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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四十章 重新开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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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回六院的陶朗怎一个神清气爽了得。

      徐展志来办公室时见他一只眼内双一只眼单眼皮,明显哭过的样子,还以为他怎么了呢。结果凑到他身边,就听见这小子美滋滋地哼着小调呢,头上的呆毛还一翘一翘的。

      “我恭喜你发财~我恭喜你精彩~”

      “最好的请过来~不好的请走开~Oh~礼多人不怪——”

      “打住打住,”放下心来的徐展志吐槽道:“这离过年还有一个半月呢,你怎么恭喜发财都唱上了?”
      陶朗嘿嘿笑,“这歌喜庆,还不兴人多唱唱啊。”

      不止喜庆,还相当应景。昨晚和父母和解后,陶老妈大手一挥帮他承包了所有欠债,陶朗现在是无债一身轻。外加老爸老妈补给他的零花钱、这几年的压岁钱,财务状况可以说是达到了人生顶峰。

      正聊着天,刘嘉瑞踏进了办公室。一见到陶朗在工位上,就扑过来拥抱他。“好兄弟!大恩不言谢。”
      虽然嘴上说看着陶朗悠闲度日心里不平衡,但刘嘉瑞还是非常感谢陶朗愿意替他去银山这一趟的。
      “不用,”陶朗锤锤他的后背。这趟去银山他也收获满满,增长了见识、积累了经验,最重要的是,陶朗笑着说:“放了一个月的假,我谢你才对。”

      和六院比起来,在银山帮扶的工作强度真相当于放假了。这不,陶朗回来上班第一天就被猛上了一波强度。
      一早上的功夫他收了七个病人,每个病人都要询问病史、处理医嘱、开检查化验,忙得不可开交。连午休的时间都被找到办公室的病人家属完全挤占。

      陶老妈麻烦跑腿员从家里送过来的丰盛午餐,陶朗只来得及吃两口就匆匆赶去手术室了。
      张主任主刀的人工全踝关节置换手术,程静做一助,陶朗做二助。
      在手术室里见面后两人彼此点头致意,没有多说别的话。从银山回来后再次见到程静,陶朗发现他的心情已经基本没有起伏了,这是一个好现象。

      张主任为人严肃,没有在手术室扯闲天的习惯,全程全神贯注地开刀,手术室里的人也专注地配合着张主任,生怕哪步没跟上就被他炮轰了。
      关键步骤完成后,张主任没有离开,而是详细地指挥着程静上手完成后续步骤。

      张主任和程静都是手足外科方向的,算从创伤骨科从细分出去的专业方向,因此这对陶朗而言也是很好的学习机会,虽然饿得饥肠辘辘,他仍然集中注意力听着两人的对话,仔细观察程静手上的动作。

      缝合完皮肤,已经是三个小时后了,程静和张主任早已离开了,陶朗换下手术服,疲惫地从手术室走了出来,回到了办公室。

      饭堂还有一个小时才开饭。陶朗打算先把中午的菜用微波炉热一下垫垫肚子。刚把饭盒放进微波炉。小杨护士就从门外探出头来,“陶哥,你可回来了。37号床刚找你,催了好几次了。”

      陶朗的肩膀顿时耷拉了下来,生无可恋道:“这就去。”
      “你吃吧,病人我去看。”一道利落的女声插了进来。程静两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中从办公室外迈了进来。“在手术室都听到你肚子叫了。”
      陶朗游移不定地看着她平静的脸,程静这话虽然平常却透着熟稔,让他不知道怎么接。犹豫间程静已经从他桌上拿走了病历。

      陶朗只来得及补一句“谢了”程静就已经大步走出了办公室。

      程静为什么帮他?在他说出了两人以后就做陌生人这样的话后。
      是他太敏感了吗?程静只是正常对待同事的态度而已。虽说做不成情人,就做陌生人。但毕竟在一个科室工作,两人也不可能真的像陌生人那样相处。

      甩甩头,陶朗不想再纠结有关程静的事,将饭盒塞进了微波炉里,专心等吃饭。

      吃饭的当口陶朗和王者打了个视频电话。本意是看着王者的脸就饭吃,结果王者则对他下午四点才吃午饭表现得很不满,一个劲训他,陶朗脸上有点挂不住了。
      陶朗:“你差不多打住了啊,你又不是我爹,少管我。”王者这训他的架势和陶老爸越看越像,以前也不这样啊。
      王者:“我要是你爹我一定抽死你。”
      陶朗:“可惜你不是,就不要狐假虎威了。再啰嗦我静音了。”
      王者定定地看了他两秒,缓缓眯起了眼睛,“你胆肥了啊?”
      陶朗含着米饭想了下,和王者谈恋爱以后和他对呛确实底气足足的,忍不住闭着嘴露出个笑来,挑衅地冲王者挑眉,脸上明晃晃地写着“不服来战”四个大字。
      王者看着他鼓鼓的笑脸,恨不得把手伸进屏幕里去狠狠地捏两把,此刻却只能咬牙切齿道:“你等着,有收拾你的时候。”

      今晚陶朗要值夜班,暂且王者还收拾不到陶朗。简单洗漱后,陶朗把手机铃声调到最大,早早睡下了。

      前半夜整个值班室里一直没有电话响,平稳得诡异,陶朗半梦半醒间总要打开手机看一眼,生怕自己睡懵了错过了电话,然而确实是没有来电。
      就在陶朗以为自己欧气拉满,要度过一个难得的平静夜班时,他和下铺血管外科的兄弟的电话铃声同时响了起来。
      两道叠加的电话铃声给陶朗惊出了一声冷汗,猛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深夜前往港口的大卡车在转弯时不甚碾压行人,在惊慌中又追尾SUV,导致SUV后排两名乘客骨折。遭碾压的行人则多处重伤,直肠破裂、肝脏脾脏破裂、盆腔出血、此外还有骨盆粉碎性骨折。
      行人已经陷入了失血性休克,急诊室正在为他紧急行动脉栓塞术止血报名,需要结直肠外科、骨科、血管外科紧急现场会诊,为学科联合手术做准备。

      陶朗和血管外科的兄弟套上白大褂跑着往急诊赶。陶朗边跑边看刚拍出来的CT,掏出手机把电话打到了骨科二线值班室。
      被碾压的患者髋臼粉碎性骨折拌严重移位,应该需要做髋臼骨折切开复位术,他的年资还不够格做这个手术。
      5min后,他在急诊见到了匆忙赶来的程静。

      深夜4:20,患者盆腔部位出血点成功堵住,但生命仍然危在旦夕,医护人员一刻也不敢耽搁,4:30患者就又被推进了手术室,各专科手术人员早已在此准备到位。
      直肠部分切除、膀胱造瘘、肝脾修补,一个个手术按照危急程度依次进行,骨科是最后上手的,在一众高年资医生的注视下,程静表现出了超出她年龄的老练,手上的动作快、准、狠,陶朗全力地配合她的动作,两人合作的次数不多,却异常的默契。

      早上六点三十四分,手术顺利结束,患者被推入ICU进行监护。

      红色的霞光在东方的天空蔓延,程静和陶朗一前一后走出急门诊综合楼中心时,太阳正从远方的楼宇中缓慢升起。刚出现在天际时的太阳仿佛一颗冒红油的鸭蛋黄,越往上升,光芒愈发强烈。
      两人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仰头欣赏这场来得恰到好处的日出。

      美丽得仿佛是对他们辛苦工作的奖赏。
      清晨的凉风吹拂,耳旁有叽叽喳喳的鸟鸣声,哪怕漫长的硕士博士生涯中他有无数个想要放弃的时刻,有说气话“不爱学医、不爱工作”的时候,在这样的时刻,陶朗会觉得幸好他坚持下来了。

      太阳最终变成一个绚烂的金色光轮高悬于天空。深吸了口早上的新鲜空气,陶朗转身往办公室走。正在这时,身后的程静叫住了他。
      “陶朗,我们能重新开始吗?”
      听着后方传来的女声,陶朗有一瞬间怀疑是自己幻听了。回过头来不敢置信地看着程静,“你说什么?”

      “我说,”程静说认真地回视:“我想和你重新开始。”
      陶朗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你这是整哪一出?”
      “你去银山这段时间,我一直在考虑这件事。”程静那双总是宁静沉稳的眼睛此时有一丝忐忑,却更多的是笃定。“这些年,我知道你没有放下我,我也同样没有放下你。既然如此,我希望我们能再给彼此一个机会。”
      陶朗露出了荒唐的神情,因为程静那句“我也同样没有放下你”。

      从他和程静重逢以来,惊慌、失态、苦苦追问的人只有他而已。程静自一开始就平静淡然得仿佛两人从未相爱过。陶朗对这点不甘过、愤懑过、咬牙切齿过,在两人将一切说开后,他曾在心中抱有一丝微薄的希望,两人能重新在一起。
      可程静那句“都过去了,向前看吧”让他陷入深深的无力中。

      然而在他已然接受、已然释怀后,程静却对他说她这些年没有放下他。

      “你哪里就没放下了?”陶朗问。
      然而这话一问出来他就觉得不妥,两人已经分手多年,他没有什么立场质问程静。就在他要将这句话收回来前,程静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根项链。

      项链上坠着的两枚素戒让他的话梗在了喉口。

      那是两人的对戒。

      分手后,陶朗就将戒指摘了下来。
      他试过将它扔掉,扔到了垃圾桶里,却又捡了回来。
      他试过将它放在抽屉的角落里,可拉开抽屉,看到他曾视若珍宝的戒指草率地和杂物堆放在一起,它觉得那枚戒指和自己一样可悲。

      最后他把戒指寄到了X医,交给程静处理。

      他以为以程静的性格一定将这枚戒指扔掉或者卖掉了。没想到她将它留了下来,与她的那枚串在了一起。
      一大一小两枚戒指安静地依偎在一起。
      过往的对话在耳边重现。

      “我和你说过戒指在我这里不一样的对吧?”他自己忐忑的声音。
      “我说过啊,我知道戒指对你的意义。”程静的声音有些傲娇。
      “那你是认真的吗?”他紧张地问。
      二十二岁的程静在陶朗的视线中珍重地点头。

      二十九岁的程静把坠着两枚戒指的项链放在了陶朗的手心。

      陶朗怔怔地看着手心的项链,无意识地拢了拢手。
      程静的脸上露出了很浅的暖意,陶朗还是和从前一样好哄。“陶朗,”程静的声音很柔软,她走近陶朗一步,说:“我知道比起你来,我的‘没有忘记’显得很可笑。这两枚戒指可能也证明不了什么……连我自己这些年也都没有意识到这点。”

      “但在六院重新遇到你,我真的很惊喜。”

      尽管程静表现得很淡然,但只有她自己才知道七年后的陶朗多么让她吃惊。

      他依旧是吊儿郎当的一个人,三句话两句话是带着笑的,和徐展志在一起时总嘻嘻哈哈没个正形。可面对病人时却像变了一个人,成熟温和、认真负责,在手术台上全神贯注的模样更是令程静感到无比新奇。
      在张主任的口中,他是聪明上进又谦逊的年轻后生,虽有一些无伤大雅的小毛病,但仍称得上一声优秀,即便这是在人才济济的六院。

      这样的陶朗无疑是吸引她的。“但我们之间隔阂太深了,我从没想过我们还有可能。何况又已经过去了七年。”

      彼时的程静只想为当年自己的冲动向他道歉,希望两人能释怀过去,在科室里好好相处,像普通的同事一般。

      可在不知不觉间,她的想法有所动摇。

      陶朗还在意她,即使两人已经分手了七年之久。
      尽管他表现得那么冷漠,可他仍然记得她不高兴时会去天台发呆,记得期末她帮他画的重点、为他翘的课。被病人刁难侮辱时,他会帮她解围,用宽阔的肩膀把她护在身后。

      “直到你对我说,我们要么做情人,要么做陌生人,我才意识到,”

      在大雨中的街道上,她撑着伞望着陶朗冒雨骑车的背影,那一刻程静意识到,她已经舍不得与陶朗做陌生人了。

      他给予她的爱是那么真挚坦荡,比这些年她遇见的那些隐含着估量、算计、犹豫的喜欢丰盈百倍。既然两人已经解开了误
      会,有对彼此有意,为什么他们不能重新在一起?

      “意识到我——”

      “别说了程静。”陶朗打断她道。

      已不消将余音说出口,望着程静温柔明亮的眼睛,陶朗已经猜到了她要说什么。

      命运擅长安排令人捉摸不透的剧情。

      七年前,他偏巧一进入X医的食堂便撞见李泓一抱着程静安慰,他愤怒地一拳挥了过去。
      然后程静在面试的前一天与X医保研面试的考官之一——陶朗的大姨,在派出所里相遇。
      他们分了手。

      七年后,他们在六院重逢。陶朗无法自控地靠近她,可程静对他说:“都过去了,向前看吧。”

      可偏巧在他骑着自行车于瓢泼大雨中飞驰,挥手告别过去的同一天,程静意识到他还在她的心里。

      他们曾怀着最虔诚的心交换戒指,许下地久天长的诺言。
      可兜兜转转,他们还是错过了彼此。

      也许这就是他们的命运。

      程静的表情有一瞬的空白,秀美的唇轻抖,这一刻她已经知道了陶朗的答案,却不敢置信,她迟缓地问:

      “你不愿意吗?”
      “你……已经放下了吗?”明明在去银山之前,她还能感觉到两人之间隐隐的羁绊,她还能感觉到陶朗对她的眷恋,不过是过了一个月而已,一切已经消失不见了吗?

      “陶朗。”一道声音突兀打断了两人。
      熟悉的声音让陶朗愕然地转过头去。

      王者穿着深灰色的风衣,站在急诊中心的闸门处,冷然地看着他。 “过来。”
      金色的晨辉洒在他立体的眉骨与鼻梁上,早风拂过他的衣袂,在他的身后,是日出后澄澈高远的天空。

      那么蓝,那么美。

      和程静分手的这七年间,许多人问过陶朗:你放下了吗?陶朗自己也这样问过自己很多次。
      可他一直无法给出笃定的答复,因为他不知道到底怎么样才算放下。
      和程静在一起的时光是他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他不知道怎么才能不怀念、不遗憾。所以当程静拿出两人的曾经的对戒时,他还是不可避免地感伤。

      直到转头看见王者的这一刻。
      他站在那里,眉目清隽,眼神却很凶。
      可陶朗看着他,却觉得很美满,很幸福。过去所有的曲折在他心里都变得无足轻重,命运的所有安排,在这一刻都成为了馈赠。
      他一点也不为过去感到遗憾了。

      “我放下了。”陶朗回过头来,看着程静认真地说。
      程静哑然,直觉地看向不远处的王者,“是他吗?”

      陶朗点了一下头,眼神很温柔。
      程静不再说话了。

      项链被重新递回了她的手中,程静侧头,看着陶朗大步朝王者跑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第四十章 重新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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