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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外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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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下周末不在,如果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沉卜收起手机对陆鸣说。
陆鸣看着她:“……你男朋友要过来吗?”
沉卜扬眉:“不是,我要回老家一趟。”
“哦哦,什么时候的飞机,我开车送你去机场吧?”
“谢谢师兄。”沉卜躺在病床上,脸上还是没什么血色,只是看起来有几分活气。
经过这一次昏倒,再醒来,陆鸣总觉得她哪里变得不太一样了,只是一时半会想不出来。
沉卜下巴朝床边一点,示意自己有话要说,陆鸣坐了过去。
“项目组的那几个总,要不下次约个见面吧,他们之前不是提到新疆的项目也快动工了吗,与其包给外面的那些小公司做,不如包给我们,如果跟贵州一样的价格,按照他们那个规模一期合同保守估计有六千万……”
陆鸣有些不放心:“如果真的这样做,怕是真的要跟那些人撕破脸了,按理来说这些不应该由我们提……”
沉卜轻笑了一声:“师兄,你忘了我们是为什么来这了吗?怎么关键时刻你自己又犹豫了。当然不是由我们来提,我们只是帮部门牵根线而已……”
陆鸣明白她的意思,这也是他最初跟她说过的计划,如今也确实是时候了,部门管理人和研发负责人在项目上飘了两个多月已经是够给那些人面子了。
只是,之前沉卜总是听过就算,即不赞同也不反对,如今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陆鸣总觉得有些陌生。
接下来一周里,两人频繁约见贵州项目组的负责人,如他们所想,当初之所以在他们面前提起新疆项目也是有这个意图,如此一来,事情进展得就顺利多了。
周六一大早,陆鸣开车把沉卜送到了机场,她并没有带什么东西,穿着一身休闲装,背了个公司的包,看样子倒像是去出差的。
明知道不需要拎什么东西,陆鸣还是把车停在了停车场,跟着沉卜一块去了机场大厅,一直到把人送进安检口,他看着她走进去,挥手道:“注意安全,回来跟我说一声,我来接你。”
“好,谢谢师兄,那我先走了。”
沉卜坐在靠窗边的位置,听着飞机起飞时的巨大轰鸣声,脑子里一切思绪与情感随之一空。
那些压在记忆最深处的片段开始如海中气泡般不断上涌……
——“妈妈!早知道就不跟你说了!我跟人家还什么都没有呢,我们就是单纯的同学关系,只是在一起打比赛!”
沉女士在电话里咯咯笑,“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嘛!听你这样说,感觉那个男孩子很不错喔!”
她学着沉卜的腔调说她说过的话,“‘成绩很好已经保研去华大了,长得也好看,主要是真的很大神,感觉什么问题一到他面前瞬间就能解决’……”
沉卜被她调侃得面红耳赤,尖叫起来打断她的话:“啊啊啊——不许说不许说!!”
沉女士可能是捂着嘴,声音听起来有点模糊,但是仍旧带着浓浓的笑意:“好好好,我不说,真的是!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脸皮这么薄怎么追男孩子啊~”
沉卜叫起来:“谁说我要追他啦!你不要乱说,我才没有!”
“没有没有。”又是两声压制不住的笑声,沉女士可能也知道自己不能再继续了,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咳咳,那干脆我去上海找你,我们在上海过个年好嘞!记得到时候去车站接我喔,我要去外滩看东方明珠!那里的旗袍是不很好看啊,我得整两身……”
沉女士为了迎合上海国际大都市的城市氛围,特地画了个全妆,卷了头发,寒冬腊月的天气穿了一身小羊皮,外面裹了个貂半挂在手臂上,踩着高跟鞋来的,还戴了个墨镜,以至于沉卜在高铁站找了半天都没找到她只是两个月没见的老母亲。
还是沉女士先看到她的。
她半拉下墨镜,朝着沉卜招手:“乖宝!这呢!”
沉卜目瞪口呆,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揉了揉眼,直到那人噔噔噔几步迈到她面前,才试探着喊了一声:“妈?”
沉女士上下打量了一下她,真挚地开口道:“实话说,就你这个打扮,在外面你也可以喊我姐。”
沉卜用手拨了一下长到过眼的刘海,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灰色卫衣外面套着的长款黑色羽绒服,从善如流开口道:“姐。”
沉女士一点她的脑袋:“老娘今天非把你这身老到掉渣的皮给扒下来不可!”说着挽上她的胳膊,踩着高跟噔噔噔往外走。
两个人在各大商场和老街逛了整整一个下午,沉女士如愿扒下了沉卜的那身皮,换了套白色高领打底下面配着蓝色百褶裙,一双棕色的小皮靴,外面套着一件保暖又可爱的短款白色羽绒服,连领子都是毛茸茸的。
就是有点腿冷。
沉卜如是抗议道。
沉女士反驳:“你穿着一条单牛仔裤,秋裤都不套一个都不嫌冷,现在跟我说你穿着打底的加绒裤腿冷?!”
沉卜也不知道为啥,可能她就是觉得这身装扮太,太隆重了……
她闭上了嘴,沉女士满意地拉着她转了一圈,“就这身吧!”
然后打开了自己的行李箱,掏出了一个奢牌盒子递给她:“喏,你的新年礼物!”
沉卜光看着那个牌子就觉得牙疼:“一条围巾,你买这么贵的干嘛!”
沉女士往床上一坐,翘着二郎腿,双手交叠在胸前:“老娘乐意!”
沉卜打开,以她的审美,除了这个牌子扎眼了一点以外,她压根分不出来一条围巾的美丑。
沉女士把围巾从盒子里拿出来绕在她脖子上,满意点点头:“好看,对得起它的价格。”
沉卜站在镜子前打量了一下自己,看起来确实有点不太一样了。
沉女士站到她身后,把下巴磕在她肩膀上,透过镜子与她对视:“你喜欢的那个男生是不是春节也没回去在学校呢,叫出来我们一起吃个年夜饭吧?他一个小娃娃年夜饭在学校吃也怪可怜的。”
沉卜张了张嘴,又闭上。
沉女士不愧是人间鬼精,什么都逃不过她那颗七窍玲珑心。
确实如她猜想的那般,她今年寒假还没回去,是因为快到过年的时候,社团大佬问他们什么时候定过年回家的票,她本想着是能多待一天是一天,反正沉女士年二十九才放假,人正在成都出差,她去了也没地方待,不如就先在学校里继续做比赛,等沉女士号令。
却没想到叶屿也摇了摇头说自己也再待段时间。
没法子,最后拖到小年夜,社团大佬实在熬不过他们两个,交代了一声买票回家了。
只留下沉卜和叶屿两个人,每天还雷打不动地去自习室。
一直到年二十八晚上,他都没有要回去的意思,沉卜问他,他也只是笑着说:“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多待几天正好把这个程序收尾了。”
沉卜没说话,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想告诉别人的事情,沉卜只是觉得有点心疼他。
沉女士见她发愣,催道:“问问呀,说不定他也不想一个人呢!”
沉卜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真的掏出手机开始给叶屿发消息:“学长,我和我妈妈今年在上海过年,你明天晚上有空吗,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吃饭呀?”
临发送前,她又加了一句:“Ps我妈妈听说还有学生在学校,非让我问一下的,你要是有事直说也可以,不用勉强的。”
发完,沉卜觉得自己都快出汗了。
沉女士见她盯着手机出神,一把摁灭:“你迈出了一步,就够了。接受或者拒绝那都是对方的事情啦!”
一直到两个人洗漱完躺在床上唠小磕的时候,沉卜的手机“嗡”的一声振动了——
“会不会太打扰你们?”
沉卜立马从床上坐起来,手指飞快地戳着手机屏幕:“不会不会,那明天下午四点校门口见?”
“好。”
沉卜正要回什么,下一条消息又跳了出来——
“谢谢。”
第二天沉卜穿着沉女士静心挑选的那一身,在沉女士迫切的目光以及叶屿有些不同寻常的神色中,硬着头皮朝他走去。
沉卜站在两人中间做介绍:“这是我妈,这是我学长,叶屿。”
叶屿乖巧地弯了弯腰:“阿姨好。”
沉女士一把拉过他的手:“诶你好你好,我老早就听沉卜说起你啦,小伙子真的是一表人才啊……”
叶屿和沉卜对视了一眼又各自飞快撇开视线,两个人的脸都不自觉爬上了红晕。
沉女士的话说起来根本停不下来,全都是沉卜跟她说过的那些话,甚至把她小时候的事情都拿出来讲,一直到他们坐的出租车停在一家老店前,沉女士才陡然转了话题:“这家店我也是看网上推荐的,现在需要学一些你们年轻人的社交嘞,不知道合不合你们口味呀~”
叶屿连忙应道:“没关系的阿姨,我什么都吃的,而且这家店看起来就很好吃……”
沉卜看不下去了,掏出手机给叶屿发了条消息:“学长,我妈就这样,说话停不下来,你要是没话说就笑就行,不用硬接的。”
然而叶屿压根没机会看到她的消息。
饭桌上沉女士还主动问:“小屿啊,你知道上海有哪些地方比较好玩的吗?我们准备在上海多待几天呢!”
叶屿回了一些地方,沉女士又继续道:“外滩是不是很美啊?还有东方明珠!我年轻的时候可想来了,自从有了沉卜之后就没怎么出来,后来自由了,也一直忙着工作,现在总算又有机会啦!”
叶屿愣了愣:“外滩灯光很美的,我们离那里很近,待会吃完饭可以走过去。”
沉女士:“诶,那真的太好了,小屿你待会跟我们一起吧!”
“好。”
沉卜原以为她们会很尴尬地吃完这顿饭,没想到一整个用餐时间都十分愉快,她和叶屿都不是那种能说的人,主要还是靠沉女士。
他们喝了些酒,沉女士尤其喝得多了点,她后面还拉着叶屿的手说起了自己年轻时候的爱情故事:“我跟你说小屿,人这一辈子你看着很长,其实很短的,有时候一眨眼就几十年就过去了,而有的时候,那是怎么熬你都觉得难熬……不过阿姨跟你说,最后啊,都会过去的!有些事情,不用想太多,顺着自己的心走,人这一辈子啊,最怕自己把自己困住!你知道吗?其实什么都困不住你,就怕你自己画地为牢给自己困住嘞!”
这时候上海几乎已经是一座空城,街上只有萧瑟的寒风掠过,他们走在路上,沉女士突然张开手臂在马路上转了个圈,不知道究竟在对谁喊道:“你得走出来!不走出来,你永远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大!有多精彩!”
沉卜连忙上去阻止她这一扰民行为,虽然这个地方可能除了他们三个以外一个活物也没有。
黄浦江,东方明珠。
沉女士像是看懵了,她原地站了几秒,随后摇摇晃晃朝着江边跑去,沉卜和叶屿紧跟在她身后,准备随时扶住她。
沉女士张开手放在嘴边:“东方明珠!我终于看到你啦!”
喊完她又转过身来,看着万国建筑群,喃喃道:“好美……外滩……”
华美的灯光照在她的脸上。
她的脸上还带着笑,她的脸上还挂着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