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龙契约后》牧歌辞

65、追逐

　　谢鸿归肩上的宫焕嗅到血气，他呼唤谢鸿归过去。

　　在涂月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冰藤将他捆住。

　　他的身体在异化，皮肤出现部分灰白的皮毛，手指变为爪，强化过的魔力一下子击溃冰藤。

　　而这点时间足够了，赶到的谢鸿归见到了变异的少年。

　　“涂月？”

　　少年手臂上绷带崩开，金色的符文变为赤色，他半身染血，狰狞的外表下只有眼睛的底色是彷徨的。

　　谢鸿归的注视仿佛烫到了他，他徒劳地捂住自己的脸。

　　“不，不要看我。”

　　原本待在门口的裁缝见到涂月，发出惊叫，将涂月从无助中拉出，他慌张地转身逃跑。

　　谢鸿归将礼服的外套丢给裁缝，追了上去，裁缝抱着衣服，急忙去喊巡逻队。

　　学院后有一片森林，夜里的森间漆黑到阴森，风环绕住涂月，他在森林中奔跑，压低身体时像奔跑的野兽。

　　他的眼睛能穿过黑夜视物，在他跨过一截树干时，冒出的冰藤拌住他，他扑倒在地，用手撑住自己。

　　“为什么要跑。”

　　树木阴影中似乎潜伏着未知的危险，他抬头见到谢鸿归走来。

　　为什么要跑？

　　涂月脑海再次浮现出混乱的画面，他杀了人，哪怕不是出于本愿，可是的确是他动的手，他失控了。

　　他脑子乱成一团，不知道如何为自己辩解，就算说了会有人相信他吗，被杀者的父母会罢休吗。

　　他明白自己的立场，他是混血兽人，体内流着的一半人血是卑贱的象征，没有任何作用。

　　涂月眼底发红，狂暴的风将冰藤击碎，他的声音变得沙哑粗粝，“不用你管。”

　　为何是你，你为何要来，为何要见到他最狼狈不堪的一面。

　　利风未靠近谢鸿归就被化去，动用魔力的谢鸿归再次感到疼痛，他用陨日击破涂月架起的水盾。

　　匕首切割开水流，水流未聚合又被冻结。

　　“见到了不管才是我的问题。”谢鸿归感觉涂月身上的力量很奇怪，似是一颗萌发的变异种子，骨血都被影响转化。

　　涂月的唇张开又抿起，他发出凄厉的惨笑，神色惨淡灰败，“我回不去了。”

　　他没有退路了，他在人类领地的地位就是野兽，野兽一旦伤人，便要无条件被处死。

　　无论他怀揣着什么梦想，什么美好的期待进入这里，在他失控杀人的那一刻，一切都灰飞烟灭。金雀花学院的任何人都是帝国的未来，最顶层的存在，学院会砍下他的头颅晾晒干枯。

　　他辜负了家人的期待，他改变不了自己的族人的命运，还会让祈月圣女和谢鸿归失望。

　　可是难道要他束手就擒吗？

　　就这样温顺地接受自己的命运吗？

　　或许他的确该如此，至少这样不会牵扯到自己的族人，不会牵扯到圣女。

　　在涂月化去自己身上刺，要走进时，他的眼眸一变，从褐黄色变为妖异的竖瞳。他的气势陡然变化，深邃的眉眼变得邪肆狂傲。

　　“你算个什么东西，本王的路也是你能拦的！”

　　他的力量体系发生变化，狼化程度更高，瞬息来到谢鸿归上方，尖爪反射出利光，附身的狼王认为弱小的人类不堪一击。

　　而让它根本没想到的是，谢鸿归一脚就将他踹开，被操控的“涂月”后退几步，难以置信地瞪大眼。

　　“怎么可能！一定是这该死的身体太弱了！”

　　兽族争强好胜的性子被激起，他没动就被陨日内的巨人虚影抓住。

　　狼王嗅到匕首内的气息，目眦欲裂，“巨人族，它们不是早已经灭亡了吗，为什么你身上有它们的力量！”

　　巨人曾和神明争夺世界的柄权。

　　在巨人被神明封印消灭之前，没有任何一个种族不俯首称臣，狼王以为自己不会恐惧了，而对巨人的恐惧刻入灵魂，让它的心魂具散。

　　恐惧激发了狼王的杀意，“涂月”眼中闪过狠厉，是巨人又如何，它现在被握在一个人类手上。

　　今夜是满月，月光的增幅下“涂月”的嘴癫狂裂开，他的牙变尖长，被皮毛覆盖的身体膨胀变得高大。

　　他从人变为站立的狼，速度更快，魔力更强。

　　谢鸿归原本是下意识追上来的，他不会劝说别人该走上什么道路，但如今发生的转变超出他的预料。

　　两人战斗起来，惊动林间的鸟雀飞舞。

　　月色下少年与狼战斗，谢鸿归没有动用魔法，只以一匕首为器。

　　他将力量和技巧融合，匕首在指间翻飞，他不再是当初凭着一腔蛮力孤胆奋战的初学者，战斗是他全力追逐的。

　　狼的速度快如残影，行动起来如旋风，他攀着高大的树干跑动，袭下时迅猛狠辣，尖长的指甲坚硬如铁，泛着幽光。

　　指甲刮在匕首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谢鸿归一步未退，他转动手腕，让匕首挡下攻击，再巨人族的符文加持下他气势攀升，如巍然的山，世间万物不可动摇。

　　他不断变换角度适应匕首，匕首和冰刃不同，手感更重，挥舞时有破风声。

　　谢鸿归的心跳从头到尾没变，他沉着观察着“涂月”的弱点。

　　狼的力量仿佛无穷无尽，在月光的加持下如鬼魅，匕首在他的身体留下的伤痕片刻就能治愈，如同不死不灭，永不倒下的战士。

　　狼在树间跳跃，他卷席着风，大抵是因为被封印太久，谢鸿归身上又有巨人的气息，狼王开始他聒噪的输出。

　　“该死，你到底怎么回事，你真的是人类吗！”

　　“哈哈哈血的气味，可惜了本王刚杀的细皮嫩肉的人类，还没吞下肚这小子就醒了。”

　　“这具身体也太弱太弱了，人类居然还能和魔兽生下孩子，看来人类奴隶有了新的用处，不知道混血吃起来什么味道。”

　　谢鸿归被吵得烦，他耐心下滑，在狼再一次逼近时，他掷出匕首扎入狼的肩膀，在狼的利爪要抓到他时，他拳上覆盖冰铠，发动共鸣一拳迎上去。

　　静谧的森林里响起破裂声，狼悬空后飞，撞倒了几棵树。

　　树木倒下的尘土飞扬，发出树木断裂的吱呀声。

　　狼的眼眸恢复为澄净，涂月的意识恢复一瞬，他模糊的视野中谢鸿归是唯一的色彩。

　　不等他回过神，狼王的意识重新掌控这具身体，在上古的兽王之一面前，哪怕狼王因封印虚弱，那也不是涂月能抵抗的。

　　狼吐出口血，伤势恢复，他撑着树干起来，露出恶意的笑。

　　“怎么，你要杀了本王？这具身体是你的朋友吧，杀了我本王不会死，但你的朋友就要死了。”

　　他意识到刚复苏的自己不是谢鸿归的对手，也不知道这小子为什么一身蛮力。他们人族凭什么尽出怪物，过去的秩序法师是，如今一个小小人类也阻他振兴之路。

　　狼王越是愤恨，笑容越是扭曲。

　　谢鸿归居高临下望着他，忽然刺下匕首，狼的眼都不眨，见着匕首插入他身后树干中，自觉胜券在握。

　　“你果然舍不得，人族就是伪善，如果要我放过我附身的人，你就砍自己几刀怎么样！”

　　“我给你脸了？”谢鸿归发冷的话语落下。

　　匕首上的巨人符文被激活，周围的森林瞬间被冰层封住，巨人的震慑下“涂月”眼眸不断变化。

　　[有人来了。]宫焕的声音传来。

　　他在战斗开始后就高居树木，注视着这场战斗，同时为谢鸿归留意是否有人到来。

　　谢鸿归收回匕首，狼以为是谢鸿归动摇了，他还没有站起，周围有淅沥的滑动声。一只赤红的蟒蛇将狼缠绕，绕着他的颈脖绞紧。

　　窒息感涌上，狼想要扯下蛇，靠近的脚步声中，穿着猩红军礼服的铂金发青年走来，正是巡逻的大王子约瑟。

　　狼觉得无趣，毫不在意地放出涂月的意识。

　　约瑟见着谢鸿归和涂月，眉头皱起，声音冷然。

　　“罪犯涂月，杀害两名三年级学生，六位二年级学生，你可认罪？”

　　涂月从混沌中苏醒，约瑟的话让他眼眸变得黯淡，潮水般的疲惫涌来，他在溺毙的绝望中卸下力气。

　　“我认罪。”

　　“我有异议。”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涂月愣怔望着谢鸿归，约瑟语气不虞，“无关人员无权干涉。”

　　谢鸿归收回插入树干的匕首，他记得眼前这人，在他路过古嫣然和翠丝特争执时，是他将自己引去。

　　无论后果如何，谢鸿归是记下他了，“过去没见你旁观，现在我反倒成了无关人员了？”

　　约瑟将手放在腰间银红的长剑上，“你要包庇犯人？”

　　谢鸿归撩起眼皮，“是不是犯人另说，他身上有异，我要知道他异变的原因。”

　　约瑟态度强硬，“证人已齐，是否有罪他都得和我走，后续解释学院会公告说明。”

　　赤蛇将涂月缠住带离。

　　涂月头垂着，忽然发出沙哑的笑，他的眼眸再次变为竖瞳。

　　“你们都走不了！”

　　深夜的森林中，收到兽王的感召所有魔兽发狂失控，朝着这里逼近，黑暗中亮起无数对幽红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