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弦月》暗夜女巫

2、2

　　每到周末，安安就会回家里一趟。看望她的父母，还有一个读高中的妹妹。
　　“爸、妈，小妹，我回来啦！”这是安安进屋前的第一句话。

　　第一个跳出来的一定是妹妹眉眉。如果说安安是一朵娇美的蔷薇，那么眉眉则是一朵迎风而动的野菊，浅淡、空灵。
　　诗经里有这样一段话——出其东门，有女如云，虽则如云，匪我思存。缟衣綦巾，爱我所员。
　　眉眉就是这样的女孩子。扎着两个小鬏鬏，红色的丝带飘啊飘的，一双大眼睛扑闪着，有什么在眼里水泱泱地荡来荡去。
　　在这个纷繁的城市里，学生们都早熟的染上了各种色彩，只有眉眉，还像一朵不諳世事的小菊花，素雅的不见一丝一毫的杂质。

　　“姐，你来啦！”
　　安安最疼爱的就是这个妹妹。
　　“姐，有没有买什么好吃的呀？”娇气的声音。
　　“喏，就知道你是个馋猫，这些个都是你最爱吃的东西。”安安递过来大包小包的零食。
　　“哇塞～姐姐你好好哦！！”眉眉夸张地叫着。
　　安安拿这个妹妹没办法。嗜零食如命，却从来不会长胖。或许，这是上天给她的恩赐。

　　“姐，老爸还在公司，没有回来——他好像最近都在加班一样。”妹妹一边不停地往嘴里送着零食，一边抽空说着话。
　　“那妈妈呢？”安安东张西望。
　　“哦——妈妈——应该还在跳舞吧。”眉眉口齿含糊地回答着。
　　跳舞？才一个星期没有回来而已，安安就发现家里有了这么多变化。
　　“妈妈去跳舞了？什么时候的事啊？”
　　眉眉终于咽下口里的食物，清了清嗓子，说：“你也知道啦，老妈当年很喜欢跳舞的嘛。上个星期，妈妈突然回来说她报名参加了一个什么中老年舞蹈协会。你想想，以妈妈的功底，当然是一下子就出名啦。所以现在呀，我们家的电话特别多，经常都是找妈教跳舞的那些个人。”然后，她抬头看看挂钟，“嗯，这个时候差不多要回来了吧。”
　　安安想着妈妈穿着长摆的裙子旋转的样子笑了起来。看来，妈妈活得越来越年轻了。

　　青青的校园。
　　香樟绿柳。路边的树似乎开始倒长，抽出越来越疯狂的叶子来。教学楼背后的花坛里甚至还盛开着一大片向日葵。古老的大礼堂带着陈旧的斑点，上着锁仿佛有些生锈。
　　夏季的风把整个校园传染成绿色，阳光却在树叶间洒下更炎热的种子。聒噪的声音属于蝉，不断不断地让人觉得心慌意乱。即使穿再少的衣服，依然会感到夏日的威严。

　　眉眉斜挎着背包，不疾不徐地走在通向教学楼的路上。
　　紫罗兰色的纱裙衬托着白皙的皮肤。清新逼人无法直视。
　　眉眉读书很用功，成绩很好。学校里几乎没有人不认识她——这个美丽的有着一脸清纯笑容的女孩。

　　今天下午是化学实验课。眉眉偷偷笑了笑。没有人能够窥视到这个小女孩心里的秘密，没有人。

　　“老师，这个地方我不大懂，你可以过来帮帮我吗？”轻轻巧巧的声音从实验室右边角落里传来。
　　无人能拒绝这双扑闪着的大眼睛和娇嫩的声音，包括这个温文儒雅沉敛的像北冰洋的海水般宽展而深邃的化学老师。即使他老不明白，为什么每次试验课她的问题总是最多，而且还经常不小心弄坏一些瓶瓶罐罐，因此不得不陪她留下来清扫残局。

　　看着赵文卓线条分明的侧面，眉眉觉得特别满足。她知道，这个化学老师非常有耐心，一定要讲解半天才会离开，而且在走之前询问“听懂了没有”。
　　他有着一双并不很大却有神的眼睛，小而长的鼻子，单薄的嘴唇。他是她学习这门课的动力。天知道，如果没有他，这些枯燥的化学符号和方程式会把她折磨成什么样子。

　　上化学课的时候，眉眉会特别的认真。笔记做的工工整整。偶尔会看着他发呆。等她反应过来，就会像个教徒发现自己犯了错误一般，虔诚地聆听他孜孜不倦的“教诲”。
　　眉眉的课堂效率非常的高。可是，她从来不会透露出自己懂了，她总是在回答问题的时候结结巴巴，把课后作业写得一塌糊涂，就连考试往往也是悬于生死线之间。她知道，在全班的化学成绩都很好的情况下，她只有这样，才能使他对她关怀有加。

　　“尹眉同学，这个问题请你来回答。”
　　赵文卓发现，他的这个学生又在走神了。这个女孩子还真是挺让人头痛的。难道是我的教学方法不能吸引她？也不对啊。有时候看她听得很认真的样子，可是有时候会发现她的眼神飘忽。再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

　　“好啦，今天的课就到这里。尹眉同学，放学后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下课！”
　　赵文卓转身走下讲台。就在开门的一瞬间，铃声响起来。
　　“哇～赵老师每次都把时间掐得好准呀！”
　　“就是！又不会拖堂，讲得又好！”
　　“有时候我真希望他再多讲一会儿，时间过得太快了。”
　　身后传来学生的议论声。赵文卓满意地笑笑。这几年的教学经验足够让他从容地应付很多事情，包括控制课堂局面和抓住人心。

　　可是，那个女孩……赵文卓开始陷入沉思。
　　他还记得，那次他去超市买东西，刚巧零钱不够，身后响起一个娇小的声音，一双纤细的手递给他所需要的零钱。是她，尹眉，一个和他说话的时候脸会发红的女孩，像一株含羞草，稍微一碰就会蜷缩起来。她的脑袋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呢？上课时出神而专注的表情，偶尔飘忽迷离的眼神，经常把事情弄得一团糟。听说她其它功课的成绩都相当的好，难道她真的对化学不开窍？……

　　一阵敲门的声音。接着一个娇小的声音：“赵老师，我来了。”
　　这个看起来像蛋糕上的草莓般清凉甜蜜的女孩子，不安地咬着嘴唇，站在门口。
　　“噢，进来吧。”他顿了顿，“来，这里坐。”
　　她很紧张地只坐了半个屁股在椅子上，还险些碰倒墨水瓶。
　　“尹眉，不用紧张。叫你来只是想问问你，最近觉得自己在化学课上有没有什么收获。”赵文卓尽量把声音放的舒缓些，他真怕吓着这个小女孩。
　　“我……好像……嗯——这个——”她的脸越发红了，像熟透了的苹果，要流出汁液来。
　　“呵呵，不要紧张嘛。因为现在大家都开始用功了，为考上一所好的大学而努力。我想，如果你有空的话，我可以每周三和五放学之后给你补习一下功课。”
　　“好——好——好的！就这么决定了，我也正需要好好补习一下了。”她不住地点头，嘴角露出一丝丝掩藏不住的笑意。

　　赵文卓本来还怕伤害了这个小女孩的自尊心，毕竟她在其它方面都很优秀。现在看来，担心是多余的，补习的事情很顺利地定了下来。他开始着手准备所需要的资料了。
　　一定不能让她在化学上掉队。一种怜爱的心情油然而生。

　　眉眉觉得今天特别的开心。仿佛天都比以往蓝了许多。白鸽咕咕地叫着，秋千荡得很高，很高很高很高了，有一抹刘海在眼前飘动。她轻轻地唱着，和着耳边的风声。她的歌喉很美。她觉得自己长了一双透明的翅膀，一点脚就可以飞向远方。
　　想到可以和他单独相处，而且是那么近的距离，眉眉的心开始狂跳起来。该是一幅怎样的画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