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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二十九章 确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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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六的早晨,陶朗收到了罗奇的消息

      【Rosy】:陶哥,方便打电话吗[可怜]?

      罗奇应该是回到公司时收到陶朗寄还给他的围巾了。
      围巾上还有附带的字条,写着:不好意思,我不是同性恋。我们以后不要见面了。——陶朗

      陶朗拿着手机走到屋前的空地上,给罗奇拨了语音通话。

      “嘟”一声响,罗奇弱弱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
      “陶哥,你知道啦?”

      陶朗“嗯”了一声。

      “我不是故意瞒你的陶哥,我只是害怕你会歧视我。”罗奇急切地解释道。

      “我不歧视同性恋,但我不喜欢被人耍得团团转的感觉。”

      “我没耍你啊。”罗奇的声音听着很委屈,“如果你指的是玩游戏时我亲你那下的话,真心话大冒险的转盘是随机的,当时我们坐的位置也是随机的,这些我再喜欢你,也没法刻意安排。”
      “如果我让你不舒服了,我向你道歉,但陶哥,我真的没有耍你。”

      陶朗并没有被罗奇带偏节奏,皱眉道:“那围巾也是随机落在我这的吗?在海边你抱住我也是吗?这些都是巧合吗?你明知道我是异性恋,你觉得我们这样的接触合适吗?”

      罗奇语塞了,良久才低声说:“对不起,我不知道我的行为会让你感到冒犯。我只是以为多和你接触你就能够喜欢上我,是我想错了。”

      陶朗沉沉地吐出一口气,又听罗奇继续说:

      “我承认围巾是我故意放进去的,想有个由头和你见面,再和你说声对不起。但是……但在海边栈道上,我抱你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只是因为你那时看起来很伤心,我想安慰你,就像做手术前你安慰我一样……”

      这下轮到陶朗语塞了。
      他还记得那个夜晚,他心头堆了很多话想说,却没脸让家人朋友做他的垃圾桶,那时他多么庆幸有罗奇在他身旁,安静地听他诉说。
      想到这,陶朗的语气不自觉放缓了:“是我误会你了,对不起。”
      “但是,”陶朗坚决道:“我们以后还是不要来往了。”

      罗奇没想到一贯好说话的陶朗这么果断,软声道:“做朋友也不行吗?只是做朋友?”

      “还是不要了。”

      “陶哥,我真的错了,我不应该瞒着你我的性向。可是我没有恶意啊。”罗奇的声音像要哭了一般,“我一个人漂泊在S市,在我最穷最孤单的时候,只有你关心我,我向你隐瞒我的性向,固然有想接近你的意思,但更多的是怕你一旦知道我的性向你就会和我保持距离了,就像现在这样……”
      “哥,我在这边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你是我最信任的人,我把你当作我的亲哥哥,也很珍惜和你的友谊,别对我这么残忍行吗?”罗奇哽咽道。

      如果陶朗不是事先从郭二口中知道罗奇的家底相当厚,在S市也从来不缺朋友,他几乎就要被这番恳切的言辞打动了。然而刚刚还止不住心软的他,听到这些只觉得讽刺非常。

      对面那个情真意切、声泪俱下地扯谎的人,真的是他记忆中那个乖巧温暖,桃花眼熠熠生辉的大男孩吗?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半年的时间,他真的认识罗奇吗?

      陶朗忍无可忍道:“别再把我当傻子了,你不缺钱也不缺爱,不是地里的小白菜。这套话留着哄骗下一个眼瞎又爱心泛滥的人吧。”

      电话那头沉默了。
      陶朗隐约听见了几声紊乱的呼吸,他疲于继续这难堪的戏剧,“说到这吧,再见——”

      “是郭老板和你说的吧?”罗奇却突然打断了他,声音是陶朗陌生的冷锐尖利,已经没有一点哭过的痕迹,令陶朗心一惊。
      “我说他上星期和同事打听我呢,原来在这等着。这算不算泄漏员工隐私了?”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骗人在先,他提醒我注意还有错了?”

      罗奇嗤笑一声,“我骗人是有错。但郭老板就很理直气壮吗?我追求你和他有个毛关系,废这么大劲打听我来坏我的事,说到底就是利用职务之便的小人罢了。”

      “他是我朋友,他当然有立场提醒我。”陶朗听不得他骂郭二,生气道。

      “呵。”罗奇又笑了一声,突然压低了声音,以调笑的口吻说道:“他可没你想的那么大义凛然——否则他怎么光说我是基佬,不告诉你你们那位发小我哥也对你虎视眈眈呢?”

      陶朗一滞,条件反射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可没胡说八道,你们那位发小在你喝醉的时候亲你,我亲眼看到的,就是海边栈道那次。你们发小这么多年,我都知道的事情,郭老板这么鬼精会不知道吗?揭穿我不揭穿他,这就是你口中的朋友?”罗奇顿了顿,恶狠狠地说:“真tm够双标的。”

      语闭,他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徒余陶朗石化在原地。

      金色的银杏树将秋日的阳光被切割无数个细碎的光斑,狂风吹过,扇形的叶片如雨般飘落,僵立在树下的青年良久才抬起了头,茫然地看向夹在两幢矮楼之间的广袤天空。

      此时在他脑中,无数声音画面交叉重叠,最响亮的声音无疑是来自罗奇“你们那位发小在你喝醉的时候亲你”,最鲜明的画面则是那双含泪的绝望的眼睛。可绝不仅这些,往日被陶朗忽略的无数声影此刻都涌了上来,向无数个指路牌一样清晰地指向他竭力逃避的那个答案。

      十七岁那年的暑假,王者得知他为程静改了志愿,当时他龟裂的表情中不只是生气,还有被轻易放弃的愤怒。
      十八岁的生日,他去接王者的机,冷战多时的两人终于像儿时一样紧密拥抱,可王者又突然间将他狠狠推开,不是因为他突然又不愿原谅他了,而是因为王者摸到了他手腕戴着的程静的皮筋。
      和罗奇的朋友一起玩真心话大冒险的那个晚上,他撮合他与孟莘时,王者的冷硬与不耐不是因为他没开窍,而是谁也没法在所爱之人把自己推给别人时保持淡然。两人吵架时他对王者说“你要不喜欢我把你微信推给别人,我以后不干了就是,别说这种伤人的话”,彼时的王者眼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破碎开来,他问陶朗:“到底是谁伤人?”

      原来确实是他伤人。

      璀璨的阳光直直地射入陶朗的眼睛,树下的青年闭上了眼,心头的最后一丝侥幸终于湮灭。

      2

      今天是吴女士55岁的生日。

      一觉睡到自然醒,窗外阳光明媚。吴女士简单梳洗后,围上了儿子送给她的灰色围巾,哼着小曲出了门。
      大姐吴琴开车,吴女士和闺蜜兼邻居曲洋坐后排,三人前往茶楼喝早茶。

      三人点了各色茶点,有水晶虾饺、海鲜红米肠、顺德双皮奶、蟹肉香菇丸、豉汁凤爪、秘制金钱肚、艇仔粥、干炒牛河等等,并点上了一壶武夷山大红袍。
      好友们以茶代酒,祝她生日快乐,身体健康,心想事成。

      祝福简单,但情谊真挚,吴女士谢过好友,像喝酒一样一口气干了一盏茶,三人笑开来。

      早茶讲究的是边吃边聊,聊得久,吃得才多,才能把各色茶点尝个遍。
      聊着聊着,聊到吴女士的儿子陶朗,吴女士把整齐叠放在一旁的围巾展开了,抖擞两下,道:“看,这小子今年送我的礼物,眼光难得在线一会哈。”
      棕色与米色撞搭的提花山羊绒围巾,柔软而富有光泽,长度宽度都适宜,与吴女士的肤色也匹配。

      吴琴和曲洋都赞道:“确实不错。”

      显摆完毕,吴女士仔细地将围巾叠好,放在了一旁的手提包上,忽然轻轻地叹了口气。
      吴琴瞥她,“好好地叹什么气啊?你这心情变得忒快。”

      吴女士惆怅道:“这围巾好看是好看,可想到小朗送我这围巾得吃俩月糠咽菜,这围巾再好看我也开心不起来。”

      “当儿子的什么时候才能明白当妈的心情唉。”吴女士又叹了口气。

      吴琴和曲洋都知道陶朗不肯花家里钱的事情,也隐约知道点原因。
      这事一直是吴女士心头的一道疤,虽然小朗对吴女士老陶的态度和往日一样亲近,但金钱上绝对的拒绝还是让吴女士感到陶朗和他们生分了,没有哪个当妈的遇到这种事会好受。

      尤其陶朗从事的又是医生这种辛苦、回报周期长的工作,吴女士看他那么辛苦还不愿意接受家里的帮助,心里更加心疼无奈。

      “我回头说说他去。”吴琴劝道,“独立值得鼓励,但不至于这么走极端。”
      曲洋也宽慰吴女士道:“你也别太担心,小朗和小者住一起,兄弟俩感情那么好,王者不会让小朗吃糠咽菜的。我让小者多买点好吃的放家里。”

      吴女士点点头,攥住了曲洋的手,诚恳地说:“这些年我最感恩的人就是你们家王者了,没有他陪在陶朗身边,小朗那时走不走得出来都不一定。小朗和他住在一起,我是最最放心的,我和老陶真的应该好好谢谢他。”
      “这么说就生分了哈。”曲洋摆手道:“俩孩子是相互陪伴、共同成长,没什么谢不谢的,和小朗一起住王者不知道多开心——好了,过生日呢,咱不说这些了,聊点开心的。”

      这个话题就此打住,吴女士没有再说“生分”的话,只是默默地将感动与感恩放进心里。

      吃完早茶回到家,吴女士和老陶聊着这事,他们做家长的,小孩白吃白喝地住人家里,应该对人家有点表示。
      然而老俩口想来想去,也没想好怎么感谢王者才有诚意又不生分。

      正当时,吴女士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远在祖国西南的陶朗发来的消息,她赶忙拿起手机查看。

      【朗朗乾坤】:妈,等回去以后我想搬回家里来住。

      他们正商量着怎么感谢王者收留陶朗呢,陶朗就不住了?

      吴女士和老陶对视一眼,一个视频电话拨了过去,很快被接通,那头的陶朗戴着草帽墨镜,脸一半笼罩在帽檐的阴影中,一半暴露在阳光下,身上穿着冲锋衣,身后像一片野地。

      吴女士疑惑道:“你这是在哪呢?”
      陶朗翻转了摄像头,屏幕里出现了一根鱼竿,一个水桶,陶朗跨坐在一块石头上,前边是一个浮着绿藻的大水塘,“今天不上班,我来乡下钓鱼。”

      老陶:“在那边还适应吧?”
      陶朗把摄像头翻了回来,“没什么不适应的。”
      “和王者闹矛盾了?怎么忽然要回家住?”老陶问。

      “没闹矛盾,”陶朗微微低头,即使隔着墨镜父母并不能看清他的表情:“我就是想着住王者那怪麻烦他的,不想给人添麻烦了。”

      吴女士细长的柳叶眉眉皱了起来,觉得陶朗的话有些怪异,读研以后的陶朗怕麻烦爸怕麻烦妈,就是没怕麻烦过王者,否则也不会住人家里去了。

      老陶:“你想回家随时都可以,但如果你和王者闹矛盾,逃避可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小者对你太够义气了,你不能和王者闹不开心啊。”吴女士补充道。

      陶朗扶额,“真没闹矛盾。”

      “那你忽然要回家住的原因究竟是什么?”吴女士和老陶追问,“别要是怕添麻烦你一开始就不会搁那住,住过去的时候不是你说的你俩不计较这个。”

      陶朗不知道怎么说了。

      在池塘边枯坐了几个小时后,陶朗终于接受了王者喜欢自己这个无可辩驳事实。

      但他想不明白为什么。

      王者从小是“别人家的孩子”,无论在哪,他都是人群中最优秀的那个,即便在精英荟萃的Q大,他也能以优秀毕业生的身份毕业,并早早地被学长邀请进入公司担任合伙人。因为他的优秀,环绕在他身边的人也多是社会精英,其中不乏外貌才华家境都和王者匹敌的人。
      陶朗不想妄自菲薄地说自己毫无优点,但事实是他的那些个优点,与王者身边的男男女女相比起来简直不够看。

      思来想去,他优于他人的地方仅在于:没人比他在王者身边呆的时间更久——除了王者在B市读大学的四年,俩人没有分开超过一个月。即使陶朗读硕士住校的那几年,王者也会三天两头地约他见面。
      也许是在漫长的相处过程中,王者习惯了身边有的他存在,进而混淆了友情与爱情的界限。陶朗模拟不出王者动心的过程,只能将之归结为时间的潜移默化的力量。

      按此设想,如果他能在王者的生活中缺席一段时间,减少两人见面的频率,王者也许会意识到,他在他的心里并没有那么重要,然后将他重新放在朋友的位置。陶朗如是期盼着。只是这些他无法向父母坦白。

      他的沉默在吴女士和老陶看来就是承认。老陶抢过手机,语气顿时急了起来,“陶朗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人王者对你多好你不知道啊?你是不是犟脾气又犯了?”
      吴女士猛拍了老陶一下,夺过手机侧脸冲老陶骂道:“你急什么急什么!先听孩子完!”而后脸冲向陶朗,忧心忡忡道:“陶朗,怎么回事,你给爸妈好好说说……咱也不说是绝对不能和王者闹矛盾,只是说从知恩图报的角度来讲最好不要……总之你先说说。”

      陶朗本来挺惨淡的心情被这两口子整得挺哭笑不得,知道“添麻烦”这个说法无法搪塞爸妈,只能胡编道:“真没闹矛盾。主要是——主要是——我住在这,不方便找对象啊。”

      对话那头的两张脸愣住了,老陶和吴女士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震惊的光。这还是陶朗和他的初恋分手后,第一次表露出找对象的意愿。

      但是“找对象和住哪有什么关心啊?”老陶还是严谨地问了句。
      陶朗拿手结结实实地盖住脸,声音闷闷地说:“那和人女孩说我住大别野,不比和人说我白住在朋友家气派啊?”

      老陶哑口无言,没想到答案是这么简单质朴。一旁的吴女士听到也是一滞,而后连连拍掌笑得直不起腰来了,眼睛都笑出了泪花,缓了良久,她冲电话那头的陶朗气若游丝道:“那就哈哈哈哈哈、那就回来住、气派的大别野哈哈哈哈……爸妈支持你!”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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