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年等风停》IEoi7

3、第 3 章

　　时间如流水，四季轮转交替翻篇。

　　初二下学期，开春，宋笙希独自一人乘车从市里来到镇上，身上是南理中学的校服，今天她将头发扎成低马尾，许是看她一人身影单薄，镇上几个混混抽着烟语气玩味的走过来。

　　这种一个人落单的小姑娘最是好骗，也好欺负，还穿着校服一看就是没有见过社会险恶的娇娇女。

　　宋笙希第六感察觉到危险在靠近自己，顾不得思索提腿就跑。

　　见她跑起来，几个混混有种看着势在必得的猎物挣扎的快感。

　　狂妄的大笑起来。

　　这种笑声听在宋笙希耳里刺耳极了，她想往人多的地方跑，往安全的地方跑，前面就是路口，爷爷会在前面不远处路口，到那里就安全了，蓦地头皮一痛。

　　“啊！”

　　她整个人痛到惊呼一声，身体向后仰。

　　一股蛮力拽住她的头发向后拉，常年跳舞的身形轻盈，一个下腰，但还是没有挣脱他们的恶掌。

　　几个人笑得愈发猖狂，“哈哈哈哈，还是个练家子，这么娇软的身体。”

　　令人作呕的声音，让宋笙希想吐。

　　恶心的话，不堪入耳。

　　“放开我！救命！”宋笙希大喊救命，迫切地渴望能有个路过的人救救她。

　　“小姑娘别叫了，你看看哪有人哈哈哈哈哈，乖乖听话，一会哥哥们会怜香惜玉。”

　　宋笙希绝望但不死心的依旧呼救，泪水沾湿睫毛，将苍白的脸颊润湿。

　　自然也有路人看见，这不过都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偷偷报警才是明智的选择，他们是几个人寡不敌众。

　　这是这样下去，小姑娘肯定就遭遇毒手了。

　　宋笙希被拖进隐蔽的巷口角落，她感觉自己今天真的要完了。

　　逃不了了，她急慌慌恳求道，“你们放了我，想要钱我爸爸可以给你，我可以给你很多很多钱，求求你们放了我。”

　　“呦呵，看起来还是个娇躯大小姐。”

　　“我们还没见过有钱人娇养出来的大小姐，钱，人，我们都要·······”几个混混这样恶趣味的说着咸猪手伸向宋笙希的脸上。

　　忽地脸上就被结结实实挨了一拳，刹时几人打起来。

　　宋笙希紧闭的双眼睁开，只见一个清瘦的少年和几个混混打起来，十三岁的小女生并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她被吓得不轻，整个人止不住的颤抖。

　　双腿发软，跌坐在地。

　　辛寻身高还没有混混高，但每次出手的力道都狠辣快准，一圈一圈将人揍倒在地。

　　不料一个混混捂着胸口从地上爬起来，胡乱拾起地上一块转头，正欲从背后偷袭辛寻，宋笙希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立刻冲过去，用身体将人撞开。

　　“艹！”

　　辛寻迅速转头就看见男人跌趴在地，脸朝地，吃了一嘴土，狼狈不堪。

　　宋笙希重心不稳，身体向侧后方摔去，辛寻眼疾手快一把把拦住她的腰才没至于摔倒。

　　蓦地抬眸，对上男生紧蹙的眉头，宋笙希恍觉自己腿脚再次发软，根本站不住，身体往下滑。

　　却被男生有力的大手拖住，右脚还狠狠踹了地上人一脚。

　　辛寻问，“有没有受伤？”

　　“没，没有。”宋笙希声音有些颤。

　　不远处警笛声响起，地上一片哀嚎声，四仰八躺的人被帽子叔叔带走。

　　由于几人没有对被害人造成实质性伤害，但也是惯犯，可能会被判刑，其中还有一个未成年，所以只能拘留口头警告。

　　这个结果并不佳，但法律自有正义。

　　这次，辛寻虽然救了宋笙希，但小小年纪就和几个匪徒搏斗不是明智的选择，帽子叔叔给予口头教育，“下次遇到这种事第一先要报警，然后等待救援，都是小孩子，这样很危险。”

　　“你们都是学生，学过要相信法律，相信相信警察。”

　　两人从警察局出来，辛寻便头也没回走了。

　　宋笙希一直跟着他，她是想说谢谢的，而且她看到他也受了伤。

　　不论脸上还是身上，几个人打一个，他身上多多少少都有不同程度的擦伤。

　　他救了自己，宋笙希不能这么不管。

　　但他的眼神冰冷，她有些惧怕，所以又不敢靠太近，只能默默跟在后面。

　　倏然，前面的男生停下脚步。

　　宋笙希也没往前走，定在原地。两人之间有一段距离，但不妨碍说话能听到。

　　辛寻没有回头，他背脊笔直，眸子盯着地面，“跟着我干什么？”

　　这话显然是问宋笙希，她愣了一下赶忙回道，“你，受伤了。”

　　“所以呢？”

　　男生语气没什么起伏，一如他这个人一样。

　　宋笙希似是没想到他会这么反问，瞳孔微微收缩，眼眸里倒映这个春嫩枝芽随风乱舞，飘在男生头顶。

　　她唇瓣嚅动，说：“我带你去医院看看吧。”

　　这话说的小心翼翼，似乎自己也没有底气，因为大概率这个男生不会去。

　　可他是因为救自己才受伤，不去医院检查一下，她会自责一辈子的。

　　事实上，男生果然如此，他冰冷地说了句，“不用，你快回家吧，天越来越黑，外面不安全。”

　　说完，他又重新抬步朝前走去。

　　走了五步，辛寻缓缓转身，看了眼跟上来的女生。

　　六分钟后，去了镇上的卫生院，简单的处理伤口，包扎。当宋笙希看见男生两条手臂都是各种青紫的时候第一反应是震惊，然后便是心疼，她想不明白，同龄少年身上怎么会受这么多伤，他该多疼啊！比她跳舞摔伤还多，还触目惊心。

　　大约是女孩子天生就有的共情能力，她看着看着眼眶就红了。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不自觉，她没有觉察。

　　护士问辛寻，“除了两个胳膊，还有哪里受伤吗？”

　　辛寻摇头，面无表情道，“没有。”

　　“可以走了。”

　　他转头，似是为了向女生证明现在不用跟着他了，结果一转头就见她泪汪汪的眼睛。

　　眉头一皱，哭什么？难道她受伤了？

　　旋即，他起身抽出纸巾递给她。

　　“怎么，哪里受伤了，赶紧让医生给你检查。”语调算不上温柔，言辞间的问候不假。

　　宋笙希接过纸巾，敷在眼睛上，摇头头道，“没有。”

　　走出卫生院，宋笙希看到她爷爷急急忙忙在路上找她，远远的她爷爷担心坏了，她这才想起来给爷爷打过电话后手机就摔坏了，爷爷肯定担心坏了。

　　正转头跟男生说一声，就告别，结果他已经早就走出十米远。

　　“今天谢谢你，你叫什么名字啊？”

　　宋笙希是用喊的，她可以肯定这点距离男生一定听得见，可他没有回应。

　　仿佛没听见一般，脚步不停径直走了。

　　此时，她爷爷也走跑过来，捧起她的小脸，急切关心道，“你去哪了，电话也不接担心死我了。”

　　“以后再乱跑，以后别来我们家了。”她爷爷佯装生气道。

　　宋笙希笑笑，她没有跟爷爷说自己今天的遭遇，真的怕爷爷不让她再来，她不要一个人待在没有爸爸妈妈的家里。

　　“······”

　　辛寻侧眸看见两人离开的背影，她身上的校服也是南理中学······

　　少年陷入沉思。

　　如果，他父母没有出事，那现在的他应该也在南理读书。

　　倘若他在南理，或许就会遇见那个女生。

　　少年收回目光，仰头望向一望无垠的高空，火烧云接连天，美得让人应接不暇，犹如少年彼时的心境真实映照。

　　尚在烈烈燃烧，未辞殆尽。

　　*

　　四季更迭，又是一年夏未眠；燥风绵延，吹不断心尖澎湃雨。

　　八月十四，末伏时节，一年一度南理一中新生报到的日子。

　　高一新生换上军训服，全体都有整齐划一，井然有序的开起人生新章程。

　　辛寻在高一九班，他的身高在男生里面算高挑，总是站在最后一排，他的视野广阔，也不喜欢和同学交流，一个人在队伍里莫名有种生人勿进的气场。

　　不说话给人好高冷的感觉，也没有人愿意和他说话。

　　开学一周，大家逐渐熟悉，渐渐有了自己的小团体，再不接也有结伴而行的小伙伴，唯独辛寻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

　　其实班里有这种不合群的人很正常，但辛寻明明跟他们差不多大的年纪，他的冷漠似乎是与生俱来的。

　　直到班里有人传出他和人打架的事，说他是不良少年，一旦给一个人打上标签，那么接下来所有人几乎都会这么认为。

　　好巧不巧，他的成绩一般，在他们班属于吊车尾进的他们班，继而大家都不喜欢他，除了他长得干净清爽，成绩和性格没人喜欢。

　　表面上他孤立同学，实则同学们孤立他。

　　然而，辛寻并不以为意，他不在乎，每天两点一线，上学，回家。

　　他也并不是回家，而是去兼职的地方。

　　开学三周，终于有人看不惯辛寻每天的作风，其实他什么也没做，只是有人单纯的看不惯。

　　有大哥大找他单挑。

　　辛寻懒得理会，无聊。

　　大哥大小团体觉得辛寻肯定是怂了，才不敢来，直接找周末时间堵人。

　　几人挨了揍后，就老实了。

　　见辛寻以一敌五，即便挂了彩但还能站起来，他们瞬间甘拜下风。

　　要拥护他为老大。

　　辛寻不想理会这种人，他来这里就是为了逃避以前那些行为，不想再过那种拳脚相交的生活。

　　因此来这里他不想理会这些人，也不想交朋友，因为没人愿意和他这样的人交朋友，他也不需要朋友。

　　辛寻不予理会他们，将地上书包捡起拍了拍上面的尘土，挎在肩上抬脚离开。

　　走过一处转角，他目光一定，忽地脚步一顿。

　　情景再现，只见一个女生帮一位老奶奶那废品，一瞬间，画面似曾相识，不，一模一样。

　　不对，就是她。

　　她走得那样坚定，背影笔直，连头发丝都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周围来来往往的穿着校服的同学并不是没有，而只有她，在这个自尊心最强的年纪，愿意帮奶奶提废品，甚至那都不是她自己的奶奶。

　　背影与记忆中的背影重叠，他终于找到她了。

　　三年了不知道她的长相，单是一个背影他记了三年，上帝终于把机会再次摆在她他面前，他不能错过。

　　不作他想，辛寻便走过去，拿过辛奶奶和少女手里的东西，没有正面看她，只是说，“我来。”

　　宋笙希两手一空，还有点懵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

　　猛然抬眸看向出现在面前的男生，挺立的鼻子上有一道血迹，寸头却十分干练，薄唇微微抿着。

　　是她。

　　是他？

　　是那个救过自己的少年，宋笙希一眼就认出来，可是他却好像不记得她了。

　　他又长高了好多，五官张开更精致些，唯一不变的是他眉宇间的温度。

　　仿佛是有散不去的阴霾。

　　辛寻没有刻意在她脸上停留，倒是他觉察有道诧异的目光在他脸上盯着，迟迟不肯退去。

　　宋笙希没想到在这里会见到他，俨然忘记的自己的目光有些失礼。

　　辛寻面上毫无波澜，但内心还是渴望给这个善良的女生留下好影响，他怎么也没想到愿意帮他奶奶的人居然是她。

　　算起来，两人也只有一面之缘而已。

　　辛奶奶拉过把手里的东西一并让辛寻拿着，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两颗糖放在宋笙希手里。

　　“谢谢奶奶。”她道。

　　“奶奶，他是你孙子？”宋笙希主动问。

　　“是啊！”辛奶奶慈祥一笑，看了看他们校服上的徽章，道，“你们是同学吧？”

　　宋笙希犹豫片刻，点点头。

　　同级校友也是同学，只不过不是同班同学。

　　宋笙希把一颗糖给辛寻，眉眼弯弯道，“一人一个。”

　　辛寻没有空手接，于是便道，“我不喜欢吃糖。”

　　“······”

　　谁知，她二话不说将糖衣剥开，送到辛寻嘴边，笑说，“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吃糖。”

　　她眼神示意他吃到嘴边的糖果。

　　奇怪，明明他们不熟，可这个女生却举止这么自然。

　　这时，辛奶奶也在旁边嗔怪辛寻，“人家姑娘都送到唇边了，小寻你还不吃。”

　　老大一小伙子还让人家女生喂，多少有些难为情，关键二人并不熟。

　　辛寻向来听奶奶话，被辛奶奶这么一说，脑子一热，脸也红了，宋笙希手举的有些酸，见他张口顺势把糖果塞进他嘴里了。

　　辛寻整个人怔愣住了。

　　他刚想开口说他自己吃，结果冰凉的水果糖就这么碰到自己的唇，滑进口腔，甜丝丝的味觉绽放开来。

　　唇上仿佛若有她指尖不小心的触感，酥麻且灼烧。

　　当他视线移向宋笙希时，发现她并没有觉得自己的举动会对他造成这么大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