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应看的暗黑史》任21

20、阳谋

　　救走元十三限的不是别人，正是王小石。
　　这个简单而善良的青年，他也有热血、仇恨、执着。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王小石带着他已经在山路上逃亡了一段时间，方应看却依旧不紧不慢地跟着，不快，也不慢。
　　王小石没有出手，方应看自然也不会出手。
　　方应看知道，元十三限就是王小石的仇恨和执着。他只需要等待一个最佳的时间，取得他所想要的东西。至于其他的，现在他还不想插手。
　　方应看耐心地等着，王小石进去的时候他没有动，无梦女来的时候他也没有动，甚至听到那些蔡相的高手们的暗号也没有动。他静静地站在黑暗中，仿佛和这重重树影融合在一起。
　　露水浸湿了他的头发、衣服、鞋子，他依旧没有动。
　　直到看见王小石背影消失在树林边，他才缓缓地踱步，慢慢地走进了破庙。
　　元十三限果然没有死，不过也快了。
　　他现在躺在这个破庙里，呼哧呼哧地喘着气，他的肺已经被刺入了三根断掉的肋骨，惟一的一条腿也只剩下半截白骨。
　　这个叱咤江湖的传奇人物现在已经奄奄一息，往事一幕幕一掠而过，他想的最多的是被自己亲手杀掉的哥哥，背叛自己的妻子，还有一直没有原谅他的儿子，元次郎。
　　方应看站在了他的身边，此刻的他，依旧穿着那身红衣，只不过已经蒙上了尘土，好似干涸的血迹，带着一丝残忍的腥，刺得人心慌意乱。
　　他看着神智渐渐涣散的元十三限，稚嫩清雅的面容上带着真挚的悲痛，甚至还有泪痕，他的眼睛却如一抹深如海底的黑，黑得全无边际，隐隐泛着摄人心魂的蓝光，声音却带着清澈的稚气：“爹爹，我是元次郎，你的孩子。”
　　方应看掏出那个陈旧的木偶，递到了他的眼前，元十三限握住了方应看的手：“孩子，你会原谅——”
　　方应看凝神注视着眼前这个老人，运足了七分功力的摄心术，接着问：“《忍辱神功》和《伤心箭诀》呢？”
　　元十三限内息深厚，但是此时受伤极重，他却似乎已经被吸入了那漫无边际的黑色妖瞳里，他断断续续地说：“《忍辱神功》在无梦女那里，伤心剑诀的心法……紫色晶石……《山字经》你千万不要练……蔡京才是……白玉莲台观音里，用指法——”
　　元十三限死了。
　　小侯爷淡淡看了他一眼，用一方白色的绢帕擦了擦自己的手，唇角轻扬，带着一脸的邪魅轻笑：“元次郎？我可是方应看。你连自己儿子是谁都搅不清，活该会死在女人手里。”
　　小侯爷已经拿到他想得到的东西，又成功解决掉一个顶尖高手，颇为满意的站起来，振振衣衫，就要朝山下走。
　　此时，八大刀王和米公公等人也已经赶到。
　　眼下已是深夜，经过这一番厮杀拼斗，再加上在这黑漆漆的山林中搜寻了许久，蔡相府中的一票武林高手都是狼狈不堪，血迹淋漓，人人带伤。看着方应看一身轻松，心情甚好的样子，众人都是心头松了一口气——这位金尊玉贵的小侯爷没出什么事就好。
　　该死的人已经死了，众人都是各自包扎伤口，准备护送小侯爷回府。可是方应看却似乎没有回府的意思，而是自顾自地往山下走。“武状元”张步雷见状，立刻紧追两步，跟上了方应看的脚步，着急地问：“小侯爷这是要去哪里？”
　　“随便逛逛。”方应看丢出句话，又往前走。
　　大半夜的随便逛逛？一群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应对。米公公怎么不知道方应看的心思，连忙赶了几步，拦到他面前，劝道：“小侯爷，今日之事已了，今后的事情不妨从长计议。”
　　小侯爷方应看静静地站住了，眉毛一扬，冰魄般的眼光刺得米有桥都忍不住浑身发寒。
　　方应看冷然道：“从长计议？怎么从长计议？从来只有我小侯爷算计别人，出手伤人的，今天居然被人算计，居然还有人来刺杀我，如今我再不拿出一点雷霆霹雳手段给人看看，这全天下人都以为我小侯爷是杀得，算计得的人。”
　　米有桥心中暗自叹道，这果然是个杀伐决断的纨绔少爷，他苦着脸问道：“小侯爷准备做什么？”
　　方应看回过头来，俊美明艳的脸上一派轻松，甚至还有点懒散，眼睛里却带着淡淡的血意，“公公难道没看出来今天搅局的人是哪些？”米有桥沉吟了一下，“从我们追出去以后接应的人来看，有金风细雨楼，有江湖上新崛起的‘小林派’，也有‘老字号’温家的人，还有‘红书门’应该也参加了。”
　　“那我去‘小林派’，你去‘红书门’。”小侯爷说完，带着八大刀王就离开了。米有桥站了一会，现在他已经不知道，如今，是自己在督导这个莲洁如梦的少年，还是这个少年在督导自己？他曾经精心的呵护这个孩子，就像埋下一颗种子，看着它长成一株幼苗，盼着它长大，盼着它开出美丽的花，现在，这种子开出了最炫目的花，却带着剧毒，美得让人惊叹，却也带着叫人为之震慑失惊。
　　小林派此时很热闹。一个年纪甚是年轻的少年正在慷慨激昂地演讲，“那个方应看仗着自己身份尊贵，在京城里无恶不作，奸淫掳掠，残害忠良，人人得而诛之，今日我们伏下的杀手虽然没有得手，但是我们起码救出了元前辈，只要我们部署周密，总有一天能将这贼子杀了！”堂下一片喝彩之声，随即有人附和，大家一起痛骂，有骂方应看淫邪无耻的，有骂小侯爷心狠手辣残害忠良的，还有骂方应看来历不明，是私生子的。
　　八大刀王在门口听得胆战心惊，看着面色越来越沉的小侯爷，都为里面的人叹了一口气。
　　“恍当——”一声巨响，门被踢开了，一个少年站在门口，他的腰上，悬着一柄红色的剑，血河神剑。
　　里面的人马上就认出了方应看，纷纷拔剑，冲了上来。
　　八大刀王正要出手，小侯爷手一扬，止住了他们。他一步步地向人群走去，年少的王侯，一身红衣，像一朵开至极盛的红莲，妖异而诡艳，像是从熊熊的地狱之火中走出的魔君。
　　他遽然出剑，剑势惨烈如血，漫天红影下，是一片狰狞的修罗场。
　　——这是八大刀王第一次看到方应看杀人。
　　——血肉横飞之中，他的脸上居然没有沾到一滴血，精致的眉眼之中居然还带着圣洁且高傲的光芒。
　　八大刀王已看得呆了：他们印象中的小侯爷虽然一向性情高傲、无所顾忌，却从未有过如这般杀气——他的杀气向来深蕴于内，不为人觉察。
　　一地伏尸，无一活口。
　　瞥见八个人不可置信的表情，方应看垂下了眼，低咳了一声，淡淡地说：“收拾干净点。”

作者有话说

　　清水呀，清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