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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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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期将近,青大的校园冷清的吓人,操场球场都不见人影,最遇人多的食堂同学也都急忙吃完脚步匆匆离开。
所有如火如荼般的急迫都集中压在了那栋五层图书馆大楼,十几间自习室,座无虚席。
为了占一个复习的座,下课铃一响人都是跑过去的。
林陌言的宿舍一整个星期都没有逃课迟到的情况,连乔冉这样不着调的人都不敢在期末挂科。
学习的氛围和上进心固然好,但物极必反也是真理,这天几个人为了占座的事就跟别的系打起来了。
起因是孟青山给去食堂打饭的三个室友一人站了一个座,过来了一男一女,那男的直接扔了凳子上孟青山占位的书让女孩坐下。
孟青山当时就冷脸了,但碍于在图书馆,周围许多同学在复习,他说了一句,让他把书捡起来。
男生莫名好笑的看了他一眼,不但没照办,还挑衅的把另外两个位置上的书也扔了。
在孟青山瞪他的时候伸手指着他的鼻子,说他占着茅坑不拉屎。
就这样,孟青山都忍了,可有人忍不了,乔冉拎着饭一见那情况立马连汤带菜就招呼到人头上。
那天按理说他们四个人对方就一个是不吃亏的,但运气就差在那是一间建筑工科类图书室,里面大多是一个系的还相熟,四对一变成了打群架。
闹的很大,整个图书馆都来看热闹,里里外外围的水泄不通,最后教务处主任亲自过来提人的。
教务处最后一个打架闹事的学生被匆匆赶来的家长领走,林陌言心沉闷到谷底。
他面对着墙安静站在角落一隅,像是被遗弃的。
上个星期那场饭后他回了学校,之后两天都在陶艺馆,苏听阑给他打过一次电话,他也是借口不过去了。
这几天,他内心不太想见到苏听阑。
教务处主任怒发冲冠站在他面前,他死撑着不愿意报苏听阑的手机号,上一次逃课的事还没过去多久,他不敢再把打架的事捅到他面前。
教务处必须要家长来出这个面,林陌言死咬着牙不松口,眼泪都下来了,最后电话打到辅导员面前,郝主任给苏听阑打了电话。
他会来吗?他一定对他很失望,他已经很久没有逃过课了,可打架又是百口莫辩的事实。
他还是不要来了。
苏听阑接到学校电话的时候正在跟一家供货商洽谈合同,细节方面还没有谈妥,他很抱歉的做足了礼数跟对方约下次时间,然后开车到了青大。
这边的教学楼苏听阑十分熟悉,他出现在教务处那一刻,愣住的是整个办公室的老师。
那个先前在林陌言面前凶的像个索命阎王的主任,看到苏听阑直接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问他怎么有空过来。
苏听阑先是看了眼孤零零站在墙角的背影,然后才说明来意。
在听说林陌言是苏听阑弟弟的时候,整间办公室静的鸦雀无声。
一个个表情像是吃了一斤的炸雷,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的一言难尽。
苏听阑来之前,林陌言这学期的表现已经被扒的一干二净,这种倒数第一还履生事端的学生教务处已经做好重重处分杀鸡儆猴的打算。
可来接的人偏偏是苏听阑,院长来了都有几分薄面的人。
苏听阑是青大的荣誉之一,他来要人,教务处也不会不给,挥了挥手让他带回去好好管教。
苏听阑没有急着离开,像普通的家长好不容易见到老师一样,认真的询问林陌言的各科优缺和上课情况。
林陌言眼前是一面白墙,视力分散不掉注意力,听觉就变得尤为清晰,书念了十多年,没有人像苏听阑这般认真的跟老师交流过他的成绩,早年乡下不重视学前教育,他上学迟成绩差又留过级,20岁的少年才刚上大一。
连他自己都承认他是烂泥扶不上墙,在这里也只等混个文凭,毕业等同于失业,没有未来。可身后那个男人的态度截然不同,背对着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但他说出口的每一句话都很严肃,完全站在了一个解决问题的途径,跟老师交流给林陌言制定学习方法,连内心早就放弃的他的老师,这一刻也变得使命必达,认真严谨。
最后,苏听阑帮林陌言请了今天晚自习的假。
几个小时,林陌言站的腿都酸了,压着脑袋乖乖跟在苏听阑身后,临出门前,那老阎王还没忘浓墨重彩的褒扬了几句他一打五不落下风的风光战绩。
走在后面,林陌言看不见苏听阑此刻的表情,只觉得气压又低沉了几分。
事实上,苏听阑听了也没有多大的反应。
林陌言的蛮横劲他是知道的,要真动起粗来,苏听阑也不是对手,不过打架这种事不是他强项的同时也不是他的首选。
他更乐意智取。
车里,林陌言坐在副驾驶的位置,眼神不时瞟一眼旁边的人,面色带着浓浓的不安。
上车后,苏听阑没说一句话,在老师面前能言善道侃侃而谈的人,像不是为他似的。
到底是他先沉不住气,“苏听阑,你别生气,我以后不会再犯了……”车厢里开了暖气,空间小,声音闷闷的。
苏听阑嗤笑一声,撇了眼那张青了一片的脸,在颧骨上方位置,下午的时候还没青,现在淤痕明显,一想到教导主任嘲讽他一打五,就气的肝疼。
苏听阑眼神冰凉,说出的话也冷漠,“林陌言,你的保证有用吗?你上次跟我保证不逃课,这才多久就敢打架斗狠,下次还打算怎么样,把天捅个窟窿下来?”
见他不信,林陌言急了,“不,我保证是很认真的,上次跟你说不逃课,我后来一次都没有逃过,这次是他们先动手,不是我惹事,但我以后也保证不打架了。”
“……你别生气!”
车子已经进了小区,只听他叹了口气,攥着方向盘的手握紧,手背上明显的青筋凸起,苏听阑沉默了一会儿,像是下来决定,“你这样的,我也教不了你,收拾收拾,今晚从我这里搬出去。”
霎那间,林陌言像溺水的人被掐住脖子,无法正常呼吸。
脑子里一片混沌。
苏听阑不要他了!
不,且不论他费尽多少心思才到他身边,明明上一世他闯过的祸更多,也有比今天严重的,苏听阑也没有动过气,他从来就没有责备过他,更不会不要他。
车停在了小区门口,苏听阑开了他这一侧的车门,站在外面,眼神森冷。
林陌言已经说不出话了,两只手都抓着安全带像是抓着一根救命稻草,拼命的摇头。
才意识到,苏听阑为他请假,不是为了哄他,也不是关心他受伤,而是让他在今夜卷铺盖走人。
不,我不走!
林陌言抿着唇泪眼朦胧的看着面前狠心绝情的人。
“那就我去给你收拾!”苏听阑又反手带上车门。
见他转身,林陌言慌张的去解安全带。
“苏听阑,我不走!你都不问我打架的原由就判定我的不对,在你心里跟学校的老师一样看不起我,觉得只要出了错就都是我的错!”
苏听阑回过头瞪着他,一脸愤怒,“你打架你还有理由了?别人先动的手,你就有道理?你解决问题的方式就是靠拳头,赌一时之气打赢了又如何?有本事你自己解决别让我去学校领你。”
林陌言同样吼着他,“说到底你就是嫌我丢你人了是不是,你这样老师眼中的天之骄子竟然跟我这样社会的边角料混在一起,给你丢脸了,我跟你说对不起!但今天我也没有要给你打电话,是他们找郝主任要来的!”
苏听阑冷着一张脸,头一次被人气到肺疼,一字一句从牙缝里挤出来,“既然你知道不该给我添麻烦就赶紧给我搬走,以后别出现在我面前!”
林陌言已经绝望崩溃了,不管不顾的说道,“是我想出现在你的面前吗!苏听阑,是我很想要你吗!像你这种高高在上的人,我才不想再见到你!”
“那最好!半个小时,够不够你收拾?”
他满眼怒火的推开门,冲力太大门撞上墙壁又反弹了一点,带着不停的震颤。
林陌言蹲在门口的地上,脸埋在膝前,承受不住的抱头哭泣。
是他想选的吗?是他选的苏听阑吗?那是外婆在天上给他选的人,是他抵抗不住诱惑!
眼前的苏听阑跟上一世他大四那年一模一样,霸道又凶狠,让林陌言感觉惧怕。
可上一世的苏听阑明明对林陌言温柔了三年,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一世会变成这样,像是从一开始就错了,他所有的侥幸都成了泡影。
可他又想,或许等到年后,苏听阑需要他了,一切又会回到从前了。
抱着这样的期待,林陌言一遍遍的跟他道歉,跟他保证。
那双红肿的眼睛半睁着,长长的睫毛一缕一缕粘在一起,鼻涕也糊到了脸上,眼眸却是水洗过般澄澈,楚楚可怜的看着他,目光哀求。
苏听阑阴沉着一张脸上楼,径直走进了他二楼的卧室,再出来手里拿了一样东西。
在看清楚是什么,林陌言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紧紧的盯住他,睫毛颤抖着。
他跑到他跟前,在一步的距离处停了。
“那是我外婆……”语气近乎求饶。
林陌言是外婆一个人辛辛苦苦拉扯带大的,他从大山被接到城里,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没有一个亲人,他常常会夜里做梦哭醒,然后整夜睡不着,他习惯抱着外婆的照片跟她倾诉心事。
上一世苏听阑就不喜欢他卧室这张遗像,因为这事两个人冷战过几回,那时他没住进这栋房子,苏听阑给他租了对面一间小型公寓,也是林陌言从大一下学期一直住到毕业的地方。
苏听阑工作很忙,不常去看他,偶尔去的那几回,在看到床头照片的时候一定会冷脸,每次都让他拿出去,可下回再来,还是依样摆在原处。最严重那回,两人吵了一架,苏听阑摔门出去一个月都没去看他。
林陌言死死盯着他的手,他怕苏听阑下一秒就会抬手把它砸碎。
林陌言身体晃了晃,已经有些站不稳了。
苏听阑终于大发慈悲,把手里那张照片立在茶几上。
嗓音低沉严厉:“林陌言,跪下,今天的错,在你外婆面前反省。”
林陌言腿一软,膝盖一弯跪在茶几前,背后起了一层冷汗,整个身体已经全然虚脱,苏听阑看着他的发顶,目光微微沉,随后转身去了书房。
这三层的大房子只住了两个人,看不见苏听阑,这么空旷的客厅他一个人跪着,林陌言不喜欢大房子,越是大的空间越显得一个人的孤独。
天空响起来一声闷雷,阳台的窗户没有关严,呼呼的冷风往里灌,吹在少年单薄的背上,林陌言缩了缩肩膀,看着外婆不住的落泪。
外婆,你怎么给我选了这么一个脾气差的人……
书房里一盏灯光,桌上的电脑几明几灭依旧停留在桌面,冗长而缓慢的呼吸声,靠坐在椅子间的人半张脸隐在阴暗下,神情倦怠。
他知道林陌言有多难教,但再难,他都会教好他。
晚上十点,苏听阑从书房里走出来,客厅的人还乖乖跪在那里,姿势不变。
看了一眼他挂满泪痕的脸,走至跟前,“起来,去洗漱睡觉,明天早上送你去学校。”
林陌言抬头望向他,神情迟缓,起身的时候一个趔趄,没站稳差点载到茶几上,他跪了两个小时没敢动一下,此刻膝盖以下完全麻了。
苏听阑一惊,赶在他摔倒前扶住他。
“麻、麻了!”脸上一副很委屈的表情,像是控诉某人的心狠罚他跪了这么长时间。
心跳还没平息,苏听阑冷着脸,一把抱起人丢进了外间的浴室。
林陌言洗完澡再出来客厅里并没有人,他轻手轻脚到阳台晾了衣服,那扇透风的窗户已经关严实了。
回来时,趁苏听阑不在把茶几上那张照片抱在怀里摄手摄脚又匆匆跑上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