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火》锦乘絮

3、疑云

　　但自此以后，我暂时搁置了改造维多的计划。暑期将尽，卡洛斯从他爹那里扒拉出一个预备指挥官的校招名额，为了拿到综合素质优秀的评价，我加入了巡航小队。

　　维多被我留在遗属区，我独自在星系边缘巡航半年，遭遇了十七次星际流匪的袭击，正面交火十三次，肋骨被导弹冲击波震碎了四回，所幸星舰医疗舱足够先进。

　　巡航结束后，领队魏明在我的考核表上签字，他由衷地感慨：“本以为你一个理工生，实战危机时肯定会找不着北，没想到能源舱炸了还敢冲上去，真是虎父无犬子，有前途！”

　　我笑问：“您知道我父母是谁？”

　　魏明脸色微变，来了个倒反天罡：“哈哈，俗话说龙生龙凤生凤，你这么有才能，父母自然是不差的。”

　　不过他话音一转，自言自语道：“你成绩好，校长那边一直还担心你会步原维的后尘，看来是他多虑了。”

　　这是我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有些疑惑：“原维是谁？”

　　“奥，我大学室友，他……6月在数据工坊自杀了。唉，我不是咒你，原维当年好不容易挤进数据工坊，刚办出永居证，就碰上中将遇刺。守备军叛乱时，在第九自治区附近发生暴动，边防伴生星被炸得渣都不剩，他连家人尸骨都没能找到。又过了很久，他突然就疯了。”

　　第九自治区离域外最近，也是我这次巡航的区域，流匪活动频繁，边防星隔几年就会炸一个，重建经费已经成固定开支了，我还是头一次知道有颗星能撑过几十年，硬扛到他永居才炸。

　　首都星内遍地是数百年打底的大家族，原维单枪匹马从自治区考到这里，已经是天纵之才，可惜晚了一步，大概也是天命如此。

　　而对于后一件事，我只知道那位遇刺的中将是我母亲生前好友，那场叛乱，是我父亲卫道安上将亲自去镇压的。

　　我叹了一声：“节哀。但不出意外，我的归宿应该是星辰大海。”

　　魏明：“下次见面，说不定我们还是战友。”

　　我与他告别后，叫了辆飞艇。

　　回到遗属区的路上，心里还是有些好奇，于是拿出终端机搜索了原维的词条。

　　照片跳出，那双浅棕色的眸子映在我的视线中，我抱着手柄，难以置信，却同时觉得合情合理。

　　黑盒是卡洛斯从数据工坊捡回来的。

　　仪表器响起铃声，舱门打开，司机见我没有动弹，喊道：“嘿，小姑娘，到地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出的飞艇，双脚麻木地拉开房门，看见维多正低着头，站在院子里，似乎已等待多时。

　　“星舰损毁率超过50%，还要往前冲。艾薇，别那么不惜命。”

　　“那你呢？”我盯着他，“原维，你又是怎样变成维多的呢？”

　　心底有个猜测迅速萌芽，卡洛斯当初究竟是没有解开密钥，还是……他根本就没有触发密钥的权限？

　　“什么？”他似乎没听懂，“维多没有曾用名。”

　　我只当他是装蒜，继续说：“不仅是相同的长相，原维在7月2日逝世，而你的启动日志也是从7月2日开始的。”

　　维多眼中闪过无数数据，露出困惑的表情：“只是巧合吧？星际法明令规定不得储存数据意识，而且，维多并没有过往记忆。”

　　“那你提前站在院子里做什么？”

　　“我……在等你回来。”维多的声音越来越弱，他指向屋子里，有些踟蹰，“统计表明，没有星舰助理的边境指挥官，平均寿命只有44岁。先前是我固执，你回来前，通用星舰数据和接口已经上传好了。”

　　我进屋打开黑盒，发现确如他所说，不禁眯了眯眼睛，怀疑卡洛斯那不靠谱的在给我黑盒之前，是不是把零件摔坏了。

　　我想起来出门前，维多好像格外不喜欢独处。

　　原维生前，不会给这货装了个恋爱脑吧？

　　想起来他A97的序号，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晚上要吃什么？”维多小心翼翼地问。

　　“……蟹黄面吧。”

　　我由着他岔开话题，轻轻将这一页翻过去，很多年后回想起这次长达半年的分别和争执，不免觉得有些不合常理。

　　许是被夜晚的摇篮曲蛊惑了心智。

　　返校前我脑子一热，想把黑盒改成了戒指，拆开盒子后发现里面有一颗黑色的珠子，外表哑光，像是雾面磨砂，维多说这是他的核心。

　　我将它当成宝石镶嵌进戒指，戴在无名指上，带去了学校，没想到卡洛斯为此生了好大的气。

　　“我那天给你的黑盒呢？”

　　我紧张道：“作业都交了，你不会要收回去吧？”

　　他气得快要蹦起来：“你居然这么想我！我堂堂韦德家的大少爷，会干这么没品的事？”

　　我狐疑地打量着他。

　　卡洛斯被盯得浑身不自在，忽然泄气道：“是我爹，查监控时逮到我进数据工坊了。他让我问问你，那个黑盒有没有危险性。”

　　“那不就是个陪伴系统么？”我装傻，“构造有点低级，是个残次品吧？已经让我改成家政语音包了。”

　　卡洛斯难得露出严肃的表情：“要不，你把它销毁了吧。我爹给我看同系列A0黑盒破解后的影像了，简直是个魔鬼！他说在我捡走黑盒前，原维一直在废料区徘徊。”

　　“之前魏明也跟我提过原维，说他三年前疯了？”

　　卡洛斯压低声音：“嘘，那是件大事——但我不能告诉你。我能说的是，原维曾借研究之名去过官属区79号。”

　　官属区79号，是我母亲生前的居所。

　　我觉得自己似乎离真相越来越近，不由心率加速，大脑高速运转，问出了最要紧的问题：“原维做了什么事被认定是精神失常？”

　　“官属区79号是严管范围，管理员暗查了他。”卡洛斯顾左右而言他，“艾薇，原维非常憎恨你父母。”

　　话说到这，再问也问不出了，无名指戒指发出细密的电流，我捏紧拳头：“好，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