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效弃养》观山南月

41、愈合

　　“什么叫把她一个人丢在外面了？丢哪里了？”

　　听见夏芷云给他讲的经过，夏若齐才知道她们这一晚过得多么惊心动魄，他也属实吓得不轻，但还是尽量保持冷静：“你现在先别急，想办法联系到和你们一起去的成员，等苏汀南回来之后，让他们来你们现在的地方把你们接上。”

　　“万一苏汀南死了怎么办啊，河水那么凉，她一个待在那里，我真的好害怕啊哥。”

　　夏若齐一边起身穿衣服一边安抚着夏芷云：“不会死的，你都是说了是她让你先走的，那证明她是认真考虑过的，你要相信她，也要相信自己。”

　　像是害怕夏芷云继续在那里自己吓自己，他还补充了一句：“别害怕了，哥哥马上过来。”

　　苏汀南一回来就听见夏芷云痛哭流涕地打电话，仔细一听好像在说什么，苏汀南，死了，怎么办，好害怕之类的。

　　她被扶着慢慢走进房间，看向还哭哭啼啼的夏芷云。

　　“怎么，你要把我的死讯昭告天下？”

　　听见声音的夏芷云立马转头，在看见她的那刻整个人像凝固了一瞬，顿了片刻后立马起身激动地抱住她。

　　突然被扑个满怀，苏汀南哭笑不得，只能任她抱着，声音很轻地安抚她：“看吧，我就说没事。”

　　房间里的温暖很快把身上的寒气驱散大半，暖光灯下是整洁明净的房间，很快把人从刚才的余悸里带出来。

　　借用这户人家的浴室洗了一个热水澡，苏汀南很快就恢复过来，除了腿还有点痛之外没有任何异样。

　　一起躺在床上，苏汀南和夏芷云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苏汀南问她：“你刚才给谁打电话呢？”

　　“就是黎芮他们，让他们明天一早来找我们就行。”

　　苏汀南点点头，想起今晚做的事就感到一股羞愧，感觉像是那种能上社会新闻的恋爱脑，她伸手捂住脸：“你怎么给他们解释的？”

　　“我说你情伤未愈，深夜飙车，惊坠山崖，幡然醒悟，舍己救人，险些英勇就义。”

　　听完她的话苏汀南总算安心了，也不用担心丢脸了，因为已经丢了个大的。

　　思索了很久，苏汀南问她：“你大学学的新闻吧。”

　　既然已成定局，苏汀南也懒得去做什么形象管理了，只侧身拿过自己身旁的手机放在床头充电。

　　刚才雪地里温度过低，手机直接充不上电了，只能放被窝里暖暖。

　　用借来的充电线充上电，她摁了一下开机键，等了一会儿果然能打开了。

　　结果刚打开锁屏她就看见几十个未接来电，苏汀南心里渐渐升起一个不好的预感，她转身问还躺着的夏芷云：“你还跟谁说了？”

　　夏芷云猛地坐起身：“我想起来了，我还跟我哥说了来着。”

　　她刚说完苏汀南的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她看了一眼来电人，迟迟没有按下接通键。

　　“你接啊。”一旁的夏芷云不解地看着她。

　　苏汀南不为所动，直到快要挂断的时候才掀开被子下床，匆匆披了件衣服就跑到院子里。

　　随意地坐在石阶上，苏汀南接通电话。在对面说话之前，她抢先一步开口说话。

　　“肖既晚。”她叫他的名字。

　　“我在。”他低声回复。

　　“我害怕有些话以后见面我又说不出来了，我现在跟你说。”

　　“你说。”

　　呼出一口气，苏汀南伸手接了一朵飘向她的雪，轻声开口：“其实这些天我开始想，我们现在还能在一起是不是因为一直在消耗之前的回忆，好像都在看着眼前的人怀念当时的人。那既然在一起都这么痛苦，为什么还要强行在一起。不如趁还没有面目全非的时候彻底断了，这样大家都好过。”

　　“但我发现我好像只是想想都要死掉了，我不能想象真的有一天我们会成为陌生人，更不想只是你生命里的一个过客。”

　　雪花飘到她的眼下，化掉后和眼泪一起划过脸颊，留下一行透明的泪痕。

　　“要我放手，除非我死了。但我这次真的差点死了，我发现在快死的那刻，我也在想你。”

　　“之前我觉得你都恨我了，我还说爱就没意思了，所以一直没开口说。但这次的事让我觉得，难以预测的事情太多了，不是每一次都有这么幸运。我害怕遗憾，更害怕错过，所以觉得该说的话就要趁早说，其实我一直都很爱你。”

　　有些冷，她起身准备回到房间，在推开门的那一刻，和屋内的暖气一起传来的是肖既晚的声音。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也分不清自己对你的感情。被抛弃的时候，来找你之后看见你家里有其他人的时候，在雪地里等你却没有等到的时候，看见你和别人接吻的时候。说实话，我是恨你的。”

　　“但这个恨折磨的也是我自己，后来我才知道，我是恨你不爱我。”

　　关上门之后蹲在门口，苏汀南感觉身上渐渐回暖，发端粘上的雪开始融化，她默不作声地摇摇头，后知后觉自己在打电话，轻声说：“不是的。”

　　“等我回来我们说清楚，很多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挂断电话之后苏汀南轻手轻脚地回到还有余温的床上，心里被一股强烈的情绪占据，但因为太过疲惫很快在温暖的被窝里睡去。

　　接近天亮的时候，苏汀南突然醒来，像是想到了什么，她立马起身找到昨天的外套。

　　黑色羽绒服外套还带着湿气，她在兜里翻了一下，没摸到东西时心里一空。把裤子口袋也翻了一遍，仍然没有找到。

　　她有些焦急地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最后也一无所获。

　　冷静下来后她依稀想起刚才躺在河边的时候她还在兜里摸到过，于是毫不犹豫地披上衣服往外走去。

　　天处于黑暗和黎明的临界点，深蓝色的天际让覆盖地面的厚雪看起来也透着蓝色。整个村庄都在酣睡，落雪是它的呼吸声，寂静安宁。

　　艰难地走在路上，呼出的气变成白雾，苏汀南只听得见自己的呼吸声和踩在雪地上沙沙的声音。脸被冷风刮得有些刺痛，她时不时用手暖一下。

　　河边的雪比昨晚厚了很多，掩住了所有的痕迹，苏汀南看了半天也没找到昨晚她躺的地方。

　　踉跄着走到河边，她随意踢开覆盖在地面上的雪，像大海捞针般沿河低头找寻。

　　沉默地找了很久，她终于维持不住表面的宁静，突然蹲下，在这个四下无人的地方哭了起来。

　　像是一种情绪宣泄，她哭得喘不过气，眼前的一切都是模糊的光影。

　　不知道就这样蹲了多久，远处已经开始日出，地面和天空的交界处溢出橙红色的光，耀眼夺目，她被晃得睁不开眼。

　　其余地方的深蓝色渐褪，取而代之的是蓝白色，环境在一点点变亮。

　　云层变幻间，白雪皑皑的山露出全貌。

　　隐隐约约像有个人影在朝这里走来，苏汀南起身擦了一下眼睛，看清面前越来越近的人。

　　她以为是自己不清醒时的幻觉，愣在原地。直到被紧紧抱入怀中，她感受到了他身上真实的温度。

　　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情绪有限的人，对任何事情的伤心或是喜悦都有一个限度，但好像每次在肖既晚面前都有流不完的泪。

　　她的声音也被掩埋在他的怀抱里，她的眼尾和鼻尖都被冻得发红，此刻哭得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我把戒指弄丢了。”

　　肖既晚低头给她擦掉眼泪：“什么戒指？”

　　“就是，我之前说给你的生日礼物，我自己去做的一对戒指。”

　　说着她指了一下河岸：“明明昨天我在这里的时候还在的，现在就没有了，我找不到了。”

　　肖既晚轻声安抚着：“没关系，丢了就丢了，以后我们一起去做一对。”

　　他向来说话算话，苏汀南点点头。

　　远处天已经大亮，太阳在山间冉冉升起，把周围晕染得像成熟的柿子一般火红。

　　苏汀南这才后知后觉地问：“你怎么来了？”

　　牵上苏汀南被冻得冰冷的手时，肖既晚才感到安心一些。

　　他扫了一眼周围的环境，再联想到夏若齐说的话。他大概能想到苏汀南她们昨晚是怎么度过的。明明自己也很害怕水，但还是在零下几度的天气背着别人过河。

　　“害怕吗，昨晚。”

　　害怕？其实当时顾不上害怕，满脑子被一些很病态的念头占领，但苏汀南不会说，只是摇摇头。

　　但他害怕，害怕到不敢去细想夏若齐说的话，不敢去细想每一个没有被接听的电话，也不敢去细想要是有任何意外该怎么去面对。

　　垂眼摩挲着苏汀南的手，他再次开口时声音低哑得不像话：“但我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

　　这是苏汀南第一次见肖既晚在她面前真的落泪，愣了片刻，她凑近安抚道：“没事了，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苏汀南想伸手碰他的脸，却被他躲开。
　　也不知道在别扭些什么，他侧头避开苏汀南的视线，不让苏汀南看见他泛红的双眼。

　　她知道肖既晚有时候会故意装作脆弱来博取她的同情，但真正脆弱的时候又会自己躲着不让她知道，所以没再坚持让他转身。

　　两人牵着手一起走回村庄，还没走到院子里就听见夏芷云的声音。

　　“婆婆，我可以给小白洗个澡吗？”

　　不知道她到底有什么执念，从昨晚就念叨着要把婆婆家的狗洗了。

　　婆婆说：“不行哦，它沾水要咬人的。”

　　夏若齐：“不好意思，我妹妹她从小脑子就不好，不用理她。”

　　听见这句话的时候苏汀南就开始在心里倒数了几个数，果然，在数到一的时候里面传来夏芷云的咆哮。

　　“夏若齐，你才脑子不好，有你这样说自己的亲妹妹的吗？”

　　也许是心情不好，她骂骂夏若齐就算了，顺便把走进来的苏汀南也骂了。

　　“你也是，这个年纪的女人还天天为了一个男人要死要活的，这辈子差不多都完蛋了。”

　　看见肖既晚：“你也完蛋。”

　　转头看向夏若齐：“你更是完蛋。”

　　......

　　进房间拿衣服的时候苏汀南突然听见像是什么东西掉落在地板上的声音，很清脆。她循声找了一下，看见角落里有一个在阳光下闪烁着的东西，她凑近一看。

　　是掉落的那枚戒指。

　　她赶紧跑过去捡起来，如获至宝般把戒指攥在手心里。
　　失而复得到喜悦很快冲淡刚才的失落，甚至觉得再也夏芷云骂几句也值得。

　　临走的时候他们想留下一些钱给这户人家，但昨天就苏汀南的这对夫妻怎么也不肯收，非说就是一件小事。
　　最后还是让夏芷云借口拿东西的时候偷偷去塞在房间里的。

　　大概是昨晚一夜没睡，肖既晚上车后就仰头靠在后座睡觉，但牵着苏汀南的手一直没放。

　　他的侧脸轮廓利落流畅，碎发垂在额前，凌厉的五官让他即使睡着的时候也透着一股冷厉。

　　苏汀南只看了一会儿才移开视线，刚一转头就看见夏芷云也看着肖既晚，只是目光黑沉，像是带着…恨意。

　　“你收敛一点。”一旁的夏若齐提醒她。

　　她这才咬牙切齿地开口：“气死我了，不属于我的男人能不能都长残。一想到苏汀南每天早上睡醒就能看见这张脸我就嫉妒得发疯。我以后一定要找一个比他还帅的。”

　　这下车里的人都沉默了，苏汀南掩饰性地咳了一下，若无其事地望向窗外。

　　把她们平安送到之后，肖既晚和夏若齐就准备返程，在离开之前肖既晚问苏汀南什么时候回家。

　　回家，苏汀南听见这个词的时候还一时没反应过来，她忍住嘴角的笑意：“后天吧，后天就回来。”

　　肖既晚点点头，但还是没要走的动作，而是直直地看着苏汀南。直到苏汀南凑上前去快速吻了一下他的嘴角，他才满意地转身离开。

　　在去机场的路上，肖既晚不经意间露出带着戒指的那只手，这是苏汀南趁他睡着的时候悄悄带上的。在夏若齐看过来的时候他又兀自开口。

　　“她亲手做的。”语气很平淡，就像在说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夏若齐感到一阵牙酸，敷衍地嗯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他越想越气，最后实在气不过，转头看向肖既晚。

　　“谁问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