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卡丁车 ...
-
1
下班已经是晚上八点，吃过晚饭后，陶朗骑着车去了一个老地方。
换好装备后坐进卡丁车拥挤的车座内，陶朗抓住方向盘，轻轻地吐出口气。
卡丁车的底盘很低，距地面不到5cm，低重心使卡丁车即使在时速高达130km/h时，也能始终稳稳地承托出车手的身体。此刻陶朗坐在卡丁车内，被紧密承托住住的安定感缓慢地从他的躯体传递到心脏，让他混乱了一天的心终于安定了下来。
深深地呼吸，陶朗的目光专注地盯着前方的赛道。
“先磨合十圈吧，一开始别开太快。”教练看着手里平板提醒道，“速度慢慢加，毕竟有日子没碰了，手肯定生了。”
陶朗点点头，又问：“就我一辆车吗？一个人开不够劲。”
教练笑：“这么晚了没什么人。你先磨合磨合，感觉还不错的话，晚点室外赛道有场比赛，你可以去过过瘾。”
陶朗点头。
旗帜一扬，计时开始。
陶朗轰下油门。引擎的咆哮声中，卡丁车飞驰而出。
发动机的怒吼声如重金属音乐的鼓点，低沉而喧嚣，转弯时轮胎与地胶摩擦发出尖锐的鸣叫，陶朗将油门越踩越深，卡丁车开得越来越快。风从耳边极速掠过，席卷着赛道外的一切事物都消失不见。陶朗高速驶过长短不一的直道与形态各异的弯道，除了最初几个弯过得不那么流畅外，陶朗的配速与走线称得上行家。
前方最后一个弯道，陶朗一个重刹，火红拉花的卡丁车刹那间打横，在打横的瞬间，陶朗飞快地反打方向盘踩住油门，原本打横了的卡丁车旋即变化了一个刁钻的角度，顺利越过弯道，直冲终点。
“爽——”陶朗摘下头盔，意犹未尽地大喊。
教练走上前来，和跳下车的陶朗击了个掌，夸赞道：“技术不赖。”
陶朗谦虚又不太谦虚地摆摆手，笑眼漆黑湿润，“低调低调！”
教练笑，道：“休息一会去室外比赛？”
陶朗：“好咧。”
二十分钟后，整装待发的陶朗单手拎着头盔潇洒地走到了卡丁车俱乐部的室外场地。
铺着黑色沥青的赛道上此时两两一排停着八辆车，最后一排红色拉花的车就是陶朗的。
其余无人都已经坐在卡丁车上戴好了头盔准备就绪，陶朗也快速跨上车，套上了头盔。
隔着头盔看着前方威严静立着的七辆卡丁车，陶朗的心中的斗志熊熊燃烧。
屏息间，绿色旗帜扬起又落下，比赛开始。巨大的投光灯下，八辆卡丁车在夜幕中飞驰而出，如一柄柄离弦的利箭。陶朗的发车位位队尾，起步阶段前方的两辆车把他超车的线路堵得死死的，这是没办法的事。陶朗耐心地咬住距离，等待超车时机。
第一个弯道出现时，陶朗的赛车线完全被前方辆车阻挡，不能以最好的线路过弯，出弯后自然被前车甩开了距离。但是前面的两辆车之间也拉开了距离，被一辆车挡着总比被两辆车挡着舒服多了，舒服了超车的空间自然就来了。陶朗猛地轰下油门，火红的卡丁车提速追了上去。前车看出陶朗来者不善，速度上他没有优势，就一直阻拦陶朗的超车线路。
变线再被挡，前车的车手单手向后朝陶朗竖了个倒着的大拇指，陶朗笑笑，忽地向右猛打方向盘再次变线，在右弯出现的瞬间已经占据了赛道右侧，陶朗踩住油门，凭借着位置优势和速度优势弯道超车，原先在陶朗前方的车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陶朗从他侧边擦过。
连赛道都没记熟就朝我比大拇哥？陶朗得意地微笑，斗志愈发高昂，瞄准前方的绿色卡丁车奋起直追。前车显然不是个会大意失荆州的类型，过弯的角度和节奏都把握得相当谨慎，陶朗几次试图强势变现超车，要么被它顶偏方向连位置都占不住，要么短暂地超过又被迅速反超。陶朗咬紧牙齿，专注地捕捉着前车的线路，在弯道前提前变线而后踩死油门，在一瞬间超过了绿色卡丁车，绿色卡丁车反应极快地强制变线，陶朗左打方向盘阻拦他的线路，好险是防住了。弯道后是一条漫长的直道，陶朗将油门一踩到底，彻底拉开了和绿车的距离。
彼时已经跑到了第五圈，第七圈时陶朗又勉强超过一辆黄色卡丁车，排在第五位。排在第四位的卡丁车甩了陶朗有将近五十米，车和技术都比陶朗好得多，陶朗于是安心地躺在在第五位巡航，等待这场对他而言已经没有悬念的跑火车式的比赛平稳结束。
巨大的引擎声在耳后飞速地逼近时，陶朗还在疑惑，心想第六名刚刚不是已经被自己甩飞了吗？
回头看到那辆陌生的银白拉花的卡丁车时陶朗愣了一秒，旋即飞快回过头猛踩油门！
Woc要被第一名套圈了！他陶朗小学就开始玩卡丁车，在业余的圈子里不说威震四方也是小有名气的，要被套圈他陶朗以后还怎么在卡丁车届当懂哥？！
想套我圈？不行！绝对不行！
原本已经开摆的陶朗往死里踩住油门，占住弯道有利位置，实施反套圈战略。得亏他发现得早，否则银车分分钟过他。饶是如此，十秒后银车就飙到了他身侧，两车一个在内一个在外，并驾齐驱分毫不让。余光中陶朗察觉到银车上带着蓝色头盔的车手侧头看了他一眼，陶朗于是隔着头盔回视过去，在风中给他比了个倒着的顶呱呱。
度过弯道，陶朗勉强与银车保持并排，引擎轰隆作响，显然已经到了极限，下一个弯道陶朗恐怕就已经没有速度可以保证自己的弯道线路了。
下一个先左后右的S弯，陶朗率先变线，抢占线路，陶朗知道这时他的速度没有任何优势可言，每一个赛车线他不能错过。迅速摆正车身，抢占下一个右弯的内侧，银车在第一个左弯没和陶朗较劲，第二个右弯他毫不客气地强势出击，过近的距离使两车的轮胎撞在一起，扬起一阵绚烂的火花，陶朗紧握方向盘好歹守住了位置。然而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下一个急转弯便迎面而来。陶朗转动方向盘，火红色的卡丁车在弯道划出一条流畅锋利的“之”字弧线，让远方观赛的教练员都忍不住喊一声“漂亮！”。
然而在剧烈的风声中，陶朗清晰地听见后方银车的车手轻轻地笑了一声，而后车轮急剧摩擦的声音响彻耳廓——银车在弯道前提前刹车，速度骤降下汽车转向，却积聚了极高的加速度，出弯口，银车的速度急剧爆发，犹如一道白色闪电一般从陶朗身边划过！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了，反应过来后的陶朗只能望着视野中越来越远的银车和戴着蓝色头盔的车手气得挥拳。
十圈跑完，陶朗的比赛结束。
虽然完美的驾驶体验被最后时刻的套圈破坏，但从车上下来的陶朗还是感觉通体舒畅、神清气爽。每一个细胞、每一根毛细血管都在肾上腺徐飙升的余韵中畅快地呼吸，真像下一秒要飞起来了一般。
“喂，被套圈的感觉怎么样？”
飞翔中的陶朗被一道熟悉的低沉男声拽回了地面，他惊异的回过头去，看到王者似笑非笑倚在不远处的栏杆上看着他，一身黑色的赛车服勾勒出他高大挺拔的身躯，宽肩窄腰，大长腿十分瞩目。
“你怎么也在——”陶朗的话音在看到王者左手拎着的蓝色头盔时戛然而止。
这头盔、怎么、有点、眼熟，刚套他圈的车手戴的不就是这吗……？
呆滞了两秒后，陶朗平静地走到王者身边，然后猛地伸手环住他的脖子往下压，骂咧道：“反了你，敢套爸爸的圈！谁许你做的这违背祖宗的事？”
王者被他压得弓着腰也不反抗，捉住陶朗在他脖颈处乱抓的手，嘴角含笑，意味深长道：“不小心的，没刹住。”
“不小心的，没刹住。”
这话以前是陶朗的专利。陶朗从十一岁开始接触卡丁车，自此一发不可收拾。几乎每周都要去卡丁车场报一次道，久而久之就混成了半个资深玩家。王者对卡丁车没什么兴趣，陶朗约他去玩，他眼皮都不会抬一下就让他哪凉快哪呆。
一向对卡丁车没有兴趣的王者却在大学毕业后开始接触卡丁车。
彼时大五的陶朗和程静刚分手不久，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啃老吸血的米虫”，陶朗坐在桌前每天十几个小时地看书。失恋的痛苦和一定要考上研出人头地的巨大压力让他每晚不得不靠安眠药入睡，实在睡不着的时候，陶朗大半夜地就去跑卡丁车发泄。
他跑起来一副不要命的架势，王者大骂了他几回，就差没扇他巴掌了。陶朗光点头，下回开车照样把油门往死了踩。
迫于无奈，王者不得不去卡丁车场盯着他，以此为契机，王者才正式接触了卡丁车。
陶朗二战考上研后，慢慢地走出了失恋的阴影。读研期间俩人还偶尔一块来跑。作为新玩家，王者的技术经验自然差陶朗一大截，从小就笼罩“你看看人家王者”阴影下的陶朗总算找到机会报仇雪恨，便以套王者圈为乐，逢跑必套圈，一套一个准，套得从小不知输字怎么写的王者心态爆炸。
更可气的是跑完下来，陶朗还拍拍王者的肩膀装无辜：“嗨，别介嘛——不小心的，没刹住~”
这b装得，忒不要脸。
风水轮流转，昔日吊打王者的陶朗，今天竟然反被王者狠狠套了圈。
陶朗不禁悲从中来，仰天长啸。
这货啥时候偷练的卡丁车！
2
从卡丁车俱乐部出来，已经将近11点了，陶朗把公路车塞进后备箱，拍拍手钻进了副驾。
银白色的阿斯顿马丁在夜色中平稳地驶出停车场，车窗外是S市静谧而繁华的夜景。陶朗头倚着车窗，有一搭没一搭地和王者聊天。
本来他已经将白日的重遇抛之脑后，可等红绿灯时，阿斯顿马丁偏巧就在国贸城停下，玻璃外墙上悬挂着各色广告招牌，“Creed”赫然在列。
在一起后他给程静过的第一个生日，礼物就是在这买的。
程静当时相当不解风情，打开香水礼盒，第一句是：“你又乱花钱。”
陶朗登时委屈了，“怎么叫乱花钱？这是我挑了好久的。”
程静抿唇，挣扎了一下，而后摸摸陶朗的头发无奈道：“好吧好吧，第一个生日，破费就破费吧，以后别买这些，我不需要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
陶朗脸耷拉了下来。
可陶朗指导着程静把香水喷在她的手腕和耳后时，程静冷不丁地冒出了一句，“你看你前女友喷过？”
陶朗所有的不快顿时一扫而光，他目光灼灼地看着程静若无其事的脸，突然一把把她抱在怀里笑出了声，“香水是我看我妈喷过。我就你一个女朋友，也只喜欢过你一个人。你吃醋了对不对？哈哈哈哈哈哈……”
不知不觉的，有关程静的记忆又占据了他的脑海。白日程静的话，再次让陶朗心烦意乱了起来。
身侧的王者握着方向盘，随着红绿灯上的秒数一下一下地敲着手指关节。察觉到陶朗的躁动，王者侧过头来瞄了他一眼。
“怎么了呢？心情不好，怎么突然想到来开卡丁车？”
陶朗抓抓头发，“说不上，写论文遇到点瓶颈，有点烦而已。”
此时恰好跳了绿灯，王者边踩油门，边对陶朗说：“别急，慢慢来。”
“嗯。”
陶朗应了一声后继续盯着窗外发愣，突然扭过头问王者：“对了，我还没问你，你啥时候卡丁车开得这么牛了？”
“开多了，技术自然就上来了呗。”
“开多了？你常去吗，怎么不喊我？”即使读研后陶朗和王者去卡丁车场玩过几次，但陶朗清楚王者对卡丁车始终没有很大兴趣。
后来他读博忙，不再去玩卡丁车了，自然以为对卡丁车兴趣不大的王者也不会再去。
“心情不好的时候去跑两圈，”王者道，忽然凉凉地瞥陶朗一眼，“还喊你去？约你吃饭都约不出来，我请得动你陪我玩吗？”
陶朗汗颜，读博期间他一直焦虑自己能否毕业，确实冷落了王者，此时只得老实滑跪：“我的错。”
王者轻哧一声，车厢内恢复了安静，只有引擎的声响。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章 卡丁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