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烟火》酒神js

35、出院

　　裴逸张了张口，随即又闭上，屋内一阵沉默，有隔壁床的大妈转头好奇地朝他们望过来。

　　“你少在这说这么些个酸不唧唧的话！”他把围帘半拉隔挡住视线，“你喜欢她，她也喜欢你，在一起的时候你就好好对人家，她既然把精神寄托在你身上，你就一直陪着她不就行了！”

　　“……那如果有天我陪不了她了呢。”叶屿看了眼自己的腿，“就像这样……”

　　“我觉得你就是想太多，现代社会哪里有什么矢志不渝的爱情，没了你还会有别人。”

　　叶屿不说话。

　　裴逸下巴一扬：“我这千辛万苦给你削的苹果怎么不吃？”

　　叶屿闭了闭眼睛，捏起那个核往嘴里送：“挺好，睡前我也不能吃太多。”

　　裴逸起身拿了外套：“那我先走了，明天再来看护你这瘸腿的老大爷。”

　　叶屿摆摆手，示意他快滚。

　　裴逸哼了一声，心说我就不和你这个病患计较。

　　他走出门，沉卜正靠在走廊上。

　　“沉卜？你怎么来了不进去？”他下意识想起刚刚病房内两人的对话，也不知道她听到了多少。

　　“低血糖，我歇会。”沉卜看着他，扯了个笑跟他打招呼，“好久不见了裴少。”

　　裴逸哼了一声：“是好久没见了，你现在一心扑在那瘸腿大爷的身上，哪里还在意我们这些小鱼小虾的。”

　　沉卜递了颗糖给他：“消消气。”

　　“一颗糖就想打发我啊？”

　　沉卜又掏了一颗放在掌心向他递过去。

　　裴逸矜持了片刻仍旧一把抓在手里：“沉妹妹，我可告诉你，这世界不是只有叶屿一个人，你也不用把他想的跟个菩萨一样什么下凡救苦救难的，你俩在一起，那就是开心了就长长久久，不开心了就断舍离，知道吗？这世界除了男人，除了爱情可还有太多有意思的事情，别老是局限在男女情爱里！”

　　沉卜揉了太阳穴：“怎么我最近身边所有人都得道了吗？大道理说个不停，你倒是先能追到林星星再说。”

　　裴逸几乎要跳起来，一脸慌张：“你怎么知……你别胡说啊，我们就是正儿八经纯洁无比的朋友关系！革命友谊！知道吗？”

　　沉卜嗯嗯两声：“懂。”

　　他还想接着说些什么，但是沉卜明显已经不想再同他纠缠下去，“我先进去看看他，明天还得回去上班呢。”

　　裴逸只好放过她，最后仍不放心道：“没什么大事，手术很成功，就剩时间康复，你不用太担心，工作忙就别天天晚上赶过来了，周末陪两天一样的。”

　　沉卜摆摆手，示意他快滚。

　　裴逸在心里暗啐了一声，这两人真的是一样一样的。

　　叶屿看到沉卜又惊又喜，忙要起身想去迎她：“你怎么又来了，来回跑吃得消吗？”

　　沉卜上前将他按住，“别动，明天就不来了。”

　　他听到她不来，心里又是一阵落空。

　　沉卜本想再逗逗他，看到他这副神色，又想到他还受着伤，不忍道：“周五再来，好好陪你待两天，叶总不会嫌我占你地方吧？”

　　他又笑起来，去拉她的手：“这医院又不是我家开的，我巴不得你就睡我边上呢。”

　　昨天夜里灯光昏暗看不清，此刻他脸上细碎的伤口密密麻麻倒是令人心惊。

　　沉卜默不作声地盯着他看了会，叶屿后知后觉摸了摸脸：“完蛋，我破相了，你不会不爱我了吧……”

　　“那还真有可能……”

　　叶屿气得笑起来：“喂！明明某个人说过‘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说我是那个全天下最完美的男人！”

　　沉卜拉过椅子坐在他身边：“我那是赞美你高尚品格的。”

　　叶屿说不过她，下意识想抬手去拧她的脸，但是距离过远够不着，反倒是牵动了他的伤口，疼得他直倒吸气。

　　沉卜歪过脑袋，把脸放在他还伸在半空的掌心中。

　　她闭着眼睛，浓密的睫毛像是溶溶月色下的树影，柔软细腻的皮肤几乎要将他的手指融化。

　　沉卜蹭了蹭他的掌心，随即离开，仿佛是在给他解瘾那般：“好了，伤口疼就别再乱动了。”

　　叶屿盯着她的脸看，神志还在游走。

　　那些刚刚跟裴逸说过的话仿佛在触碰到她的这一瞬间全都化为齑粉。

　　是啊，他可以一直陪着她，一直和她在一起。

　　没有发生的事情，又为什么要去担忧呢？

　　沉卜拉过他的手握在手中：“看我发呆作什么？”

　　叶屿动了动嘴唇：“没什么。”

　　沉卜目光温柔克制，几乎要将他淹没。

　　她的脸比叶屿还苍白，眼睛中也是遍布着红血丝，叶屿捏了捏她的手指：“感觉你脸色有点差，要不我还是帮你订个酒店去睡会吧？”

　　沉卜摇摇头：“没关系，我就在这里陪你说会话，等你睡着了我再回去一样的。”

　　他们相望了一瞬。

　　“那天晚上是在公司，我有点低血糖，陆鸣说送我回去。”

　　叶屿想起来她是在解释那天晚上的电话，她神色认真，他反而不知道要说什么。

　　沉卜叹气：“叶总好惨，人都在医院躺着了，还要担心女朋友是不是有新欢了……”

　　叶屿笑起来：“你也知道啊，我那天差点没气昏过去。”

　　沉卜眨眨眼：“要不跟你女朋友分了吧，你看我怎么样？”

　　荒唐的话，她反而说得真挚。

　　叶屿：“那可不行，我可答应了她，一直和她在一起的。”

　　沉卜继续加码：“她纵然千般万般好，那我呢，你不喜欢我吗？”

　　叶屿卡壳了。

　　这是什么诡异的大型精分现场。

　　他把一箩筐的话在心里反复挑了挑，选了个最保守的：“你当然也很好。”

　　沉卜亮着眼睛：“那你既然觉得我好，为什么不和我在一起呢？”

　　叶屿一个脑袋两个大：“我们不是在一起的吗？”

　　沉卜佯装惊讶，而后又耷拉着眉眼：“你既有女朋友，又跟我在一起，这……这算是出轨吗？”

　　隔壁的大妈又投来了好奇又复杂的目光。

　　叶屿明明什么都没做，但是仍有种被审判的感觉，他撇过脑袋嗔怪地看了沉卜一眼，“不许再乱说。”

　　沉卜朝他笑笑。然后又伸手去摸了摸他的嘴角。

　　她又陪他说了一会话，一直等到病房内熄了灯，等到叶屿睡着，她起身离开了。

　　如她所说，之后没再来，叶屿的伤口换了药，每天都泡在药的苦味里，裴逸又陪了他一天之后也回家去了。

　　他休了长病假，百无聊赖的时候就翻着手机里的照片，偶尔给沉卜发条消息刷新一下存在感。

　　沉卜周五晚上过来的时候，叶屿其实已经可以办出院手续了，只是没有人在他身边不方便，索性就多住一天。

　　这天晚上叶屿给她录了一个指纹，又把自己的支付密码告诉她，让她明天帮忙去缴费。

　　“你这跟直接把存款放我兜里有什么区别？”

　　叶屿“啊”了一声：“我相信你的人品。”

　　她拿着他的手机去刷医保缴费，回去之前，她突然脚步一打转走出了医院。

　　叶屿已经自力更生换好衣服坐在病床上等着沉卜回来，他的腿打了石膏，得定期回来复查，后期还得跟着做康复训练。而公司的新项目已经开始落地，领导肯定不会给他批这么长时间的假期。

　　之后呢，又该做点什么？

　　正当他神思游走的时候，一阵清香扑鼻而来，他转头寻着香气望去——沉卜正站在他床上，手里抱着一捧香水百合，包在牛皮纸中，花的品质很好，上面还喷了些水，显得更加清丽动人。

　　沉卜把花递到他怀里，叶屿有些不自然地抱着，他吸了吸鼻子，道：“好香……”

　　沉卜把单子收好放进他的包里，“据说有毒，你少吸点。”

　　“……”

　　全世界不会有比沉卜更煞风景的人了。

　　当然，全世界也不会有比沉卜更浪漫的人了。

　　她收拾好东西后，扶着叶屿坐上了在医院租借来的轮椅，带着人下了楼，又扶着他坐上了叫的车，把人送回了家。

　　这还是她第一次来叶屿的家，比她租的房子稍微大点，房间很整齐，东西分门别类地放着，显得空间更大了些。

　　叶屿已经能自如地拄着拐行走。

　　沉卜帮他把东西放好，又叫了份外卖。

　　叶屿像是对那束花上了瘾，时不时就要闻一闻，用手拨一拨，拄着拐都不肯放下。

　　“你今天晚上是不是不回去了？”他从花中抬起头问，目光灼灼。

　　沉卜对上他的视线，笑了一声：“我不回去，你也不能怎么样，好好歇着吧。”

　　不自然的红晕爬上他的耳朵。

　　“我只是腿不方便，其他地方都好使着呢！”

　　“打住。”沉卜抬起手，作了个五指张开的手势，“我们尝试一下柏拉图式的爱情，单纯盖着被子纯聊天。”

　　叶屿哼哼两声：“我什么都没说，是你想太多。”

　　沉卜点点头：“是我想入非非了，叶大美人快把你那有毒的花放下，来吃点饭吧。”

　　叶屿耍赖地靠在沙发上：“我是病人！”

　　沉卜抬眼看了他一瞬：“你只是腿不方便。”

　　两相对视，沉卜败下阵来，她舀了一勺鸡蛋羹送到他唇边，叶屿乐滋滋地吃了，还挑道：“想吃虾！”

　　沉卜又帮他剥了十来只虾，喂着某人吃了。

　　等他吃得差不多的时候，沉卜也开始自己吃饭，叶屿也想投桃报李喂她，被她一个眼神杀得没敢再吭声，只是默默地剥了一盘子虾，推到她面前。

　　晚上的时候，沉卜处理着工作，叶屿就躺在她的膝上玩手机，或者玩一玩她的头发。

　　她怕碰到叶屿的伤口，提议睡沙发，但却被他强硬地拎到了床上。二人相拥着的时候，叶屿闻着她发间的香气，又想起她明天又要赶着高铁回去，突然感慨：“我们要是能一直这样住在一起就好了……”

　　“怎么，叶总打算辞职来找我？”

　　“还是准备让我辞职你来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