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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少年白衣 ...

  •   “姑娘?姑娘?”感觉到有人拍着自己的脸,祝芙猛地睁开眼睛坐起身,大口大口地喘起气来。

      “让姑娘受惊是在抱歉,我也是无奈之举。”耳边传来一个少年人的声音,祝芙扭头看去,见到一个"正常"的公子坐她在旁边,双手合十,面露歉意。

      少年人的长发高高束起,他穿着鎏金暗纹竖领白袍,腰佩白玉之环,细眉杏目,眼尾翘起,一枚泪痣点在他的左眼下方,给温和的长相平添了丝风情。

      但是方才经历了那般情形,祝芙对此人实在是亲切不起来。她迅速起身,眼前一阵发黑,脚步虚浮。即使如此,她也躲开那少年伸过来的手,自己撑着桌子挪到墙角,与那白衣少年保持着最远的距离。

      “你是谁?”祝芙警惕道。

      那少年人悻悻收回手,作揖温声道,“事出突然,我也自知唐突了。”

      祝芙捏着怀里的两块石绿,观察着房间。屋里装横古朴,却很精致,檀香木桌,太师椅,扶手上雕着两只仙鹤,似欲腾云而去。桌上摆着一个雕花香炉,此时尚未点香。

      画中世界已然进入黑夜,夜色的墨用得浓,黏稠得仿佛破不开,天上的月亮是留白而来,边缘还有点点墨迹。整个夜幕都给人浓浓的压迫感,让人喘不过气来。

      “你是谁?这是何处?我当如何回去?”祝芙再次问道,满脸担忧。

      明日本该是轩玉楼进墨的日子,若自己不守着,那墨商指不定又要为难楼里的小姑娘……

      “姑娘莫怪,非我故意不说,”那白衣公子叹了口气,抚着旁边的工笔刻花木床,上面的墨迹清晰可见,“如姑娘所见,这里是一幅画中的世界。”

      “我同姑娘一样,醒来后便在此处,”他道,“这已是我在画中的第七日,也是我目睹凶杀的第七日。”

      “凶杀?”祝芙脸色蓦地煞白,脑海中那把沾着发丝的屠刀愈发清晰。

      脑中的场景陡然开始快速闪回,带血的屠刀,灰色调的青石板巷,杀人的屠夫,玩球的小姑娘;腐烂发臭的女人,叠在一起的尸体,重山天幕的大火,木棍下溅起的血色……

      祝芙捂住嘴,使劲摁住自己的胃部干呕起来。

      她呕得厉害,脸部比那月亮还要白,像是一张画纸。摁着小腹的手很用力,而另一只手死死捏着怀里的石绿,棱角差点把自己戳出伤来。

      祝芙终于明白了这是哪一副画中的世界。

      几日前,她在画室里发现了一叠诡异的画作。

      每一副画作都描绘了恐怖又血腥的凶案场景,而此处,便是那顶上的第一幅。

      在那幅画里,三具血肉模糊的尸体被丢在青石巷的排水沟里,剥皮剔骨,死状凄惨,血水混着肉渣,流了一地。而在尸身的不远处,是一个皮球。

      小柳手中拿着的那个。

      “姑娘,你没事吧?”白衣公子见那瘦弱的女孩突然发作,蹙着眉头上前扶着祝芙,“要不要歇息一会儿?那张床还是挺……”

      “别碰我!”祝芙狠狠把那少年的手掰开,凤眸里全是戒备与狠劲儿。

      “告诉我,我要如何回去?”她死死地瞪着少年,苍白的脸色在浓稠的浓墨夜色下如同鬼魅。

      她不断重复着:“放我回去,我要回去,我要回去……”

      “姑娘,你先冷静一下。现在正是凶杀之时,是此方世界最危险的时候……”

      像是证实少年人的话语那般,一声沉闷的“噗嗤”声响划开浓稠的夜幕,刺进了祝芙的耳朵里。

      祝芙惊悚地看着“噗呲”声不断传来的方向。

      那一声声沉闷而有力的剁肉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祝芙拼命捂着嘴,强忍住反胃的冲动。

      好近。她想道,好近。

      屠刀“刺啦”一声撕开衣物,贴着骨头划过时有着清脆的磨刀声响。极度恐惧的状态会放大一个人的感官,祝芙听到了小声的,绝望的呻吟,像是小兽的呜咽。

      像是人发出的声音,又不像是,那声音很是凄厉,伴有深深的绝望感。

      祝芙听过这种声音,在很小很小的时候。

      发出声音的人,被割掉了舌头。

      “这是个凶案现场。”白衣少年几步上前,扶着祝芙发抖的肩膀道,“姑娘,我认为我们要在此方世界找出所有线索,查清真相才能出画……”

      祝芙使劲挥开那少年的手,差点把牙咬碎。

      她这一生机关算计,还是算不过这般命运弄人!

      祝芙抚摸着怀中的石绿,想着这两块颜料的价值,最终还是财胆包天,下定决心。

      她深吸一口气,走到白衣少年身旁,把自己有些松散的头发全数挽了起来,“要不要合作?”

      她要把石绿带出画来!

      这条巷子里面似乎没有别的居民,一切都静得可怕,静得反常,连风声都半点也无,只有不远处的凶杀传来的不祥声响。

      祝芙屏气凝神,缓缓走到巷口。

      难闻的血腥味直冲鼻腔,胃在那一刹开始翻江倒海。祝芙强忍住干呕,观察着青石板路。

      那白衣公子走在祝芙身后,见祝芙吓得浑身发抖,脸色惨白也依旧向前走着,心里隐隐生了些佩服。

      上面有着一道道血迹,纵横交错着,看得出受害者是在剧烈挣扎后被拖到了死胡同里。

      血迹的绘制用的是焦墨,血红色铺了一地,不少溅到了旁边的绿矿石上。祝芙慢慢蹲下身,察看笔触的用笔痕迹,发现转弯的墙角处也沾上了小块血迹。与地上的血迹不同,那块血迹墨法用的是重墨而非焦墨,在离地面六尺左右,看形状,像是不小心蹭上去的。

      “看这里,”祝芙回头对白衣少年小声道,“这不像是三名死者的血迹,我觉着很可能是张二的。”

      白衣少年凑近看着,点头道:“还是姑娘心思细,我来这儿七日了,还未曾发现过。”

      祝芙向后退了几步,始终与白衣公子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抬眼问道:“那公子发现了什么?”

      少年思索了一会儿,在怀里摸了摸,拿出一纸文书来:“这个成吗?”

      他指着顶头的文字,一字一字念道:“典女契,本镇张二久欠沈鸣、陆言、宋在三位公子赌债三十两未还,自愿将小女典作三人妾室,期间所育子女归三位公子所有……”

      “赌徒,畜生,”祝芙听不下去了,啐了一口道,“那小姑娘才多大?”

      “沈鸣,陆言,宋在。”她琢磨了一下,抬头看白衣人,“这是三位死者?”

      “八成,”少年把典女契收了回去,“这是我今日才得的,尚未求证。”

      “今日?”祝芙起身,放轻脚步向前走。

      “是,”白衣少年道,“我刚从张二屋子里出来,就遇见你了。”

      巷子里的动静越发清晰,两人对视一眼不再交流,踮着脚贴着墙根挪动。

      在拐角处他们停了下来。

      凶杀现场,就在他们一个转身的位置!

      腥味愈发浓烈,直冲口鼻,不断有血迹飞溅到巷口外,在地上留下红色的墨迹。砍刀声、呜咽声里似乎还夹杂着张二的喃喃自语。祝芙低头定了定神,仔细辨别着张二的话。

      “都怪你们……都怪你们……”

      “杀了你们,杀了你们我就不用还钱了,嘿嘿,去死,都给我去死……”

      “别怪我,别怪我,呜呜呜……”

      张二又笑又哭,整个人都变得疯魔起来,不知疲惫似地不断挥舞着手中的屠刀。

      祝芙见到此番情景,还是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却好像踩到了什么柔软的东西,吓得她差点跳了起来。

      白衣少年及时按住她,从她的脚下拿出那物什摊开,祝芙看去,是一张丝帕。

      即使丝帕上全是狰狞的血迹,也掩不住它的华贵。丝帕是柔软的蚕丝织成,上面用金线绣着喜鹊,祝芙辅一看便认了出来。

      “赌坊。”她用口型对少年人说着,示意他把手帕收好。

      金线富贵,喜鹊报喜,青楼赌坊销金窟。

      这手帕是京城里最大的赌坊——喜鹊金楼的信物。

      这恐怕就是张二去的赌坊。祝芙对白衣人无声说道。

      几尺远的位置外,张二的屠刀还在挥舞着,被拔了舌头的小公子只能绝望地呜咽,被迫承受着痛苦,渐渐没了动静。

      “啪。”突然,皮球落地的声音打破了岔路拐角处微妙的平衡。

      祝芙与白衣人皆是一惊,他们向另一条巷子看去,却见是白日里见过的无脸小女孩正在巷口里呆呆地站着,张大嘴巴看着前方。而她脚边的皮球正咕噜噜地滚动着。

      “阿……爹?”她的喉咙动了动,艰难地唤了一声。

      左边巷子的剁肉声停了下来,“扑通”一声,重物落地,张二的屠刀蹭着墙,缓慢地,一步步朝前挪了过来。

      走!快走!白衣人率先做出反应,拉上祝芙飞速后退。

      祝芙被少年扯着向后跑,却看见那小姑娘只是浅浅后退了一步,有些害怕地喊了一声:“阿爹……你在干什么?”

      “干,什,么……”张二的嗓音嘶哑得可怕,几乎与屠刀划墙的声音融为了一体。他停了一会儿,笑起来:“小柳啊,你说你怎么就这么不听话呢……嘿嘿,那就别怪爹……”

      不好!祝芙看着张二的身形就要走出左边的巷子,她一边飞快奔跑,一边扭头大喊:“小柳!快跑!”

      小柳像是终于回过神似地,看清了在地上血肉模糊的尸体和全身沾满鲜血的父亲,尖叫一声,转身拼命跑走。

      但是祝芙的那一声呼喊也暴露了她和白衣少年的位置,张二发现了他们,气急败坏地追了上来,嘴角几乎要咧到而后,眼里不断涌出血泪:“杀了你们!嘿嘿,都给我死!”

      白衣少年力气很大,拉着祝芙也跑得飞快,但那张二也不是善茬,紧紧地跟在他们身后挥着屠刀,好几次都差点看到祝芙的裙角。

      待到又一处岔路口时,祝芙眼神瞥到旁边摆着的一车水墨瓜果,当即把向前跑着的少年人向左边的巷口拉去,自己朝着那推车狠狠踢了一脚!

      推车顺着下坡滚去,瓜果散落一地,正巧在后方的张二来不及反应,就被沉重的推车直直撞得后退了两步。

      待他转过巷口,那两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啊啊啊啊!!”他歇斯底里地用屠刀砍着墙面,整个人已经失去了理智,“我要杀了你们!”

      “姑娘好身手。”两人躲到一处较为隐蔽的小巷子歇息,祝芙平日里不爱走动,此时喘得厉害,而那白衣少年看起来像个读书人,却游刃有余得多。

      “公子谬赞,”祝芙擦了擦额间的汗,听着不远处张二疯癫的声音,担忧道,“现如今我们怎么办?长夜漫漫,难道我们要一直躲着那疯子?”

      “不用,”白衣人笑笑,将手放在墙壁上,祝芙正疑惑着,变化突生!

      水墨色块组成的墙壁以白衣少年的手掌为中心,像是被掺了水般,混成了一团墨水,慢慢旋转。白衣人将自己的手臂伸进那漩涡里,直直穿了过去,消失在墙壁中。

      “先前那次姑娘受了惊吓,这次我可要尽地主之谊,”他将自己的手收回,修长的手指不染尘埃,作揖道,“姑娘,请进。”

      祝芙瞪大眼睛,看着眼前身长玉立,神情温柔的少年人,又出了一身的冷汗。

      在那一刻,与白衣少年人相处的点滴陡然清晰起来。

      “让姑娘受惊是在抱歉,我也是无奈之举。”

      “这是我在这画中的第七日。”

      “这次我可要尽地主之谊。”

      地主之谊……

      祝芙连连后退,再次看向白衣少年时,眼中带着的全是冰冷的戒备与审视:“你不是被拉进画里的,你是画中人?”

      白衣少年正抬脚准备穿过漩涡,闻言顿了顿,收回脚望向祝芙,神色有些无奈:“姑娘,此事说来话长,现下可不是说这话的好时机。”

      祝芙捏着袖口,大脑飞速转动。

      白衣少年虽说来历可疑,却也是实打实地在帮着她。

      在这种情形下,暂时可信。

      正在她犹豫之时,张二突然出现在巷口,以极快的速度直直冲了过来!

      “去死!!!哈哈,去死!!”他表情狰狞,屠刀朝着祝芙直直砍下。

      不好!电石火花之间,白衣少年和祝芙对视一眼同时伸出手,两人默契十足,祝芙就着力道跌进少年怀中,而白衣人顺势向后倒去——

      两人就这样消失在了漩涡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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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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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