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里问高低》高糕崽

38、静候月明

　　在自身难保的状况下，谁又顾得到别人？

　　绮梦的食盒到底没能送给戴胜，她心内甚是不安，决定想法子，与睿璟告别，离开长吟宫这个是非之地。

　　戴胜就这么饿着肚子，挨过一夜，天一亮她便跳起身来。

　　坚志本当会有一阵不舍送别，再有一番收拾打点，还思忖着，该如何劝少带行李，没想到，长吟宫一切如常，欣桐甚至没有露面，众人也无人为孩子收拾行囊，平静的都让坚志怀疑，昨晚他到底有没有提出要带戴胜离去。

　　直到看到满脸期待的戴胜，他才确信，是要带这孩子离去。

　　“戴胜，你跟表伯去了，要听表伯的话，千万记得不要给表伯惹麻烦，记住了么？”睿璟问。

　　戴胜猛烈点头。

　　坚志道：“有什么要带的？可拿好了？别走到半路，才想起来。”

　　戴胜摇摇头，她除了身上这身姐姐穿剩不要，送给她的旧衣裳，再无其他可带走的。其他衣衫不是小了，就是破旧的不成样子。

　　“昨个折腾成那样，你祖母年纪大了，自要多睡一会儿，你姐姐受了惊吓，也不便来送你。”睿璟此话，看似说给戴胜，实则是念给坚志听，照平常，坚志大清早离去，睿璟是不会特意相送的，此次相送，一来是为说这句，二来是为最后离别前，她支开戴胜，拉住兄长，嘱托道：“哥哥，说实在的，你带她往天宫去，我心里着实不踏实。这孩子顽劣就算了，谎话张口就来，还分不清好歹。遇见外人了，惯会装可怜，哄得他人，还当她在长吟宫受了多大的委屈。这些年里，我和姨母对她的管教，到她嘴里，还不定成多么不堪模样呢！”

　　“我知道，你昨日就说过了。她要真这般不懂感恩，我自教训她。”坚志道。

　　“我是说，你若将她放你朋友那边，可记得与你朋友叮嘱几句。莫叫人家笑话。”睿璟道。

　　“放心吧！瞧你，只怕星儿跟我走，你都不会这般操心。”坚志道。

　　“那能一样吗？星儿多懂事啊！星儿自然叫人省心。”睿璟笑道。

　　被要求站在远处等待的戴胜，心里甚是忐忑，她不知到表姑在跟表伯说些什么，但大约猜到，无非是平日里训斥她的那些话语。她低头看着捏在手里的地图，那是她心中最后的救命稻草，她不会真的去找云霓，她知道，灵犀宫不会容她，但不妨碍，她心中有所幻想，在恐惧悲伤时，在无依无靠时，至少脑海里，还有一片能够投奔之地，还有一个愿意收留她的人。

　　戴胜想不到天宫是何模样，但从表姑的话语间她听到，那是个吃苦的地。

　　“还有地方比长吟宫更可怕吗？”戴胜心想：“我所求不多，只要有一间屋容我避雨，有一口饭叫我存活，再多苦，再多累，也比心惊胆战的待在长吟宫要强。”

　　“想什么呢？”坚志走近戴胜身旁。

　　戴胜回过神来，摇了摇头。

　　“跟上了啊！”坚志道。

　　坚志不喜坐车，赶路时常常化出原形，庞大的绿孔雀扇动翅膀，飞得不比乘车慢，但考虑到戴胜尚是孩童，且原形为魔界族脉，不便如此飞往天宫。只有以法力驱使，快走赶路，顾及戴胜年幼，法力尚不足，坚志已放慢速度。

　　戴胜奋力跟着，本就吃力，再加上许久未吃未喝，没一会儿，便慢了下来。

　　她很想告诉坚志，自己饿了，却又不敢，她害怕被责怪。

　　如此强跟，终忍不住，道：“表伯，我们能休息会儿么？”

　　坚志实则是不愿的，他自认已照顾有加，但听戴胜开口，也不便拒绝，只能停下。

　　“这速度并不快，像你这个年纪，应该很轻松的跟上才是。”坚志道。

　　戴胜不知该作何解释，她沉默片刻，鼓起勇气，道：“表伯，你有吃的吗？”

　　坚志皱起眉头，道：“长吟宫到天宫，若施法全速前进，并不需要多久。这么短的路程，我不会带吃食的。按照方才的速度，很快也就要到天宫了，出门在外，不比家中，你忍一忍吧！”

　　戴胜只能点头，她心里纠结，要不要告知坚志，自己许久未吃未喝，此刻甚是难受，能否一会儿拉她一把。

　　“戴胜，听表伯一言，凡事多忍一忍，多为旁人想一想，不能那般娇气任性。在家中时，有长辈姐姐护着你，疼着你，出门了，旁人可不会惯着你。自然，我是你的表伯，有什么不快，你可以与我说，但我不会像你祖母和表姑那般骄纵你。你这趟出来，是犯了错，惊得你祖母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了。你祖母是个很骄傲的人，我从未见过她被气成那般模样。”坚志道。

　　忍一忍，戴胜在心中对自己讲，忍一忍，马上到了天宫，就有吃的了。

　　“以后，可不能再说谎了。”坚志忽然道。

　　戴胜不知此话从何而起，正要反驳，坚志继续道：“昨夜之事，万幸你姐姐没有大碍，万幸医师识破了你的恶作剧，不然真的牵扯到灵犀宫，可不是闹着玩的。”

　　戴胜听此，辩驳之心已死。她知道，任她如何讲，都不会有人信的，越是辩白，只会越狼狈，越不堪，越不被相信，倒不如闭上嘴巴，安静的听对方所言。

　　见戴胜手中一直捏着什么，坚志忍不住问：“手里拿了什么？”

　　戴胜忙藏起地图，道：“没什么。”

　　坚志觉得奇怪，想起妹妹叮嘱，怕戴胜又倒弄什么顽劣点子，他伸出手，不容置疑道：“拿出来。”

　　戴胜有一丝害怕，以往这种状况，若伸手人是欣桐，睿璟或灿星，那她手中之物，不是被夺走，就是被毁掉。

　　在她的生活经验中，此情景，意味着失去。

　　戴胜犹豫着，鼓起勇气，近似哀求道：“表伯，我可以给你看，你看完能还给我吗？能完好的还给我吗？”

　　“你先拿来。”坚志道。

　　戴胜缓缓将将卷成一小卷的地图，放到坚志手上。

　　看着那块破旧的皮纸，坚志将其展开，上面所画，他再熟悉不过，那是长吟宫至灵犀宫的地图，标记了许多条路线，有大路，有小路，甚至还有几个小点，可供躲藏修整。

　　坚志有些疑惑，他将皮纸还给戴胜，问：“从哪得来的？”

　　戴胜甚是惊喜，坚志真的将地图还给她了，她隐约觉得，坚志与祖母和表姑不同，遂松了几分恐惧，道：“云霓郡主给我的。以后，我去找她玩时，用得到。”

　　“你和云霓郡主关系很好么？”坚志问。

　　戴胜点头，道：“她对我很好。”

　　“那便更不应该了。你觉得郡主视你为好友，还在那种情况下，为给自己开脱，拉她来帮你挡罪。你有没有想过，万幸她是郡主，尚有辩解能力，若她只是宫娥侍女，你为长吟宫的姑娘，只因她对你好，你便将罪责推到她身上，宗女中毒不是小事，情急之下，兴许会害了她的性命。”坚志道。

　　“我……”戴胜很想说，她供出云霓，并非为给自己开脱，她只是想要救姐姐，才选择说出实情。但似乎她再说什么也都晚了。所以，她又闭上了嘴。

　　“我想，你心中定已知错，只是羞于承认。天宫中建有各族行宫，供当族当权者去往天宫时居住所用，凤族与神界亲近，郡主时常往天宫居住游玩，你们若真要好，，很快便能在天宫相聚。”坚志道。

　　“太好了。”戴胜听此，甚是期盼。

　　坚志道：“你们孩子间的事，我不了解，但据你姐姐所说，你和云霓郡主并非如你想的那般要好。戴胜，你要记得，有些客气和热情，只是礼数，并不能当真。反而，你和你姐姐这般，有吵有闹，自幼一同长大的，才是真情。”

　　戴胜瞬间没了笑容，她万分不解，为何无人信她，为何大家所说的，与她的感觉那般不同。难道自己真的是分不清好歹的顽劣孩童么？戴胜自我怀疑着。

　　“我相信，你定会改好的，对么？”坚志问。

　　戴胜并未回答，她只是迷茫的看着坚志。

　　坚志道：“慢慢来，表伯相信你。”

　　言毕，二人再次启程，戴胜忍着饥饿，奋力跟着，终体力不支，越发慢下来。

　　坚志察觉，伸手拉住戴胜手腕，揪着她前行，有坚志相助，戴胜轻松了许多，心中满是感激。

　　坚志却有些不悦，他自认已放慢速度，且刚刚歇息过，实想不通，戴胜为何如此，思来想去，结合妹妹叮嘱，他想，戴胜定是方才受了批评，心中不满，遂故意生事找茬，惹人不快。

　　坚志不愿再与戴胜多言，只想快些抵达天宫，他加快速度，戴胜急忙抱紧坚志胳膊，生怕被甩下。

　　就这样，坚志拎着戴胜，抵达了天宫。

　　戴胜见坚志面色不悦，不敢多言，不敢多动，也不知该不该挂上笑意，只能略带慌张的跟在坚志身后。

　　他们来到琉璃院，一进门，便听见清脆的响铃声，原是进门处挂着一串风铃，只要有人踏门而入，铃声便丁零作响。

　　“游笑！”坚志大喊。

　　戴胜昂着头，看着那串摇晃的风铃，期盼着师父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