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因爱生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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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崔明礼，你们怎么变沧桑了？”法言笑好奇地看着风尘仆仆的法崔二人。
崔明礼扔下行李包，径直走去客厅，将身体重重摔进沙发里，简明扼要地说了四个字：“被催生了。”
法言笑一听秒懂，幸灾乐祸地捧腹大笑，嘲笑两人遭受的折磨。笑了会儿她想起正事，收敛起笑容：“对了，崔明礼，你唯一的站哥脱粉关站了。”
崔明礼发展到现在，出图站子已从最开始的两个扩大到十几个。他认得他们每一位经营者。法言笑口中的这位站哥不仅是唯一的男性“站姐”，还是最早建站的粉丝。他几乎没落下过崔明礼任何一场线下活动，专辑小卡杂志代言等等也哐哐砸钱，是苹礼忠实的拥趸。
崔明礼认得他，对他印象深刻。他的妙评ID叫“谦谦君子尚礼”，大家给他取了个昵称叫“小谦”。他性格内敛谦和，线上从不与人吵架，线下也总是一个人戴着黑框眼镜默默地扛着相机拍照。
小谦的摄影技术和修图审美都极好，为崔明礼出过神图无数。毫不夸张地说，崔明礼能走到今天，少不了小谦对他的鼎力支持。
没有爱豆会不喜欢这样的粉丝。这样有影响力的大站子脱粉关站，崔明礼只要上网看看就会知道。只是这两天他被家里催生搞得焦头烂额，暂时疏忽了网络动向。
“他怎么了？”崔明礼边问法言笑边打开妙评。
“他独来独往，不和官方拉关系也不和其他粉丝联络，我们都只知道他发出来的公告上面的信息。”法言笑说。
“谦谦君子尚礼”的最新一条同时也是置顶消息写道：【因现生繁忙加个人原因，本人深思熟虑后决定永久关站。本站所有照片开放除商用外的使用权，使用时请注明出处。退坑不出物。感恩遇见，有缘再相逢。】发布日期为一天前。
这条帖子热度很高，很多“草坪”评论询问小谦为何一声不吭地突然脱粉，担心他是不是生活里遭遇了什么不好的事情，都被小谦用“谢谢关心，私事不便透露，和任何人都无关”这种公式化回答搪塞了过去。
虽然小谦话里话外都把崔明礼撇得干干净净，表示这是个人行为与前偶像无关，但创星还是出钱压了热搜，防止有人趁机给崔明礼扣屎盆子。
崔明礼搞清楚来龙去脉后，摸了摸下巴：“这事是有点可疑，你们怎么看？”
“我去私信问了小谦，他没理我，”法言笑搬来笔记本电脑，噼里啪啦地操作一通，“然后我就去问了其他的站姐和大粉，在你的大名和花名title下高强度搜索，总算找到了点线索。”
崔明礼感动坏了，聚精会神地听她继续往下讲。
“小谦在发公告的前一天，给第二个为你建站的站姐发了私信，说自己遇见了‘真命天子’，马上就要和对方订婚了。他也在机缘巧合下终于发现了你的真面目，一切都是天意。”
崔明礼听法言笑讲完，面色变得凝重。小谦的哑迷乍一听莫名其妙，但崔明礼做了亏心事，联想到自身情况，不得不提高警觉。
“啊，他该不会是知道你有一个信息素匹配度极高的对象了吧？”一直默不作声的法言随提出自己的看法。
“很有可能，”法言笑赞同哥哥的假设，“而且他之前看起来没有恋爱的迹象，一个omega突然说自己有了个‘真命天子’，如果是真心喜欢对方，不太会是这种表现……所以，就只剩下一个可能——他和你们一样，婚姻并非自愿，而是信息素匹配的结果。”
崔明礼心乱如麻，烦躁地抓着褪色的头发：“……这未免也太糟糕了。希望不是你们说的这样，对我心脏不好。”
“他直到最后都没说半句你的不好，应该不至于出来爆料。”法言随说。
法言笑也给出客观的看法：“追星需要耗费大量的精力，尤其是他这样线下一次不落的。或许，他只是累了，追不动了。”
他们的安慰让崔明礼心里好受了一点。聚散离合，本就是世间常态。没有谁会永远追随谁陪伴谁，偶像与粉丝的情感连结从来不是坚不可摧，断掉再正常不过了。而且，一个人脱粉对于他的粉丝体量来说轻如鸿毛。
道理崔明礼都懂，可他依然惆怅。他不会干私联粉丝卖惨这种违反职业道德的事，于是整理起了储物间。翻看粉丝们一封封手写信，崔明礼越看越感伤，种种回忆涌上心头。
他化身多愁善感的忧郁文青，把信件和礼物拍成九宫格发在妙评上：
【大都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犹恐相逢是梦中。】
——亲爱的粉丝们，希望我们的美妙缘分不是黄粱一梦。
过了午夜十二点，崔明礼把储物间收拾得差不多了，捶了捶微微发酸的腰，准备去洗漱睡觉。
三楼忽地传来玻璃破碎的哗啦声，紧接着是重物倒地的闷响和法言笑的尖叫声。
崔明礼没一秒的犹豫，拔腿朝三楼跑去。
“放开她。”这是法言随竭力克制怒火的声音。
“……是你，果然是你。”这是一个很熟悉的男性的音色，听上去像……崔明礼心悬到了嗓子眼，两步并作一步加快步伐。在转角处闻到一股茉莉香的信息素后，崔明礼的心重重砸回原处——是小谦，他来了。
法言笑的卧室门大打开着，法言随站在门口，双手握拳，手背上青筋凸起。法言笑瘫坐在地上，小谦拿刀环绕于她颈前。他们身后的玻璃窗碎了个大洞，玻璃渣像水晶洒落一地，在朦胧月光的照耀下又像鲛珠。
“小谦，你想找的人是我，放了她。”崔明礼轻揉法言随绷紧的小臂肌肉，又释放出温和的信息素安抚他。
在场除了崔明礼外，其余三人都是omega，小谦感知到崔明礼的信息素变化更崩溃了：“你怎么可以背着粉丝谈恋爱？！不、不要过来，我的刀可比你的脚快！”
崔明礼额头冒汗，温声细语地劝小谦：“小谦，别冲动，把刀放下好吗？”
“别废话了。私闯民宅、持刀威胁，这些都足以让你去牢里蹲个够，”法言随拍开崔明礼阻拦他的手，一步一步朝小谦走去，面无表情，“既然你认出来我是谁了，那你要不要试试是你的刀快，还是我的拳更快？”
小谦虚张声势，没有真打算伤害法言笑，法言随冲到他跟前时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打掉了手上的刀。法言随用标准的擒拿姿势把小谦掼在地上，压得他无法动弹。
崔明礼把法言笑半抱半扶到床上坐下，仔细观察那把刀，借着月光看清它没有开刃。
小谦的情绪彻底失控，开始嚎啕大哭，泪水鼻水口水流在法言随为他垫脑袋的手上，又滑落在地板汇成一滩小湖。
“你、你们要报警就快点去报啊！免得我痛苦得日夜难眠……你不是拳击冠军吗，那你就像我撕苹礼的周边那样，把我也撕成碎片！”
崔明礼于心不忍，再次进行劝说：“可以了言随，你的手有没有被碎玻璃割到？小谦，等你冷静下来后，我们好好谈谈，行吗？”
法言随摇摇头，松开对小谦的禁锢，去到受惊的妹妹身边。崔明礼打开墙上顶灯的开关，灯光照亮屋内的狼藉，让所有人都无处遁形。
如此一闹，他们从三楼转移到一楼，崔明礼煮了壶烤奶，给omega们一人倒了杯。他把马克杯递到小谦面前，说道：“消耗那么大，喝点热的缓缓。你有什么想说的、想问的，一吐为快吧。”
小谦的两只眼睛肿得像两颗油桃，鼻头也红。现在他情绪平静了许多，狂暴的信息素重归淡雅。小谦不敢抬头看人，吸了吸鼻子，声音细若蚊鸣：
“苹礼，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如果创星放出PGM出道信息的那一天，我没刷到你的公式照就好了。当时我的眼睛在你的照片上停留了至少十几秒，忘了眨眼忘了呼吸。你的脸是女娲的杰作，完美得让我震惊。
从那时起，我成了你的接生粉。你没有人给你拍图，我就建立站子，省吃俭用外加偷偷打工攒钱买了人生第一台相机。因为你，我对摄影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加入学校的社团，课余时间学摄影、学修图、剪辑视频，学了很多技能。
我看着你越来越优秀，喜欢你的人越来越多，真心为你感到高兴。我第一次和你视频签售的时候，紧张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你一直在鼓励我，跟我说了好多话，说认识我喜欢我拍的照片。那天晚上我开心得一晚上没睡着，我下定决心，要粉你一辈子。
你是我追的第一个星，也是唯一一个。很多人都说你业务能力差，是走后门进的，还说全世界的alpha都一个样，不管伪装得如何金玉其外，都败絮其中。
可我不相信你也是那样的。你天赋不好，但努力有上进心，知道扬长避短。你很宠粉对粉丝很好，记得很多人。你的优点多到数不完，是真正的绅士，从来没有过别的alpha男艺人那样的黑料……在我眼里，你就是最好最完美的偶像。
呵，谁知道，一切都是假的……虽然我不是你的梦男，但你心里清楚，你有多少女友粉男友粉，你对得起粉丝吗？既然你结婚了，为什么不藏好，为什么要让我发现……”
崔明礼当然知道，偶像是经过层层包装的精美商品，最主要的本职工作是给粉丝们提供情绪价值，其中最核心的就是树立单身人设给粉丝以恋爱幻想的氛围。
对于爱豆而言，职业道德凌驾于业务能力之上。更何况崔明礼的业务能力还没有强到能掩盖一切私德的不足。
会客厅成了审判室，崔明礼坐在罪人的席位。他耐心听小谦讲完，承认小谦对自己的一切指控，不做任何辩解，缓缓开口：“小谦，你有想过曝光我吗？”
“你以为我不想、我不敢吗？”小谦的音量大了几分，“我可以为我今天的行为负责，倒是你，你敢不敢为你的所作所为负责？”
崔明礼拿出手机，打开录像，把它交到小谦手边：“你把这一切都录下来，用我的号发到网上，我决无半句怨言。”
“你疯啦？”法言笑惊呼，“哥，快拦着他！”
法言随拍拍她的肩，眼神沉静似海，示意她不要插手那两人的谈话。
“你没责任到这个地步，想让公司和队友都来为你的幼稚行为买单？”小谦也难以置信地望着崔明礼。
“所以我不敢也不能让别人知道啊，”崔明礼苦笑道，“只是纸里包不住火，无论我隐藏得有多好，总会有败露的一天。其实，在看清那把刀的那一刻，我很庆幸是你发现了我的秘密。很可笑吧，我看出来你对我有残存的好感和不舍，以此当保命符。”
崔明礼不像签售时那样坐得笔直，他颓然地靠着椅背，褪下光鲜亮丽的服饰，素颜素衣。“小谦，你很有勇气，哪怕过往沉没了那么多成本，也能抽身而出。在这一点上，我远不如你。
‘你是我的缪斯’——这是我初入行感到前途渺茫时，你发给我的私信。它给了我动力。从那天起，我认真钻研服装搭配、自拍技巧……算了，说这些你也不想听吧。
我不是个十全十美的人，也不是完美的爱豆。面对镜头，我撒了很多谎，无论你信不信，但我就像你们珍惜和我的点滴一样，珍惜你们对我的爱意。我爱你们，这不是谎言。
你没有真的伤害他人，所以我不会追究你——当然，言笑和言随会怎么做，我无权干涉。我感谢你为我付出的时间和精力还有爱，这些都是无价的珍宝。祝你今后的人生路皆是坦途，也希望你能更爱惜自己，为我这么个前偶像知法犯法，不值……”
崔明礼的话戛然而止，因为小谦又在掩面啜泣。
小谦为什么会伤心欲绝，没经历过的人可能永远也不会懂得，只认为他愚蠢矫情，自讨苦吃。
但崔明礼明白。他不是完美无缺的神，也不是十恶不赦的人，他低估了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小谦声泪俱下的控诉比口不择言的辱骂诅咒更使崔明礼难受，那一滴滴泪像一根根针扎进崔明礼的肺泡里，刺得他每呼吸一次肺部就剧痛难耐。
若是他有一副铁石心肠就好了。把粉丝当成韭菜提款机，当成商业客户，那样便没有任何心理负担，不会感到罪恶。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因爱生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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