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落无声》彰凝

21、苏临（5）

　　梦境是混乱的，画面来到了篮球场上。

　　脱离手掌的篮球，在空中划出弧线，精准地砸向苏临的背脊。

　　苏临只觉手臂一阵生疼，眨眼间，他便站到了潇寒之的身后。

　　下一瞬，一声巨响响起。

　　太过突然，苏临反射性地眨了下眼睛，很像被吓到的样子。

　　潇寒之侧眸看了他一眼：“没事了。”

　　而后，潇寒之继续盯紧那几个可疑的身影，企图找到扔篮球的罪魁祸首。

　　不明所以的苏临，先是循着声音看去，发现了潇寒之接在手里的篮球。

　　刚刚声音这么响，想来潇寒之的手肯定红了。

　　一边这般想着，苏临一边动手，猫爪子似的扒拉着潇寒之的手掌。

　　潇寒之声音柔了一些：“我没事。”

　　但是，他此时眸底的光芒却是森寒的，他与一个男生的视线对上了，好似达成了某种约定：下自习后，走着瞧。

　　潇寒之身影高大，遮住了这一幕，苏临根本看不到。

　　苏临抬眸看人，潇寒之放下篮球，伸手将苏临身上的球服拉正：“走了，食堂吃饭。”

　　苏临微眯起眼睛来，言外之意，让他如实招来，苏临总感觉他眼底刚刚闪过了什么情绪，只是他来不及捕捉。

　　会是什么呢，明明他们班赢得了球赛，应该是开心的啊。

　　潇寒之常常在苏临清澈的目光里败下阵来，他微微矮下身，与苏临平视，心跳如雷地撒谎：“想吃鸡腿了，去晚了就没有了。”

　　苏临悠悠抱起两只手，好整以暇地望着他，显然对此存疑。

　　潇寒之开始绞尽脑汁，还好，在他下一句谎言说出来以前，肚子咕咕叫了。

　　苏临放下心来，看来他应该是真饿了。

　　食堂里，苏临只是转身和同学打招呼的功夫，回头发现，自己碗里多了一只鸡腿。

　　苏临立马看向对面潇寒之碗里，那里头果然空了大半。

　　潇寒之头都没抬，大口吃饭。

　　苏临还没动筷子，刚想把鸡腿还回去，潇寒之似是早已料到：“我吃不来这个口味，给我浪费了。”

　　浪费，那是对食物最大的不尊重。

　　潇寒之知道他家教严，既然他这么说了，他一定不会再拒绝。

　　可惜，此时是在梦里，接下来的走向，与往日真实发生的根本不同。

　　只见，苏临望着潇寒之，直言道：“不是这样的。”

　　潇寒之愣了一下，慢慢放下手中的筷子。

　　苏临继续说道：“因为它是整个食堂的最后一份，是唯一。”

　　苏临说的是事实，可好像这句话还有着别样的含义，潇寒之听完只想逃跑，不敢直面苏临。

　　潇寒之还果真立马站起了身，要走。

　　苏临站起来，声音急促起来：“潇寒之！你到底要去哪里！”

　　苏临还想说，我找了你一整天，都找不到你。现在终于遇见你了，不要离开好不好。

　　潇寒之惘若未闻，毅然迈步离开。

　　苏临追上去，一把揪住他的衣角，在他触碰到他衣料的那一瞬，仿若触及了特别的开关，两人身处的坏境瞬间变了。

　　不再是熙攘的食堂，而是潇寒之的家。

　　白天，苏临手搭上门把手要离开，现在，一切都换了。

　　明明是潇寒之的家，要走的人，却是他自己。

　　苏临一双手，覆盖在潇寒之的手背上，他抬头，目光搜寻着潇寒之的眼睛。

　　可潇寒之只留下侧脸给他。

　　苏临从来不知道，原来潇寒之的力气这般大，生生推开了他，还是离开了。

　　苏临望着他的背影，愤愤转身，大步走到单人沙发那里站着。

　　他先是小声喊了一句：“潇寒之，我过来了。”

　　仿若在回答潇寒之之前的那句：过来。

　　门外的潇寒之放慢了步调。

　　紧接着，苏临大喊道：“潇寒之，你别走！”

　　潇寒之迈出去的步子，收了回来。

　　苏临身后，跟有探头似的，察觉到潇寒之没有走，他提着的心跳，终于可以被放下来一点了。

　　苏临就要转身追出去，却在下一秒动弹不得。

　　潇寒之用了比之前推开他还要更大的力气，紧紧地将眼前的人，困在怀里。

　　潇寒之弯下腰，埋首在苏临颈侧，深深呼吸。

　　苏临的气息，恐怕是他最熟悉也最迷恋的味道了。

　　而现在，这气息里有他洗衣液的味道，潇寒之迫不及待地再次深深呼吸。

　　两相交融，不分彼此，本该如此。

　　苏临感觉快要呼吸不过来，不知是因为潇寒之的力道，还是自己的意志力在减弱。

　　他有一种想要冲破束缚，不顾一切，就此沉溺下去的迫切感。

　　潇寒之的唇舌，寻着苏临的呼吸而去。

　　苏临献祭一般，缓缓闭上了眼睛。

　　然而，千钧一发之际，所有与潇寒之有关的，都消失了。

　　他的单人沙发，他的家，他的气息，他这个人……都没有了。

　　一片荒芜里，苏临独自站在那儿，没有闭上的双眼，映出了枫叶飘落的萧瑟。

　　下一个梦境，会是哪里呢。

　　潇寒之，你此时在哪里等待着我去找你呢。

　　苏临闭上了眼睛，心甘情愿地接受梦境的安排。

　　很快，他被带去了一处深黑的角落。

　　苏临四下看看，很快认出了此时所在的地方，是单元门门外的一处拐角。

　　或者说，是他过去常常藏身的地方，只为悄悄捕捉潇寒之回来时候的脚步声。

　　想到这，苏临望着身旁不远处那一抹浅浅的月光，又往更暗的地方挪了挪步子，绝不能被发现。

　　这时，他才发觉身上的衣服不太对，低头一看，竟然是那身球服！

　　苏临快速回想了一遍之前的梦境，画面最终定格在球场上，潇寒之站在他身前，他抬眸看他，来不及捕捉他眸底的那一丝情绪。

　　略思忖，苏临静下心来，凝眸望着路的尽头，他相信，潇寒之一定会出现。

　　很快，他期待的，预想的画面，终于真实地展现在他的眼前。

　　不过，意料之外的画面，也糅合了进来。

　　苏临又看见了自己，而且……他自己还在潇寒之的背上趴着。

　　待潇寒之背着人，走到了月光下，苏临看的更清楚了，二人身上也都是穿着球服的。

　　苏临屏息凝神，听到了自己骂骂咧咧的声音。

　　只言片语里，他大概知道怎么一回事了。

　　初中吧，一场球赛刚一结束，一场无声的对抗却开始了。

　　起因是，苏临在球场上被恶意撞倒几次后，潇寒之开启猛攻的趋势，那场球赛，打的对方落花流水，却没有打的心服口服。

　　其实，这一点，以及之后发生的事情，苏临都毫不知情，也未察觉到半点，是在他看见潇寒之手上的伤口的时候，他才恍然大悟。

　　说来也奇怪，明明受伤的是潇寒之，怎么自己还会在他的背上呢。

　　潇寒之背着人走近了很多，苏临也听到了他的声音。

　　苏临后知后觉，自己遗漏掉了一个细节，自己在球场上摔倒的时候，脚受伤了。

　　许是潇寒之背着他的这一幕，给了苏临一些特别的刺激，他眼前，闪现过无数的画面。

　　每一个画面里，都是潇寒之在照顾他，哪怕是，潇寒之他自己也需要被照顾的时候，他也是那个在付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