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生不息》于轻轻

6、6，刘树人：她喜欢你这个基佬！

　　次日，宋一全天有课，上午四节，下午四节。
　　下午最后一节课上完，宋一刚想伸个懒腰，手机就震动起来。
　　“喂，树人，怎么了。”
　　“一一啊，你昨天给我的手机号是空号啊！”
　　“啊？不会吧。”
　　“你再给我说一遍，我核对下。”
　　“那纸我早扔了。”
　　“啊——”
　　手机那头传来刘树人撕心裂肺的咆哮声，宋一连忙摘下了无线耳机，揉了揉自己濒临耳聋的耳朵，想着刘树人这个咋咋呼呼的疯子又在发什么神经。
　　手机震了一下，一条短信传了进来——“今晚再去X-High，如果没有见到姐姐的话，我宁死不活。”
　　想着刘树人死情种、恋爱脑的特性，宋一就觉得头疼，一见钟情也不放过，要真很爱也就算了，不就是见色起意嘛，他怕不是个禽兽吧。
　　晚上，两人在X-High酒吧蹲了一晚上，Hurt女子乐队出场有点晚，五首曲子都演奏完了也没有看见周周的身影，不知什么原因，今天乐队的架子鼓手变成了一个短发女孩。
　　刘树人找酒吧工作人员问了一下才知道，Hurt女子乐队现在有两个鼓手，两个鼓手轮流上岗，周周双日，短发女孩单日。
　　今天是十一月一日，没有周周姑娘的班儿。
　　“他妈的，你们经理班姐昨儿晚上还说今天还能见到人，今天就单双休了。你们这是诈骗，坑骗了你们酒吧VIP客户的消费权益。宋一，你说是不是，真气人啊这个孙子经理……”
　　刘树人此时已经微醉了，话多且无毫无逻辑就是证据，宋一只能顺毛顺鳞得小声附和他说得对。
　　半夜十二点，宋一骑摩托车载着半醉的刘树人来旭阳北街找那个哑巴姑娘。
　　深夜的老旧居民区路上很少见人，两人吹着冷风，瑟瑟发抖。宋一想着自己指定有病，很重的那种，不然干嘛大半夜陪着一个酒鬼胡闹，能蹲着那个姑娘就是见了鬼好不！
　　宋一还真就见了“鬼”！
　　周周出现在旭阳街路口时，刘树人已经倒在了路口的长椅上枕着宋一的大腿闷头大睡。她今天化着淡妆，长黑发扎了个低马尾，她依旧穿着昨天那件黑色长款羽绒服，修长的身材与黑夜完美融为一体，在宋一看来就特别的……性感。
　　对，性感，宋一很少觉得异性性感，但是眼前这个哑巴姐姐不一样，只要一对视，从她的眼里就发射出一种让人沉沦的亮光。
　　这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上帝为你关闭了一扇门，同时会为你打开一扇窗。
　　两人看见了对方只是注视着彼此，谁也没有选择先开口说话。
　　相对无言，尴尬十足。
　　等宋一冷静下来，他才想起来人家周周是个哑巴，不会说话。能说话就真见了鬼了好吧！ 宋一这才红着脸开口打招呼道：“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没想到这时候还能在这里遇到，有点巧啊姐姐。”
　　两个人守株待兔般守候个把小时了，巧个鬼！
　　周周点点头，她的眼睛在路灯的照耀下显得更加明亮有神。恰好宋一注意到了，还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她的眼睛像是狐狸眼，又像是桃花眼，眼睛里明明没有传递出过多的情绪，却显得很温柔，很……妩媚。
　　刘树人枕在他腿上，他没法站起来，只好略显不礼貌得自我介绍道：“姐姐，你好，我叫宋一，昨天来回都太匆忙了忘了介绍自己，不好意思啊。”
　　周周只是点点头，丝毫不在意宋一坐着就把自己给介绍了，她紧挨着宋一坐下。没办法，长椅本来就两米长，又被刘树人蜷腿睡去了一大半，想坐下来只能挨着了。
　　气氛异常尴尬，宋一天生不是太会和女孩子相处，一时原本就尴尬的气氛降到了极点。
　　宋一第一次发现，半夜凌晨原来能这么安静，和在学校网球场不一样，和纸醉金迷的酒吧也不一样。尤其是这略微偏僻的街道，连个车影都没有。
　　两个人并排坐着，也不交流，场面十分诡异。
　　靠周周缓解气氛是不可能的，宋一内心苦笑，刘树人你个醉鬼快醒来，你周周姐姐来了。他拍刘树人的脸试图拍醒他，换来刘树人不耐烦的挥手。
　　得，这醉鬼睡死了。
　　周周微微一笑，偏过头打量宋一略显尴尬的神情。
　　宋一多次试图张嘴打破两人之间的尴尬，但话到嘴边又很快咽了下去。坐在自己旁边的要是自己的大兄弟就好了，偏偏是一个自己仅仅见了两面的哑巴美女。哪怕是条狗，宋一都能跨越物种聊上两句……思维严重跑偏，宋一连忙打住了自己天马行空的想法。
　　见宋一那欲言又止的古怪表情，周周决定暂时放过这个社恐弟弟。只见她从背包里拿出一个画筒，递给宋一。她神色平静，嘴角还挂着耐人琢磨的笑意。
　　宋一接过，给刘树人的吗？打开一半，果然是。纸上画的应该是幅黑白色简笔画，宋一只看了一眼，便分辨出她画的是昨天刘树人暴揍两个猥琐男的场景。最重要的是，下面标了一小串数字，是今天的日期。
　　接收人还没看到，自己先看了一半，宋一觉得对不起刘树人，当着画的主人看也不太合适，他连忙又把画卷了起来：“抱歉，谢谢。”
　　抱歉是自己擅自打开画卷对周周说的，谢谢是替刘树人这个醉鬼说的。
　　周周脸上露出一丝失望，但她只是指指胡同口，示意自己要进去了。
　　宋一内心莫名放松下来，嘱咐道：“嗯，注意安全。”
　　“周周。是你。”刘树人口齿模糊，被临冬的寒风吹得浑身发木，同时她头脑也清醒过来几分，望着渐行渐远的周周的背影，哭叫道：“你昨天给人家留下的电话号码怎么是空号啊？”
　　宋一扶着步伐踉跄的刘树人，心里画下一个大大的叹号，不得不服刘树人，看见美女，战斗力真强。
　　更可惜的是，他醒来看见周周的时候，周周已经走进小区门口了，压根听不到。
　　宋一扶着刘树人上了摩托车，给他戴上头盔，为了防止半路骑车把他甩出去，他还从后车厢拿出一根绷带把他绑在了自己腰上。
　　酒醒五分的刘树人口无遮拦地说：“操，你绑我干啥？想玩SM吗？煞笔宋一，老子是直的，你放开老子。”
　　“乖乖的别动。” 临出发前他抓住刘树人狂舞的手塞进自己口袋里防止他乱动，宋一哄刘树人说：“周周给你送了一副画，你一会儿老实点，回去就给你看。”
　　“给我的？”刘树人含糊的语气里满是惊喜，他盯着宋一挂在车把的画筒，眼都盯直了， “你赶紧拿给我。”
　　“嗯嗯，不想摔下来，就抱紧我。乖一点，回去就给你。” 宋一随意回应着，想赶快把这醉鬼送到家，明天上午他还有课呢。
　　他随即发动摩托车，向刘树人的公寓赶去。
　　其实昨天上完满课，宋一就觉得整个人都在飘，再加上昨天陪刘树人折腾了大半宿，他回公寓就睡了五个多小时就起来上课了，今天也是满课，宋一觉得自己上完今天的课，自己就能原地升天了。
　　第二天上课，就在宋一的思绪不知道在哪儿飘着的时候，手机很没眼色地响了起来。
　　“喂…….” 宋一刚开口，就被电话那头的刘树人打断了话：“一一，你确定这画是送我的？”
　　宋一满脑子疑问。
　　“不然呢？周姐的画是送给我这个死Gay的吗？”
　　“你看看我给你发的微信消息。” 手机那头的刘树人毫无征兆地挂断了电话。
　　随后，微信消息通知宋一他收到了来自树人的两条未读消息。
　　树人：你自己看。
　　树人：图片
　　绘画的一半确实是宋一昨晚所见到的刘树人暴揍那两个猥琐男的场景，而另一半，是宋一双手抱怀看戏、身后护着周周……
　　整幅漫画，只有宋一是彩色的。黑色风衣，绿色工装裤，随意配了双马丁靴，他满脸蔑视，鄙夷得盯着眼前发生的一幕。
　　蔑视又鄙夷，漠视且傲慢。
　　宋一傻眼了。
　　这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周周的画真的是给自己的？
　　回想起自己昨天接过画时周周的神情，宋一顿悟，脑子一时转的飞快，怪不得自己那时说“抱歉，谢谢”时，周生会露出失望的神色，原来是误会自己在拒绝她吗？
　　刘树人又发来几条语音，他点开，刘树人的声音立马闯进了教室： “啊啊啊。我也是学画画的，我堂堂一艺术系新晋帅哥，哪里不如你个理工男死Gay了？她那么一漂亮姑娘，干嘛要喜欢你这个基佬！”
　　他这次不小心点了外放，宋一慌忙抬头，还好，教室里的人已经走的差不多了，留下几个还在讨论试题，没人注意到他这边的情况。
　　他连忙拿出无线耳机带上，以免周树人再次发疯，口出狂言乱咬人。
　　随后，树人又发来了几条微信语音：“我再也不去XH了，那个伤心地。”
　　“你抢走了我女朋友，你得赔我，你们这些Gay没一个好东西。”
　　听完刘树人的语音，宋一摘下耳机苦笑，这中间肯定有什么误会，他已经向周周表明了自己的性取向，怎么周周还会关注自己呢？自己当Gay也这么有魅力吗？随后他就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自恋了，终了他还不忘骂自己不要脸。
　　宋一晚上回到公寓里感觉自己刚刚睡着，就又被手机震动吵醒了，他拿起手机一看，已经十一点半了。
　　又是刘树人的电话，自己就应该把他拉黑，大半夜扰民能不能去派出所找警察叔叔吿他啊？
　　“喂，树……”
　　“你好，这里是X-High酒吧，机主在我们这里喝醉了，说打给他亲弟弟……”
　　“嗯？” 宋一成功地打破了自己的作死记录，连着三个晚上进入酒吧。
　　宋一还未成年，要是被家里的两个舅舅知道他进酒吧比回家还频繁，估计会被拖回家打断狗腿扔在床上养两个月。
　　经过了前两天大冬天大半夜骑摩托车被风刮得寒风刺骨的教训，宋一这次打车去了酒吧。
　　到了酒吧已经十二点多了，经过服务生的指引宋一来到了刘树人的包厢。
　　令宋一意外的是，除了刘树人，周周也在。
　　“咳咳。”
　　刚进去，宋一就忍不住咳嗽了起来，包间里烟味很浓，这对于不抽烟的人无疑是种折磨。
　　屋内倒了几个看起来眼熟的醉汉，而原本醒着的人可能早就离开了。
　　刘树人这个醉鬼正靠着周生肩膀，微微张着嘴，看来是睡熟了。
　　见宋一来，周周似乎也很意外，她连忙站了起来，一脸不知所措地对着宋一点头打招呼。她动作略显仓促，但还没忘了单手扶着刘树人的头以免他磕着碰着。
　　“姐姐，快下班了吧？今天怎么没着急走？”宋一开口，他已吸取教训，总不能指望一个哑巴找话题吧。
　　周周微微点了点头，没对宋一的问题做过多回答。
　　宋一尴尬地问：“那个，姐，树人给我看了昨天你送给我……们的画，我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是真的不太可能喜欢你们女孩子，当然你也很漂亮，是我自身存在问题，你很好，但是我们真的不合适，而且抛开性别，你也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宋一没有拖泥带水，对这种单相思、没结果的感情快刀斩乱麻，以绝后患。
　　周周苦笑，似乎早已预料到了会是这种结果，他把刘树人的头轻轻靠在沙发靠背上，对宋一弯腰鞠了一躬，起身离开了包厢。
　　很酷的妹子，应该会有很多优秀的男孩子喜欢你的，千万别在他这棵歪脖树上吊死，宋一如是想。
　　周周刚离开，刘树人就睁开了眼，他眼眶通红，边活动自己的脖子边点了一根烟，“怎么和大漂亮说话呢？”
　　宋一看到刘树人诈尸式醒来就想揍死他，但注意到他落寞的眼神、沙哑的声音，想着这货可能刚失恋，还是心软了，“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你以前也没这么疯狂啊，为了一个女人连续泡吧，不会真的喜欢上人家了吧？”
　　“你懂什么啊儿子，你这个未成年怎么会懂得我们成年人复杂的感情世界呢。”刘树人揉揉有点红肿的眼，“今天只是想起来一些往事，你们这些基佬啊，净不干人事儿。”
　　刘树人嘴里的往事十有八九还是他失恋的事，但宋一知道刘树人是个情种，看着他被揉红的眼睛，还有他脸上那疑似泪行的干涸痕迹，他被周周拒绝估计又得伤心一阵子，只是，怎么又扯到他是基佬的事上了？
　　还是顾及刘树人的心情，宋一给他轻轻拍着背安慰他：“树树，你会遇到适合你的。”
　　刘树人推开宋一给自己拍背的手，一脸嫌弃：“……闭嘴，我就是不懂了，你们这些大老爷们放着好好的女人不喜欢非去招惹男人……情感不还是得两厢情愿，你看看你和袁起……”
　　宋一这时候可以确定，刘树人喝醉了，不然不会突然在他面前提起他那个招人厌的前男友。
　　刘树人突然没有来头的说了一句：“我对不起她。”
　　他轻轻给刘树人揉着太阳穴，“真醉了假醉了？”
　　“半真不假。”
　　“浪费我大半夜来接你的车费。”
　　刘树人又讨好得说：“你们这群万恶的资本家，你又不缺钱，来都来了，不惹祸就行。我现在看见你们这些有钱的资本家就烦。”
　　转而，他又低声问：“你家里那边最近有没有派人跟着你啊。”
　　“没发现。”但很可能有，宋一想。
　　宋一母亲陆清河的离世对陆家打击很大，陆家似乎把对女儿的思念全都转移到了宋一身上。而且他的舅舅陆行舟曾经差点被绑架，宋一上高中之前，出门在外都有保镖暗中保护。
　　宋一停下手头给刘树人揉头的动作，挨着他坐了下来，随手开了一罐啤酒仰头灌了下去。
　　刘树人坐直，抱住宋一的肩膀：“及时行乐，一一。”
　　宋一白了他一眼。
　　刘树人从包里拿出张画，展开给宋一看，他说：“看来人家真的对你一见钟情，你就一点也不心动？感觉可以就试试嘛。”
　　宋一看着那张画，画中的黑白世界只有自己是彩色的，在宋一告知周周自己的性取向后她还送这样的画，用意再明显不过了。
　　周周在借画向宋一告白。
　　只是画中的宋一眼神平静，对眼前的暴力事件漠不关心。这都能喜欢自己？宋一觉得自己要是个直的肯定就感动了，一见钟情啊。
　　周树人把画强硬地放在他眼前，换了个角度再看这幅画，宋一这才发现周周的眼神直勾勾落在了自己身上，不加任何掩饰的直白。
　　宋一看着简笔画不由发愣：“我有什么好的？”
　　话落，一记重拳落在宋一肩膀上。
　　刘树人的表情能把他吃了，不吐骨头的那种。
　　“阿斗，你虽然没有我优秀，但也不要妄自菲薄，作贱自己啊。”
　　刘树人无厘头起来是常人无法理解的，更何况现在他已经有五六分醉了，宋一选择了乖乖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