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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挟恩骗钱 ...


  •   舒苒华不为所动,依旧紧握着她的手腕,凝神诊脉。

      她自十一岁独立行医的第一日起,凡是搭上别人的手腕诊脉,沉心静气后便能清晰地感知到对方的健康状况,以及身体内的每一个细微变化。脑海也会跟着自动浮现变动的人体结构图,血脉经络、五脏六腑,纤毫毕现,清晰可辨。

      这就是祖父说的,上天的恩赐吗?

      但三年前,自舒家遭遇变故后,她一度丧失了这个能力。直到后来重拾医书,她费了极大的功夫才重获此技。

      有时她都在想,是不是上天在故意戏弄她,她不行医便不能拥有这个能力。

      几息后,舒苒华皱眉说道:“你脉细如丝,同时又如轻刀刮竹,不仅气血两虚,还有气滞血瘀的征兆。病症应持续好一段日子了,需尽快医治,否则恐有大患。”

      这位娘子还湿热下注,胃痞肠痹,又蓄毒在脏,必伴有痢疾之症。舒苒华意识到场合不对,这些话便没有说出口。

      林芷妤闻言,脸色大变,眼中闪过一丝惊慌,她本想反驳,但不知想到了什么,又蹙起眉,苍白着脸,沉默不语。

      这时,一位身穿深蓝色斜襟短衫的大娘挤开人群,快步冲了过来,她用力扯开舒苒华的手,将林芷妤护在身后,凶巴巴地瞪着舒苒华:“你这小娘子,怎么乱说话?我家娘子身体好得很!”

      冬青心疼地看了眼舒苒华手腕的红印,旋即怒气冲冲地对那大娘说道:“我家娘子自幼习医,医术精湛,才不会胡说!我劝你还是让我家娘子好好检查一下,别耽误了病情。”

      大娘闻言,脸色一沉,怒气更甚:“你们是谁啊?是医馆大夫?还是翰林医官?”

      见冬青涨红脸却又说不出话,大娘冷哼一声,嗓门顿时拔高了几分:“原来什么也不是!竟然张嘴就说别人有病,我看你们才是有病!”

      冬青正要开口反驳,舒苒华却轻轻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

      她看向那位大娘,语气平和地说道:“我们确实并非医馆大夫,也不是医官,但我的确自幼学习医术。刚刚并非有意冒犯,只是出于医者之心,提醒这位娘子注意身体,及时治疗,免遭病痛折磨。”

      “原本我感激你救了我家娘子,想好好酬谢一番,但没想到你却在这里胡说八道!”大娘重重地呸了一声,以鄙夷的目光掠过舒苒华那俭朴的衣裳,满是不屑,“我看你是见我们身家富贵,想趁机讹钱。娘子,我们走!”

      说罢,那位大娘扶着林芷妤离开了。

      “瞧着这么漂亮的小娘子,做什么不好,却装大夫给人看病?”

      “那位娘子看起来气色不错,虽然瘦了些,但哪像是有病的样子,被人骂也是活该了!”

      “就是想挟恩骗钱吧!”

      周围的人指指点点,渐渐散去。

      顾相璟见状,将注意力收了回来,吩咐手下确保犯人被妥善押解,随后打马带队离去。

      年纪极轻,既非大夫也非医官,看起来的确像是一骗子,不过是真是假都与他无关,不必再行关注。

      一手下还不满地回头看了一眼,嘀咕着:“她们竟也不跟大人道谢。”

      就执着于有病没病,完全忘记了一旁还站着玄甲卫。

      “好心当作驴肝肺!真是气死我了!”

      冬青气愤地跺了跺脚,瞪眼看着她们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

      舒苒华却道:“那娘子不搭理我也正常。刚刚一时情急,没注意到人多,确实不该于人前说他人之病,是我考虑不周。”
      “哼,她们肯定会后悔莫及!”

      “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娘子,话说方才的玄甲卫气势真是威武,那位将领更是英俊不凡!”

      “昨天教你的《舒家脉学》里,是怎么介绍浮脉的?”
      “……明明我早上还记得的!”

      另一边,林芷妤跟着奶娘往落脚的小院走去,她紧蹙眉头:“奶娘,你说那小娘子真的懂医术吗?”

      她知道舒苒华所言非虚,然而,她并不愿意在众目睽睽之下承认这一点。痢疾之症,男子都不敢于人前言,何况是女子呢?

      况且,她的病症并不仅此一端,自打患病以来,她身体每况愈下,形容憔悴,她每日都细心妆扮,唯恐他人窥见不妥。

      “我看那小娘子不过是胡言乱语,您何必放在心上?”大娘不以为然地回答道。

      林芷妤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忧虑:“可是,我们此次来京,就是找名医治病的。”

      大娘闻言,语气变得柔和起来:“娘子,就算她懂点医术又如何,但终究不是正经的大夫,我们还是赶紧找个真正的名医诊治。”

      “奶娘,您……说我的病能治好吗?看了那么多大夫,却没有一个能治好我的病。”林芷妤声音微颤。

      大娘见状,连忙安慰道:“肯定能的!这可是京城,名医多如牛毛,娘子不用担心。您也别想着那江湖骗子的话了,他们往往只会危言耸听,骗人钱财。我跟店小二打听的时候,他就说前不久就有个假扮大夫的骗了许多钱财,还售卖假药,实为可恨!”

      林芷妤点了点头,心中却始终无法释怀舒苒华那番话。

      *
      夜阑人静,月色皎皎,银辉如练,轻轻洒落于院子里。

      庭院中央的木桌前,舒苒华将煎好的药茶递给娘亲,随后轻描淡写地说了被拒的事,其间略去遇险之事。

      宋婉宁闻言,心中既酸又涩,她深知背后的不易,但也知道女儿一向懂事,不愿让她担心,便强忍忧虑与心疼,柔声道:“无妨,这事不急。”

      “娘,女儿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您放宽心。”舒苒华浅笑,指尖温柔地搭上娘亲腕间,细细诊脉。

      娘亲在生她时遭遇难产,自那以后身体便一直欠佳。三年前呕血后更是缠绵病榻,沉疴难除。虽经她开方调理后,有所好转,但到底身体损耗严重,仍需精心调养。

      宋婉宁注视着女儿那谨慎细致的模样,仿若自己是天下最精贵的瓷器,稍有不慎便会破碎。

      她不禁眼眶微红,却笑道:“我这身子骨已好了许多,哪里用得着日日诊脉。”

      “娘是我最亲的人,自然要细心照料。”舒苒华笑说着将手收回来,心中已有了计较:需得再拟新药方,辅以食疗,方能根治娘亲旧疾。

      见娘亲饮尽药茶,舒苒华又递上一杯温水:“娘,我打算不找医馆大夫的职了,先从铃医做起。”

      宋婉宁闻言一怔,旋即担忧道:“可是铃医要四处奔走,太过辛苦。”

      虽说当世女子不再日日宅于方圆之内,可以出行交友、四处游玩,也可以外出做活计、经商或开设店铺,可铃医一职,却是从未听过。

      舒苒华轻握住她的手,声音柔和却坚定:“今日我看见街上有不少的铃医和游医,也有人找他们求医问药。您不相信我的医术吗?我肯定会做得比他们好。”

      宋婉宁岂是不信女儿医术,但她也知道,女儿转移话头是为了让自己宽心。而她去当铃医,也是为了维持家里生计。

      她眉头紧锁,沉思片刻后,终是将那件事说了出来:“娘想跟你说一件事。二十年前,你姨丈曾跟我们借了二十石大米去京城做生意,至今未还。三年前,我前去寻他们,却……未能相见,那笔债也没要回来。”

      “夫人,您终于愿意说这件事了!”

      冬青愤愤不平地插话,“娘子,其实夫人受了好大一顿委屈!他们见舒家落魄,非但不还债,还派婆子赶夫人走!夫人怕你担心,又担心你得知后会去找他们理论,反受欺负,才一直瞒着你。他们真是势利眼,原先还巴结得很,转眼就翻脸不认人!”

      舒苒华闻言,眉头紧蹙,眼中闪过一抹厉色,他们竟然敢这样对母亲?难怪那时母亲病情又反复了一阵。

      她深吸一口气,平复心绪:“娘,那笔债我会想办法讨回的。”

      宋婉宁忧虑道:“恐怕不易,要不还是算了。”

      舒苒华轻轻摇头,语气坚定“娘,这是我们应得的,我定会讨回公道。”

      冬青亦是义愤填膺:“娘子,我跟你一起去!”

      宋婉宁见她们如此坚决,便不再劝阻,语带关切地说道:“若能要回债务,家中便不再借据,华儿你也不必去当铃医。”

      她还是不想女儿去受铃医的苦。

      舒苒华却道:“娘,祖父当年亦是从铃医起步,祖父能做到的事,我也能做好。况且,我还要参加来年的春试,不会久做铃医。”

      “其实你无须非得应试,娘只盼你一生平安喜乐。”宋婉宁难掩忧色,心里极怕女儿会重蹈覆辙。

      舒苒华笑了笑,眉眼柔和又坚定:“娘,祖父曾对我说过,医学典籍散佚严重,手抄本又多谬误,他一心想重新编校医籍,以传诸后世,造福苍生。我既为舒家之后,自当继承祖父之志。春试,我必定要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挟恩骗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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