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琉璃》一笑笑兮

7、第六章

　　顺着那只带着些许凉意的手望去，是张娇俏灵动的少女面容。荷花盈盈，衬得眼前佳人愈加粉嫩可爱，动人心弦。
　　玉儿揉揉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佳人姣好的面容上敛去了刚刚那副骄傲的神情，微微蹙起眉头也显得那般好看，一道妙音如清泉淌过山涧，“瞧什么瞧！你现在是认不出我了么？”
　　玉儿歪歪头，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毓秀？”
　　毓秀干脆利落地将披散在胸前的长发拨到身后，撇撇嘴，轻哼一声，“不然呢？你以为是谁？”
　　玉儿又将目光移向一旁与毓秀模样有七八分相似的另一位佳人，试探开口，“钟灵？”
　　“正是。”钟灵微微颔首，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因着昨日药丹的缘故，我们修为大增，如今大多已然初化人形。”
　　闻言，玉儿低头瞧了瞧自己的鱼尾，那里比在浮云山时还要肥美可爱，不由欣慰微笑。
　　“平日里你仗着自己比我们化形早，不知抢了多少月哥哥送与我们的点心去，如今我已然化形，定不能叫你再私吞了。”毓秀的气势甚是磅礴。
　　说时也巧，远处忽现一团红色的身影，他渐渐走近，提着食盒，步子是那么轻快，少年的面容上是浅浅的笑靥。
　　祈月俯下身，轻轻敲了敲玉儿的额头，他飘扬的发丝在光晕中熠熠生辉，俊俏的眉目，红色的衣摆，像是画中走来的公子。
　　“月哥哥！”毓秀挤开玉儿，笑着迎上来。
　　祈月一时诧异，“毓秀？没想到你竟化形了。”
　　“月哥哥竟认得出是我！那月哥哥你说，我现在好不好看！”毓秀喜上眉梢。
　　“很是可爱。”
　　毓秀的脸红彤彤的，眸中满是亮晶晶的欢喜。
　　“那我好看吗？”玉儿撑起身子，轻扯住祈月的手，“阿月你喜欢我吗？”
　　“你……”祈月的脸涨得通红，一时语塞，他甩开玉儿的手，“丑死了，谁会喜欢你。”
　　毓秀越发欢心了，得意道：“看吧，月哥哥才不喜欢你呢！”
　　对此玉儿却无知无觉，她露出一个灿烂甜美的笑容，“阿月我能去你那里吗？我不想待在水云间了。”
　　“为什么？”
　　“我喜欢阿月带来的糕点，他们会抢走的。”
　　“你胡说，那本来就是月哥哥送给大家的。”毓秀在一旁愤愤不平。
　　“就为了这个？”祈月微皱眉头，“九重天是你家吗？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今日想去本殿下那里，他日若说要去其他地方，本殿下难不成还要事事依你？”
　　说到最后，他的语气里莫名添了一丝愠色。
　　玉儿点点头，又摇摇头，认真道：“因为是阿月送的，所以才不想给其他人。玉儿去了阿月那儿，今后便哪儿也不去了。”
　　祈月微皱的眉头悄然舒展，他将食盒轻轻放在玉儿的身边，低声嘀咕了一句，“想得美。”撩起一阵带着微微清荷香气的风，那抹红色便消弭不见了。

　　几日后，碧波潭中的小鱼大都已将那日的事情忘了干净，一位自称来自望舒宫的宫娥却捧着一个琉璃盏款款而来。
　　“您就是玉儿仙子吧。”她看着玉儿，笑吟吟道：“我家二殿下很是在意您呢，几日前他回来后便亲自带着仙仆们将望舒宫中的花园好生修葺了一番，今日更是命我拿着最好的琉璃盏来接您过去。”
　　玉儿愣愣地瞧着她，半掩在水中吐泡泡。
　　“像您这般好看的仙子，我看了都心动，莫说二殿下了。”那宫娥继续笑道：“我名唤绿袖，是望舒宫的领事宫娥，日后玉儿仙子需要些什么找我便是了。”
　　“谢谢绿袖姐姐。”
　　“玉儿仙子果真可爱。”绿袖眉眼笑得更甚，俯身轻轻捧起化回原形的玉儿，将她放置在琉璃盏中，起身欲走，却被一道清脆的声音打断。
　　“你是谁？为什么带她走？”毓秀掐着腰，高声质问，“光天化日，还没有从我们水云间劫人的道理。”
　　绿袖一时惊诧，却依旧俯身行礼，态度甚是谦卑，“禀仙子，我是望舒宫的掌事宫娥，是二殿下命我来接玉儿仙子的。”
　　“我日后便去望舒宫住，再不会与你抢点心了。”玉儿补充道。
　　怒火点燃了毓秀一张俊脸，她眉头锁的很紧，眼泪也倔强地在眼眶中打转，恨恨道：“你听好，从今往后，我与你，势！不！两！立！”
　　她吼得很大声，连绿袖都被她吓得连连后退几步，差点把玉儿从琉璃盏中颠出。
　　玉儿再想说些什么，却听到绿袖轻轻叹了一口气，“玉儿仙子，你莫再与这位仙子说些什么了，这只会徒增她的难过罢了，我们还是快些走吧。”
　　玉儿点点头，最后望了一眼那条月白色的小鱼，轻轻道了一声，“好。”

　　从水云间到望舒宫的路途并不遥远，绿袖同玉儿杂七杂八讲了些望舒宫的趣事便已经到了。
　　玉儿抬头瞧着那块写着“望舒宫”的金光闪闪的匾额，不由感叹：好生气派！同时她又觉得这地方莫名熟悉，像是从前来过似的。
　　穿过富丽堂皇的殿宇，绿袖携着玉儿来到花园。
　　比起九重天其他地方的花园，望舒宫的花园自有着其绝妙之处。九重天上不分四季，唯有这一方花园不知被谁设了屏障，春去秋来、四季分明。
　　此时园中芳草如茵，一方被精心打理过的池塘坐落在中央，池中散着几片荷叶，一棵古老的桃树耸立一旁，桃花开得正盛，花下静置着一古色桌几，摆放着笔墨纸砚，一盏茶尚还冒着热气，想来刚刚还有人在。
　　望舒宫的富丽堂皇与这方幽静花园融合得相当巧妙，并不显得冲突，倒有一种“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
　　绿袖俯下身子，轻柔地将玉儿放入池中。
　　小鱼在池中欢快地游了一圈，甚是惊喜：此处虽不如碧波潭宽敞，于她一鱼而言却是足够，而且这池中水温正正合适，不像别处不是冷了便是热了。
　　“这水温正正合适。”小鱼赞叹。
　　“玉儿仙子喜欢吗？”绿袖还捧着琉璃盏，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玉儿欢心一笑，“喜欢，很是喜欢！”
　　“二殿下说池水冰冷，便特意寻来暖石铺在池底，这池水自然是正正好的。”绿袖故作惊叹，“我竟没想到二殿下有朝一日还有这般用心的时候。”
　　她说罢，没绷住，“咯咯”笑了起来。
　　“绿袖，你又多嘴了。”祈月不知从何处冒出来，冷冷道。
　　绿袖惊诧，慌忙俯身行礼，面上是恭恭敬敬的神态，语气中却丝毫没有知错的意思，“是奴婢逾矩了。那么奴婢就不在此叨扰殿下与玉儿仙子的独处时光，先行退下了。”
　　她将“独处时光”四字咬的很重，也不等祈月再开口，起身便走，末了还冲玉儿眨巴眨巴眼睛。
　　只剩下一龙一鱼的时候，氛围竟冷了下来。
　　祈月不再说话，盘腿坐在案几旁，拎起一本书有模有样地看着，对玉儿的存在视若无睹。
　　玉儿则呆呆地看着他。
　　桃花簌簌，一片花瓣竟无声落在祈月发间，她似乎看到了初见他的时候，那日浮云山的桃花和今日开得一般灿烂，他头上挂着她编织的那个桃花花环，眉眼如画，很是好看。
　　她原来只是觉得从天上落下的黑龙很是讨她欢心，便留下了他，直至那日，她第一次见到他少年的模样，便认定了喜欢。
　　像命中注定，又有一种久别重逢之感。至于到底是为什么？玉儿觉得她不必思考，遵从自己的内心，让自己欢喜不就好了。
　　玉儿伸手摘掉那片花瓣，祈月猛地颤了一下，“你这是在做什么？”
　　“桃花落了。”玉儿笑得天真烂漫，将那片花瓣举到他面前。
　　祈月的眸子重新低垂下去，不知心思是否也回归到了书本当中，只听见他故作沉着道：“莫做奇怪的事。”
　　玉儿又爽朗地笑笑，轻车熟路地拈起案几上准备多时的糕点，大快朵颐起来。不想一时吃的太急，竟噎住了，止不住地咳嗽，祈月忙将他的茶杯递给玉儿，她方才得以获救。
　　“谢谢阿月。”
　　祈月一时愣神，将将意识到自己方才递出的是自己用过的茶杯，不觉脸上滚烫。
　　“你慢些吃。”
　　“嗯？”玉儿刚刚缓过神来。
　　“本殿下说，你慢点吃，这点心你吃多少有多少，别搞得好像本殿下在虐待你一般。”
　　玉儿努努嘴，复又笑道：“我知道阿月待我是极好的。”
　　“祈月。”一道温和的呼唤打断了祈月的思路。
　　花园的入口处闪出一抹白色，一位温润如玉的公子正缓步走来。
　　这便是祈月的兄长，大殿下风昕了。
　　他们二人虽并非一母所生，但祈月几乎算是风昕一手带大的，关系自然也是极好的。而如今天尊不在，九重天大大小小的琐事也都是由风昕代为打理的。
　　“我听闻你这几日有欢喜之事，都闷在望舒宫里不出来，今日便过来瞧瞧是何欢喜之事。”风昕行至池塘前，笑吟吟道。
　　祈月起身相迎，“让哥见笑了，并没有什么值得欢喜的事，只不过是多了个麻烦。”
　　说罢，他瞥了一眼正在好奇打量的玉儿。
　　“哦？这位莫不是玉儿姑娘？果真生得十分好看，怪不得祈月会喜欢。”
　　祈月狠狠瞪了他一眼，玉儿却十分开心道：“没错，小鱼我便是玉儿。”
　　“那敢问小鱼仙，能不能接祈月一用？我刚好有些政务上的琐事要与他商量。”
　　“好。”玉儿甜甜一笑。
　　“果真是乖巧又可爱呢！连我都忍不住喜欢了，日后祈月要是敢欺负你，记得告诉我，我替你教训他。”
　　风昕说话的语气未免有些像是在哄孩子，祈月不住地皱了皱眉，奈何玉儿对此却十分受用。
　　“好，谢谢哥哥！”
　　“哈哈哈！”风昕朗声大笑，“没错没错，我是祈月的哥哥，自然也是小鱼仙的哥哥。”
　　祈月又羞又恼，直拉着他往外走，“哥不是说还有事，我们这就去处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