视时间有限，他身体不适，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偶尔能感觉到自己身边有人。清淡的薄荷味很熟悉，林远忱知道那是谁，放心的睡了一天又一天。

　　这个时间点，按道理闻泊川应该已经过来了。

　　“小忱，你醒了？”林晓雅的视线看过来，她立刻放开挽着夏兆兴的手臂，快步走过来，她伸手拭去林远忱额头上的薄汗，说道，“闻总今天有点事要去处理，我和你爸爸过来看看你。”

　　林远忱偏头躲开林晓雅的触碰，他强撑着身体，坐起来靠在床头。

　　“爸爸妈妈，你们找我有什么事？”林远忱问。

　　被林远忱直白的戳穿，夏兆兴脸上出现一丝不自在，但他身边两人听到这话，直接走了过来。

　　林远忱看着两人熟悉的身形，微微皱眉。

　　他见过他们。

　　“小林先生，您好。”中年男人开口道，“我叫李明达，这位是我的太太，叶蓉。”

　　林远忱突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下一秒，他听到李明达说：“我们是李岱的父母，我们想过来和你道个歉。”

　　……

　　闻泊川第三次低头看向腕见的手表。

　　下午五点了，林远忱那边探视时间已经到了。

　　他微不可查的皱起眉，正欲起身和爷爷奶奶告别离开，却被身边人按住了手腕。闻泊川看去，是闻延正，他对闻泊川摇摇头，低声说：“再等等。”

　　他看向会客厅另一边端坐的顾贺升和喻牧，两人同爷爷奶奶聊得正开心。

　　“知道我为什么带你过来吗？”闻延正说，“咱俩的父子情分没多少，我知道，但现在这种情况，我更愿意老爷子把公司交给你，你明白吗？”

　　闻泊川一挑眉，看向闻延正。

　　闻延正不是傻子，他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些年对乔莲多有亏欠，到现在倒是不敢赌他这个枕边人的真心了。所以闻泊川不明白，面对差一点被他困在精神病院的儿子，闻延正为什么确信自己一定会帮他。

　　闻延正似乎看出他所想，他盯着闻泊川看了好一会儿，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这件事结束后，”他说，“我会把正远完全交给你，你妈妈当年留下的房子，车子，所有定产我都给你。我只留正远15%的股份，用来养老。”

　　闻泊川稍显意外。

　　“乔莲怎么你了？”闻泊川问。

　　提到乔莲，闻延正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扭曲。

　　“她这些年一直和她那个初恋联系，”闻延正语气中难言怒火，“从我这里想办法套了不少钱，这些事情，闻泽风也知道，还帮着他妈妈这样做。我现在怀疑，怀疑……”

　　他怀疑闻泽风不是自己的孩子。

　　闻泊川一哂，偏头不屑。

　　他和乔莲最终能够走到一起，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有闻泽风这个“爱的结晶”。这些年闻延正对闻泽风多有偏爱，当年有多爱，现在就有多恨。

　　乔莲的初恋就是给闻泊川和林远忱拍照的摄影师，这件事闻泊川知道很久了，包括他和乔莲一直有联系的事情。

　　他故意带着林远忱去那位初恋前面转了一圈，确定他能把消息传递给乔莲，一个是为了试探，第二个，是想要乔莲先自乱阵脚。他们一家内部的矛盾不可调和，没有握手言和一说，不是他们死，就是闻泊川亡。

　　闻泊川看向闻延正。

　　作为所有悲剧的始作俑者，他到现在都没能意识到这一点，到现在还觉得自己能够安享晚年。

　　闻泊川讽刺一笑。

　　“闻泽风是你的种，不用怀疑。”闻泊川笑道，“怎么，你对自己的基因这么没信心？”

　　闻延正被他噎回去，当即要恼，但想到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压着脾气说：“顾总过来就是为了谈合作的，你们强强联手对你有什么不好？”

　　“你猜，他的条件是什么？”闻泊川直视闻延正的眼睛，问。

　　顾贺升身后的喻牧似有所感，抬起头，看向闻泊川。闻延正和闻泊川同时对上他的视线，他礼貌一笑，移开目光。

　　“那是件小事。”闻延正说话底气没那么足了，“闻泊川，你要想好了。”

　　小事。

　　闻泊川咂摸着这两个字。

　　抄袭是件小事吗？

　　不是。

　　污蔑是件小事吗？

　　也不是。

　　既然如此，为什么放在喻牧身上，就可以变成一件小事？

　　闻泊川冷笑。

　　他看闻延正太习惯于慷他人之慨，以至于习惯性的觉得牺牲别人的利益不算什么大事。

　　“林远忱是我的爱人，”闻泊川冷冷道，“让他受委屈，是我的失职。”

　　闻延正没想到闻泊川会这样说，他愣了一下，你你你了半天没说出下文。

　　闻岳山看向妻子，两人轻轻点头，同时借口离开，说让他们年轻人自己去聊聊全息游戏的事情。

　　顾贺升合作的意思很明显，但跟谁合作，他说的含糊。闻岳山当然愿意是闻泊川与他合作，达成双赢的局面。

　　只是，他这个孩子，太重感情。顾贺升提出的条件，他估计闻泊川不会接受。

　　闻岳山想了想，觉得也好。

　　只有摔了跟头，才知道什么是应该坚持的，什么是应该摒弃的。

　　闻延正被闻泊川怼了个彻底，算是没话说了。等闻岳山离开后，闻泊川也站起身，准备离开。

　　“闻总。”顾贺升突然开口叫住他，他表情很坦然，完全没有那天晚上的不屑和窘迫。不知道是因为要面对自己这个反派所以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还是觉得林远忱只是个替身没必要带上伪装。

　　闻泊川停下脚步。

　　顾贺升上前，说：“闻总，我就不和您绕圈子了。我知道，林远忱他现在肯定不想见我们，但说到底，他和喻牧之间的事情，不过是小小矛盾而已，没必要闹得那么难看，不是吗？”

　　他这话说的很直白了。

　　闻泊川看向他身后的喻牧。

　　喻牧脸上的表情丝毫未动，似乎完全没听出顾贺升的言外之意。

　　他的意思是，他们两个没必要为了两个omega的矛盾放弃利益合作。今天，他来用利益和闻泊川交换喻牧的名声，明天也可能为了所谓的利益放弃喻牧。

　　“LAMU进场，国内全息游戏这块不好做，毕竟我们所有人都无法在短时间内研发出相关设备。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去和LAMU谈授权。”顾贺升说，“只是这个关头，LAMU也想来国内分一杯羹，必定会狮子大开口，以你自己的能力，很难拿下授权。”

　　“羚羊那边已经放弃了，你想错过这个机会吗？”顾贺升问。

　　闻泊川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静静站在两人面前，屏息凝神。

　　他等了一会儿，果然听到了顾贺升那个系统的声音。

　　“他在想什么？”顾贺升问系统，“他不是应该答应吗？”

　　系统说：“宿主，不要着急，还不到时候，反派现在只是动摇。”

　　“你确定没问题？”顾贺升声音中不由自主的带上几分交集，“我那天听到你和主系统的谈话，如果错过这次修复机会，当前的剧情点就会彻底失效。到时候，剧情也会产生无法挽回的偏移。”

　　顾贺升说：“这是你说的话。”

　　系统没有回答。

　　闻泊川站在原地，听完了顾贺升和系统的对话，他看喻牧。不知道是他没有和系统交流，还是面对两个系统同时存在的情况下，他只能选择其中一个听取，闻泊川没能听到喻牧的心声。

　　对上闻泊川的目光，喻牧心里一动，很快又冷静下来。

　　按照他的系统从顾贺升的系统那里拿到的情报来看，他们当前所在的剧情点应该是林远忱被定罪抄袭，随后被闻泊川厌弃。在这段时间，他进入闻泊川的视野。

　　如果喻牧没有猜错，他应该拿到的是万人迷剧本，而顾贺升拿的是总裁成长剧本。

　　闻泊川身为反派，是顾贺升事业路上的最大障碍，也应该对他存着一些不清不楚的心思。但几经接触，喻牧发现闻泊川不是那样的人。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喻牧垂下眼，掩盖下眼中的情绪。

　　他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他按照顾贺升的意思，动手策划了这次抄袭案，他承认这其中夹杂着他的个人情绪，但如果顾贺升的系统真有那么大的本事，他这点个人心思不会影响到整体。

　　但事实却是，他被反噬了。

　　抄袭落回他的头上，林远忱半点影响没有受，如果他不能消除这件事情的影响，他以后在事业上必定步履维艰。

　　喻牧抬起头，抬手安抚的顺了顺顾贺升的后背。

　　他对闻泊川说：“闻总，您别急着拒绝，我觉得这件事还是需要问问林先生的意思。”

　　喻牧别有所指：“说不定，他也不想闹大呢。”

　　闻泊川听完，立刻明白了喻牧的意思。

　　他在说林远忱也不是完全清白的。

　　“别血口喷人。”闻泊川直接反驳回去，“我是个脑子正常三观完整的成年人，做不出来为了自己的利益牺牲爱人的事情。顾总，如果今天你就是为了这件事，那我们没什么好谈的。”

　　说完，闻泊川不再管顾贺升青白交错的脸色，转身离开。

　　坐上车，他对梁逢说：“去医院。”

　　见闻泊川神色严肃，梁逢下意识的问道：“老板，出什么事了？”

　　闻泊川的确心有疑虑。

　　顾贺升的系统说，反派会产生动摇。闻泊川认为，系统所说的动摇，是自己愿意为了利益去牺牲林远忱。

　　可如果这个系统真的足够了解自己，就该知道，他永远不会这样做。

　　无论他是否喜欢林远忱。

　　但它并没有对顾贺升的追问做出回答，是因为它也无法掌控后续剧情，还是说，系统还有后手。

　　对了，闻泊川想起，这个系统曾经说，林远忱身上也有系统。

　　既然自己能够听到顾贺升和喻牧的系统，也该能听到林远忱和系统的对话。

　　可他到现在一次都没有听到过，这样的话，只有三种解释。

　　第一，林远忱足够小心，从没在自己面前和系统说过话。

　　但这不符合逻辑，如果系统真需要林远忱做什么，最好的方法就是指导他如何面对自己，

　　第二，林远忱的系统足够高级，可以不让他听到他们的对话。

　　这样更不对，如果林远忱的系统察觉到自己可以听到他们的对话，为什么不去系统顾贺升喻牧的系统？

　　那就只剩下最后一种可能了。

　　在此之前，林远忱身上的系统一直没有联系林远忱。

　　它处于一种沉睡，或者沉默观看的状态，只在需要的时候出现。

　　现在，就是需要他的时候了。

　　自己没有答应顾贺升要求，系统又必须要完成这个剧情点的话，那他们就只能从林远忱身上下手。

　　坏了。

　　闻泊川急忙坐起，对梁逢说：“快点开。”

　　说完，拿出手机拨通林远忱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