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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第 7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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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大,吹得头发丝飞舞。
游行弯腰在容倾的书桌上翻翻找找,他很喜欢容倾的某枝笔,但是又心想,自己去白雪山该不该叫上他呢?
容倾消去神格,本质上来说对他还不是太好。
游行希望容倾能够再次催动审判之斩,这样杀凌逐臣的胜算会大一点。
游行怎么着都没找到笔,腰也弯得疼,把偌大个书房都给翻遍了,游行一无所获。
他懊恼,露出烦闷的表情。
恰逢容倾吃完早饭,从屋外扔垃圾回来,他就看到游行扶着自己的腰……
耳尖子变得红红的。
游行没发现容倾的异样,拉了脸,收起心绪,问:“你什么时候带我出去玩?”
容倾坐沙发上,没搭理他。
游行憋屈,“我跟你说话你怎么不理我呢?”
游行抢过容倾惯抱着的枕头,摆了手,“稀得管你……你别碰我洗的东西!”
容倾挨了下揍,趁乱把人腰给搂了,游行坐他腿上,马上板了脸,可能觉得这样子不是太好,游行推他,“不合适,叔叔回来怎么办?”
容倾没管,扶稳了人,嗅到游行身上洗衣液的清香,好奇问,“你放了消毒水?”
“对,你狗鼻子啊?”游行怕容倾想多,“我在夸你呢……”
容倾本来心情不太高兴。这会儿逗乐,又捏着游行的腰摩挲了好一会儿,觉得对方身体柔软地不可思议,怎么拥抱都觉得很安宁。
容倾顿了下,说:“跟你在一起,到底是舒服一些……”
游行看容倾摁眉心,察觉到他微不可闻的情绪变动。
果不其然,容倾捏游行下巴,照旧吻了把,这回问了游行:“喜欢我不喜欢我?”
声音又温柔又好听。
游行感觉自己的心都颤了。
尽管两个人都这样那样好多回了,游行觉得自己还是觉得容倾很令人向往,而且足够深刻。
游行嘟囔,“干嘛这么说?”
惊觉自己语气太娇。
游行面红耳赤,脑子烧到冒火,便只好埋容倾颈口,过了好久,才闷闷道:“当然喜欢你啊……我……”
“你怎么老是问我这种不着边调的问题?”游行感觉容倾碰过来的手很让他酥麻,可他又不好意思承认这件事,承认了一次又一次,掏心掏肺讲了一次又一次突破底线的话。
游行觉得自己的一世英名,都丢光了。
好端端一个大恶魔。
猫嫌狗怨,他还记着游姝骂他是个不能人道的畜生,只知道吃里扒外。
胳膊肘往外拐。
游行叹气,忽然抬头亲了容倾侧脸一把,又蜷在容倾怀里,要睡觉。
过了会儿,他警惕性地苏醒,盯容倾问:“你摸我后背干什么??”
容倾一本正经,手从游行的衣服下摆探进去,他手碰到游行的肩胛骨,又抚着人的后背,小心翼翼地碰过那些骨头。掌下皮肤细腻光滑,如上好的骨瓷,不似那般冰凉的冷感,反而让容倾指尖很烫。
他如此鲜明地感觉到,游行是属于他一个人的。
每每肌肤相融,他吻着他,都感觉到心中一股强烈的颤意。
恨不能从此爱死了他。
容倾惊觉内心的心潮澎湃,更加搂紧了人,但没说话。
他发现,他实在是很贪恋这一种感觉。
容倾提了四个字。
“食髓知味。”
游行:“……”
“……?”游行试图辩解,自己是个大男人,但又觉得,自己不够坦荡,可坦坦荡荡过了头,就好像大地披雪,落了一片纯白。如白雪化妖爱上太阳,飞蛾扑火,心甘情愿融化只为争得片刻相拥,就连水蒸气,都心甘情愿往太阳照耀的这片天空去。
容倾又捏着游行的唇,轻轻慢慢地啄吻,直到对方嘴唇现出花朵一般的颜色。
他是喜欢抱游行的。
容倾选择不慎言,又道,“真恨不得,要你一次又一次。”
“你总是想着离开我,不愿信我。”容倾搂着人,不舍得放开,亲了又亲,吻了又吻,“这么依赖我又这么决绝地放开我,不考虑,我会受伤吗?”
游行刚这么说,心就软了。
这会儿什么心思也藏不住了。
容倾忽然共感到游行的某种心绪,不禁脑壳疼得紧。
不知道还好,知道只会让他更心疼。
可他,也无法阻拦游行去做自己想要的事。
身为神界大天使长,他有无可辩驳的责任跟理由要解决游行。
可他因为他受了这么多苦,他怎么还舍得让游行遭难。
容倾摸着游行的后脖颈,“感觉我很不好,你跟——”
游行抬起右手捂住他的嘴,盯着容倾的眼睛说:“我不准你说这样的话,你对我好,没有谁比你对我更好,我喜欢你我心甘情愿,你要跟我算什么账?”
“你喜欢我,也不是因为我单纯长得好看,我喜欢你,也不是因为你对我好,我也加倍对你好,这是一部分,但是……我喜欢你,一点点理由也不需要,不是因为你足够爱我我才爱你,我就只是,循着自己的本心……如果日后你我因为一点点闹意见分开,如今的这些温暖都变成后悔,那这斤斤计较,又有什么意义?”
游行尽量把话说得更清楚。
尽管他不擅长哄人,不擅长说情话,惯性依赖对方。
“因为,过去的选择,才能有今天的我。”
容倾却不乐意了,这话说得他心里更难受,“你没有把我放在你的第一位,你也没有把你自己放在第一位,你喜欢我,不是应该像在地狱城那样,把我绑了,直接上了,从此让我成为你的人吗?你为什么要放我走?”
游行叹气,他要起来,容倾继续钳住他的腰——简直是幼稚到要死。
“那你喜欢强取豪夺这一款?”游行再次辩解,“当年我对你做了那样的事我已经很后悔,想一想后果,我把你直接绑了,天天跟你翻云覆雨,你不得嫌弃死我?”
“我不太懂得这种爱人的意义在哪里,我也不懂,我也不想……”游行无奈,“喝了酒的意乱情迷足够跨越我的底线……你眼神够伤人了……我是常常真觉得,我俩个谈不了感情……”
“你不一定能放下你的责任。”
“我不一定能放下我的责任。”
“既然你选择我,我不会辜负你。”游行脑子真给转晕了,他发现容倾其实是一次又一次需要强调自己爱他的人。尽管对方是个深情,对喜欢的人从一而终,可你不肯跨出第一步,他实际上更加不敢跨出第一步,而且,步步担心,步步心焦。
游行常常觉得,自己在容倾的眼神中看不到一点生气。
不过他也不多问。
“我跟你说这么多可能有必要,但我爱你。”游行叹息,“你跟我一起去白雪山吧,老子还得处理你爸跟你的事……也要想办法催动你的审判之斩,不然……”
“阿倾?”
“……”容倾听了一大堆话,心里稍微好受点,又道:“我只是着急……你身体又不好……”
“那你又着急凌逐臣……”游行啐他,“恶魔S快要苏醒,摆在你面前的呢,就两条路,要么你的计划继续进行,我的计划我也继续进行……可能能从那百分之零点一的可能性里刨出零点一的可能性……”
游行指尖晕光,指向容倾的鬓角……
容倾一把拽住了他的手,游行听容倾咬牙切齿,“你想催眠我?自己先走?”
游行主动吻容倾。
容倾猝不及防被吻,不消片刻丢盔弃甲,胸中似有怒气,又憋屈,还烦躁,“你这妖怪,吃人的妖精……”可容倾或许真的是对游行有了解,他把游行压在沙发上深吻,咬着他的嘴唇。
正当游行觉得他被自己……催眠时……
游行迅速【凝结时间】。
连滚带爬擦着嘴,从容倾身上跑了下去。
容倾慢悠悠转醒,一脸困惑地看向游行,心中有犹疑。
这人到底要去白雪山做什么?
容倾就这样坐在客厅继续喝热茶。一个黑脑袋杵沙发上,身高腿长一个人,游行只要回头望,就能够看见他朝思暮想的容倾正一脸黑地、暗搓搓看着他上下翻找东西。
游行惦记容倾的笔。
容倾看着游行对着自己挂在墙上的制服翻翻找找,从领子到袖口给摸了个遍。
这架势,比对着他认真多了,兴趣高多了。
他脸更加阴沉。
游行摸到笔,神色高兴,赶忙揣自己兜。
他捏着笔,仔细认真凝视,像是注意到什么似的,当即回头紧盯看着人。
游行什么都没看到。
可他不死心,还是跑过去容倾那边看了看,瞧了瞧,确认人真的睡着了,才放心往外走。
容倾超级喜欢的那个圆抱枕,被容倾甩到了茶几底下。
因为容倾一有情绪,就喜欢抱个抱枕,把手藏起来。
容倾醒来,挨挨蹭蹭伸出手,在茶几那边摸来摸去,碰到抱枕后“xiu”地甩怀里,才打直身体看大门口。
恰逢此刻。
游行又把门给推开,哐当撞门的声音十分干脆。
容倾人都麻了。
怎么还是这么警惕性高啊?
容倾回头看。
他昨天刚去了一趟容瑾那里,容瑾说重新遴选了一位大祭司,替代以前死去的德古拉伯爵。
那么德古拉伯爵没死,在容瑾口中,为何又是一个死人呢?
凌逐臣,所谓的恶魔S删除掉了他们对战的一部分记忆,这已经不用关心。
只是,突如其来的大祭司又与德古拉有什么关系吗?
凌逐臣的确不醒。
游行曾经给容倾提过,凌逐臣的灵魂一分为二。
其中一个是好的,另外一个是坏的。
好的那个化身为人界的凌濛,坏的那个,是凌逐臣。
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容倾自觉,他没有忘记深藏在骨血里的爱与恨。
神界坠亡,在他的记忆中是一件很顺其自然的事。
因为理智丝线的存在,他能够确定,自己唯一不能怀疑的是自己对游行是真的喜欢。
理智丝线具有倒转人记忆跟情感的功能,甚至于可以封锁某一部分。
他生性无爱。
也曾一度摇摆。
不过游行说过的大天使长的责任跟他的责任。
容倾冷笑,还真是刻板的薄丘啊!
把嗜血冷性的恶魔教成一个出淤泥而不染的善良人,让他被责任所折磨,让他不能忘,还真是一着好棋!
容倾觉得自己不能再把除了游行以外的恶魔妖化得太严重了。
如果游行真的当那强取豪夺的人,他还真不一定喜欢他。
恶魔生性嗜血。
好似人间吞吃母亲被污染的魑魅魍魉类的觉醒者。
到底谁是恶魔,已然分不清了。
容倾看到游行把自己的外套给穿走了,他好一阵恍惚,好想追着游行问:“你藏我外套?”
他起身,离开房间,去到极北冰川下的某处冰棺处。
重重冰封的冰层下,是深不见底的黑潭。
容倾往下踢了块石子,他都听不到回响。
衣服被寒气浸湿。
容倾嗅到冷冽的风穿过骨头的滋味,他竟然想,游行一次又一次时间轮回,是不是也饱尝了这样的滋味?
容倾心想,游行的心脏会痛吗?
在他坠落冰原的那一天,游行是不是也想到了自己,是不是也怀着自己此刻的心情?
是不是在想他?
是不是在心底无数次喊了他哥哥?
容倾心中激荡,他能够想到,游行或许会孩子气地想,最后一刻,他哥哥应该是要救他的。
这是他许诺的诺言。
这是他让他给他取的名字。
黑水泛滥。
滚动的海腥味浓重。
容倾看到一具四周扎满铁链的冰棺从黑潭中升起。
从冰棺旁边滴下的水珠淅淅沥沥。
容倾皱起眉头,他拿出长刀。
倏地!
斩断铁链!
容倾拎刀往自己手腕处干脆利落地划了一刀。
无数的血液渗透进冰棺内,化为红色的纹路。
容倾看到后自言自语,“寻找治愈系异能修复你的身体,应该是你的毕生梦想吧?”
“我无法催动审判之斩,你也无需让舒时蛊惑人心,”容倾脚踩冰棺棺面,斩断最后一根铁链,冷淡的语气,说:“醒来吧,过去的神之子。”
话语刚落。
白雪山上沉寂的松树下,雪狐扑簌簌地绕起了圈。
容致书,心中骇然一惊。
神之光躁动,惊雨刀刹雪刀齐齐往极北冰川的方向去。
容致书长身玉立。
一道淡漠的声音轰然而至。
“容大天使长。”
游行面容肃穆,他没发现容倾做什么,但是尊重他的选择。
“谈一谈,圣剑在哪里,如何?”
容致书皱眉。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已经答应让容倾退一步……”容致书很难不怀疑这是游行的蛊惑。
如果不是游行唆使,那么恶魔S复生,如何能这么快?
当然,这是他的断言。
对方帮助他找到了阿鸢的灵魂,他没有理由怀疑他能够杀生的理由。
恶魔性子非良善,天使易于被诱惑。
容致书看向游行,带着审视。
“容倾生性无爱,”容致书笑了,“都被下了理智丝线,还能如此对你……”
“我该说是年少的鬼王先生有本事,还是你与你父亲一样,也是个痴情种?”
游行耸肩。
“你都这么有自知之明了……”游行也不客气,“您不是情种,甚至于你这么说,我是不是有理由怀疑,是你纵容舒心雨给自己的亲儿子下理智丝线,打算控制他呢?”
“容淮南对阿倾极好……”游行笑了。
“不知道体没体验过人间情爱的……”
“容先生,是否又知道我父亲留下阿鸢魂魄的意义?”游行耳边听到风声的呼啸,又道:“我不是为我自己而来,我是为阿倾的审判之斩而来……”
“容先生知道,凭借我的能力,是无法杀掉恶魔S的,纵使我是神之子……”
容致书眉目阴冷。
“神之子力量强大,你弃掉神格,不就是为了摆脱自己的宿命吗?”
容致书垂首,“你父亲,确实是个很有能力的人。”
“容倾弃掉神格,无非就是不想继续大天使长的责任罢了。”容致书叹息,“我容致书的儿子,竟然会栽在一个我最厌恶的恶魔身上,你说说看,我凭什么帮你?”
“不弃掉神格,解决凌逐臣也不是没有退路。”容致书目光落在绕着圈跑的雪狐身上,“容倾他母亲跟我不过数面之缘,我不是人类,我迟早要回到神界,继续履行我的责任,是我抛弃她,可她却执意留给我一个孩子……”
“你说,是为什么?”
容致书实在是找不到答案。
苦思冥想,都找不到自己合心意的答案。
“月光下奔跑的阿鸢……她跑到我怀里,穿过我的心……”容致书喃喃呓语,“你会希望,她原谅我吗?”
“如果,神之光能够复活她……”容致书惊觉自己说了错话,叹了气,“抱歉,我说多了。”
“我记得,白雪山是没有白狐的……”
“想来,是怕寂寞才会有谁选择带它上来的吧。”游行看到白狐,若有所思。
容致书眼眶微热。
游行看容致书转身就往雪山深处走,唉了声,“……你们当天使的怎么都这样?”
“不跟人打招呼,”游行郁闷极了,“怎么总是这么窝囊嚣张没脑子啊……”
“好冷啊……”游行冻得手发抖。
游行跟着容致书的脚步一步步爬雪山,他觉得不对劲。
回头一看。
容倾站他身后,甚是不悦地盯着他。
游行苦瓜脸,眨巴眼睛,他朝容倾,扑了过去。
“你带了糖啊?”
游行去搜他的兜。
容倾直视容致书。
一条长长的山路下,曾经的大天使长俯视曾经的大天使长。
容倾直言,“我不是你……我一定跟你不一样。”
“谁为我奋不顾身。”
“我也会为谁奋不顾身。”
容倾再度拉开了一条楚河汉界。
黑色的发丝落了雪。
游行赶忙从自己的兜塞了颗糖到容倾手里,希望他不要太动气。
“我是人,不是所谓的神……”
容倾的声音那么坚定。
“你是我的父亲,给予我生命,这无可辩驳。”
“您可以不在乎我的母亲,可我在乎我的母亲跟父亲。”容倾掌心触着游行温暖的气息。
“我希望您,可以祝福我。”
容致书吸了口冷气。
“我从未抛弃过你。”
“你是我容致书唯一的孩子,哪怕是神界坠亡,天崩地裂……”容致书的话散落在一片风与雪的呼啸里。
“你是被属于我的神明祝福过的孩子,我怎么会,不顺着你。”
容致书愕然看向游行,他忽然明白点什么。
为什么游行会弃掉神格,抛弃神之光。
尽管……
游行看向容致书,问说:“您终于懂了?”
容致书摆手。
神界的大门直接向游行敞开。
“请进。”
容致书又问游行,“你……”
游行看到神界大门内一片白茫茫的光。
“我的两位双亲,我人间的两位双亲。”
“都是好人。”
“很多话,我不必多说。”
游行笑道,“我不会喜欢孩子,我也不爱孩子,但我希望容大天使长您,能够守护好那道神之光。”
容倾捏住游行的手。
与他,十指相扣。
“我基于他,信任您。”
北风狂舞,吹散游行肩头的风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