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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耳目众多 ...


  •   舒苒华从袖中捏出那份切结书,递给顾相璟,同时,将清晨所发生之事,言简意赅地叙述了一番。

      顾相璟听罢,手上猛地一用力,握着的茶盏几乎要被捏碎,眼中寒光一闪而过,

      这金家,简直无法无天,竟敢欺她至此。

      心底的杀意如惊涛骇浪般翻涌,但他终究还是极力克制着,面上依旧平静如水,仿若一泓深潭,生怕一丝波澜都会惊吓到她。

      片刻后,顾相璟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这切结书,我收下了。金家的事,我自会依你所求妥善处置。”

      舒苒华微微颔首。

      望着她平静的神情,顾相璟稍作思忖,继而轻声问道:“那些人里,有受过你诊治的病者,他们却也不信你,反而成为指责你的众人中的一员,你不难过吗?”

      舒苒华目光落在茶盏中澄澈的茶水之上,微微一笑,语气淡然:

      “我祖父曾教我‘行医济世,救人为本’,可他老人家也告诫过我,‘医者之心,应如明灯,可以照亮黑暗,但不能反被黑暗吞噬’。于我而言,我只需问心无愧,不必理会旁人的闲言碎语,更不必介怀他们是否知恩图报,抑或恩将仇报。”

      “对我而言,最为重要的,是我的娘亲和冬青,其余旁人,我不会放在心上。”

      顾相璟听闻此言,眉头微微一蹙,身子不自觉地前倾了几分,双眸透出熠熠光芒:“那我呢?”

      舒苒华愕然,她轻轻眨了眨眼,身子稍稍后退了几分,避开他逼人的气势,轻声说道:“你帮了我许多,自然与旁人不一样,你是个好人。”

      说着,她暗自思忖,他这样问,是在担心她会得鱼忘筌吗?她向来铭记恩情,绝非忘恩负义之辈。

      听到这话,顾相璟的眉头舒展开来,原来在她心中,他是特别的,分量也不轻。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暖意,嘴角勾起淡笑,缓缓开口:“金家的事我会着人办好,你安心在家好好休养便行。”

      “那便多谢了。”舒苒华淡然一笑,心中却是一暖,“还有一事,需得拜托你,我们打算尽快找到一处能住的小院,搬出去。”

      顾相璟心猛地一沉,黑眸微微闪动:“是在这里住得不自在吗?”

      “并非不自在,只是不想给你添麻烦。”舒苒华笑了笑,声音轻柔,“此事是我们三人商量过的,毕竟这是你的府邸,我们不便长久打扰。”

      “当然可以。”顾相璟脱口而出。

      眼前之人,样貌生得英俊不凡,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睛,似乎总能轻易染上几分深情,再配上透着几分熨帖的话语,着实让人难以招架。

      舒苒华心微微一跳,可面上依旧维持着平静之色,她轻轻摇了摇头:“你对我们已帮助颇多,怎能再添麻烦。”

      正当他准备开口时,脑海中突然闪过一道灵光,他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随即说道:“那我派人去打听一下,看哪里有合适的院子。”

      舒苒华道:“那就麻烦你了。”

      顾相璟一扫方才的失落,微微一笑:“此事便交给我,你且安心。”

      舒苒华微微点头,随后仔细地回想了一番,需要顾相璟帮忙的事已经说完了,便告辞回厢房歇息。

      而顾相璟在离开前,遗憾地看了眼装在粉碟里的冰镇葡萄,他还是没能亲手喂她吃东西。

      与顾相璟在梅雪居分别后,舒苒华小憩了一番,待睁眼醒来时,便收到了顾相璟差人送来的银钱。

      她让冬青将七百贯赔偿给小院东家后,总算了却一桩心事。

      翌日清晨,舒苒华正打算指导冬青制作烫伤膏和祛疤膏时,顾相璟踏着晨曦的微光,踏入了院子,将两个贴了纸签的瓷瓶轻轻放到石桌上。

      “这玉露膏,可用于治疗烫伤,那玉肌膏,则用作祛疤,这两瓶你用着先,不够再跟我说。”

      这两瓶膏药都是珍贵的宫中秘制药膏,顾相璟并未提及他是如何得来的,只细细说了用法。

      舒苒华目光落在那两瓶药膏上,心中微动,总感觉欠下的“债”好似越发更还不清了。

      “谢谢。”舒苒华轻声说道。

      “不必。”

      见顾相璟似乎并无离去之意,舒苒华犹豫了一会,问:“你要不要一起吃早食?我娘亲应该快要做好了。”

      几乎是话音刚落,顾相璟便应道:“好。”

      舒苒华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心底隐隐生出一种感觉:他似乎就是在等这句话。

      迎上舒苒华的视线,顾相璟泰然自若地笑了笑,仿佛只是随意应下。

      在这座府邸中,他“耳目众多”,这次是掐好了时辰过来的。只不过,这点就没必要让她知道了。

      看着他坦诚而温暖的眸色,舒苒华将那丝猜测撇开,定是她想多了。

      他怎么可能贪图一顿早食?

      一回生二回熟,顾相璟这次与她们同桌而食,气氛愈发融洽轻松。

      宋婉宁对顾相璟更是添了几分好感:长相俊朗,举止有礼,谈吐不凡,嘴巴还甜。

      顾相璟放下筷子,温和地笑着说:“伯母的手艺真是了得,这顿早食是我近些日子以来,吃得最舒心的一餐。”

      听听,这嘴甜的!

      宋婉宁笑得合不拢嘴:“要是你不嫌,以后常来吃便是。”

      “那相璟就却之不恭了。”

      舒苒华在一旁看着,心底的那份猜测又涌上心头:他难道还真是为了吃而来?

      吃过早食,在送顾相璟离开小院时,顾相璟似乎瞧出了她心底的疑惑,他站在门栏前,微微侧身,深邃的目光落在她脸上,语气染上了几分低落:

      “我很喜欢你……娘亲做的饭菜。自我幼时,我母亲便离我而去。我已经很久没有尝到过,这种家的味道了。”

      听到前半句“我很喜欢你”时,舒苒华心猛地一跳,眼睛睁圆,幸而随后的话又让心跳平缓了下来。

      她暗自长舒了口气,幸好自己方才没有脱口而问,不然就尴尬了。

      而他说的这番话……

      难怪他身影总会给人冷厉孤独之感,他没有提及他的父亲,难道他父亲待他不好?他说许久没有感受过家的味道,武丁也曾不经意提起过,他独自一人住在外面,家中从未有人看望过他。

      这也太让人……心疼或同情?

      舒苒华不清楚心里生起的酸涩之感属于什么,只觉得心有些沉重,有些难过,让她不禁想要开口安慰他几句。

      况且,他给予的帮助太多:那六百五十贯,两瓶膏药,一个大忙,这处暂居的院子,恶徒的事……

      思及此,舒苒华柔声道:“我娘亲做的饭菜都很好吃,你若有空,随时过来便是。”

      顾相璟注视着她眼眸里荡漾着的温柔的水波,心底不禁叹息:她怎么这般容易心软,也这般容易相信人。

      他轻轻颔首,将心底浮动的情愫深藏,嘴角勾起一抹微笑,轻声应允:“好。”

      与舒苒华告别后,顾相璟大步迈出庭院外,只觉沿途的景色竟是格外的赏心悦目。

      府中的小厮女使瞧见他,纷纷躬身行礼,皆一脸讶异地瞧着郎君脸上露出的笑意。

      要知道,郎君已许久许久未曾笑过了,更不曾笑得这般满足而愉悦。

      武丁已将骏马牵至府邸前,顾相璟上前接过缰绳,轻轻抚着马儿的颈项,心中依旧回味着那顿温馨的早餐,以及舒苒华那明媚的笑颜与温柔的话语。

      自他亲睹母亲与顾弘道之事后,便明白了一个道理。

      爱,要用真心相换,才能走得长久。

      这些日子以来,他反复思索着对舒苒华的情感,他发觉,只要见到她,自己就格外满足、欢喜,只想着要让她高兴,恨不能将这世间所有最好的东西,都一一捧到她的面前。

      而看到她受伤,他便心疼不已,恨不得以身代之。

      他确信,他喜欢她。

      但她似乎对他没有男女之情,如果坦言告之,按照她的性情,怕是一刀两断,连朋友都难做。

      所以,他不能急。

      哪怕她不喜欢他,他也想待在她的身边。

      顾相璟飞身上马,朝着院落的方向深深地看了一眼,然后挥动手中的马鞭,疾驰离去。

      武丁凝视着郎君远去的背影,心中暗自思量:郎君已经很久没有这般放松过,也没有这般愉悦过了。而郎君对舒娘子的态度,是他未曾见过的体贴温柔,郎君定然是喜欢上了舒娘子。

      武丁暗自盘算,定要在舒娘子面前多为郎君美言几句,否则,以郎君那内敛的性子,两人不知何时才能开花结果。

      *
      金文朗被困在家里数日后,终于熬不住枯燥乏味和无尽的无聊,在小厮的协助下,寻了个空子,偷偷溜了出去。

      他站在市集上,望着眼前热闹的情景,深深地吸了口气,脸上露出陶醉的神情:“那两个老东西,整日就知道絮絮叨叨个没完,还硬把我关在家里这么久!债不是早还清了吗?还抓着不放,就会教训我,呸!”

      “今日,我可得痛痛快快地玩个够!”

      他眼角余光瞥到小厮惴惴不安的神情,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故作轻松地说:“不必担心,我不过就是出来走走罢了,不会惹事的。你今日帮我逃了出来,小爷我自然不会亏待你的!”

      小厮勉强应了一声,紧跟在他身后,目光闪烁,透着几分心虚与不安。

      金文朗阔步走在繁华的市集上,心情大好,一路上买买这个,买买那个,吃吃喝喝,好不快活!

      但走着走着,一股莫名的空虚感悄然爬上心头,哪怕眼前尽是入目斑斓的玩意,耳畔皆是美妙乐声,却也消不了心中的空洞,更抵不住心中的瘙痒,反而让他愈发烦躁不安。

      这些破玩意,哪有骰子来得有趣!这些破音,又哪有骰子在骰盅翻腾的声音动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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