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次相爱》羊之

2、约定

　　梁挽时本来打算当天晚上输完液就走的，被贺之屿和林予泽强行留了下来。

　　第二天一大早贺之屿的妈妈周以慧来了。

　　岁月从不败美人，快五十岁的周以慧一点不见老，依旧带着江南美人的柔美优雅。但一看见躺在床上的梁挽时，端庄也不顾了。

　　“我的小挽时啊，怎么回事啊，胃还难受吗，快和慧姨说说。”周以慧把梁挽时从头到脚询问了个遍，还是不放心，又转身去训斥亲儿子。

　　“贺之屿你给我过来，我不是和你说了吗，让你好好照顾挽时，你倒好，给我照顾进医院了。”周以慧一边说一边把贺之屿往病床前推，梁挽时这才看了看他。

　　今天是工作日，又加上到年底了，梁挽时都不用想就知道他是被拖过来的。他个子本来就高，现在身着剪裁合体的黑色西装，外面套着大衣，随意往那一站，路过的护士和病人都要多看两眼。只是他脸上的表情着实有些唬人，冷着一张脸像是来讨债的，不过梁挽时不在意，甚至还主动替他解围。

　　“慧姨，我真的没事，昨天还是之屿送我来医院的，在这照顾我好久呢。”

　　周以慧显然是不相信的，贺之屿和梁挽时现在什么状况她清楚得很，但又不好当着两人面直接质问。

　　“我的好孩子怎么瘦了这么多，工作很忙吗？”

　　梁挽时拍了拍周以慧的手，赶紧安抚道：“不忙的，我真的没事了慧姨，等会儿就可以出院了。”

　　一直站在身后的贺之屿也没有要和他们交流的意思，面色有些不耐，没过多久便找了个借口离开了病房，梁挽时一直在观察他，看他的背影离自己越来越远，才慢慢垂下了眼睛，心里有些苦涩。

　　最终还是梁挽时的经纪人来接他出院的，他们后面还有很多工作。

　　车上，梁挽时安安静静听从教导。

　　“我是不是和你说过，每天按时吃饭，你就不能听话一点吗？”周沅这次是真的生气了，梁挽时平常身体本来就不好，她每天都好生照顾着，就算她不在身边也会叮嘱小陈，反正事无巨细，这回就趁她出差的功夫，直接进了医院。

　　“我错了嘛，沅沅姐，我以后一定按时吃饭，我发誓！”梁挽时诚心诚意作出了发誓状，看周沅表情明显有松动，接着哄，“别生气了嘛，好不好。”

　　周沅被他磨的没了脾气，假装恼怒道：“反正身体是你自己的。”

　　一天之内，梁挽时听了两遍这句话，却是截然不同的心境。

　　“这是最近有意找我们合作的品牌方，你看看。”

　　这是梁挽时得奖之后带来的连锁反应，之前许多他望尘莫及的，如今都被送到了面前。品牌方有三四个，他随意扫了两眼，目光聚集在“Hourglass”上。

　　周沅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出声解释说：“这是一家高奢手表，现在是IGH旗下的，你对这个感兴趣的话我可以去和他们对接。反正这几个都挺好的，可以再多看看。”

　　梁挽时淡淡地应了一声。

　　喜欢手表的不是他，是贺之屿。

　　梁挽时对手表没什么兴趣，倒是贺之屿有收藏名表的习惯。在他心里其实藏着一个小秘密，比起手表完完整整戴在手上，他更喜欢看贺之屿摘下手表的过程。

　　他的手很漂亮，梁挽时每每看到骨节分明的右手触碰到表带，再灵活地推动表扣取下手表都会屏住呼吸。贺之屿的每寸皮肤都是白的，有段时间梁挽时甚至一度幻想过那双手腕上如果出现点其他新鲜东西会是什么样的。

　　不过他还是更钟意手表，贺之屿一抬手就能看见时间，一看见时间就会想起他。

　　梁挽时十九岁那年，收到过一块贺之屿送的手表。

　　那天，贺之屿带梁挽时去了海边，早上五点钟就把人叫了起来。虽然天还黑着，但有不少人已经在等日出了，周围不少店铺也早早开了门。

　　梁挽时还在为自己能和贺之屿单独看日出暗暗高兴，根本没注意到身边的人偷偷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贺之屿就跟在后面看梁挽时一蹦一跳，等他快跑出范围了，才制止般叫了一声：“梁挽时。”

　　海浪声有点大，梁挽时的回应也很大声：“怎么啦！”

　　“我们来玩个游戏。”

　　梁挽时听见了，但他怕贺之屿听不清回答，于是朝前走了一大步，露出了小狗一样亮晶晶的眼神，自以为很平静地开口：“什么呀？”

　　“寻宝游戏。”贺之屿拢了拢梁挽时脖子上的围巾，又接着讲规则，“你乖乖跟着指示牌走，回答对了问题就会得到下一个线索，闯关成功就会得到一份大奖。”

　　梁挽时朝四周张望了一下，搜寻贺之屿口中的指示牌，大约在距离他十米左右的位置，立着粉色的牌子。

　　“Turn right”

　　梁挽时跟着向右转，这是一家卖饰品的小店，里面走出来一个穿着很时尚的阿姨，手中拿着一张卡片，和贺之屿对视一眼后，递给了梁挽时。

　　“贺之屿的生日是多久？”

　　梁挽时以为是什么谜语之类的，他还担心自己答不对，现在一看长舒了一口气，悄悄吐槽贺之屿是自恋狂。

　　“我直接说出来就行了吗？”梁挽时不知道这是怎么一个机制，更不知道要怎么作答才算数。

　　“是的呀，小可爱。”阿姨快被梁挽时乖晕了，恨不得他能一直待在自己的摊位前。

　　梁挽时只想快点揭秘终极大奖，根本不顾阿姨的眼神，脱口而出道：“5.26。”

　　阿姨不情不愿拿出另一块指示牌，这次是蓝色的，

　　“Forward”

　　梁挽时跟着指令朝前走，这次等着他的是一对外国情侣，女孩子将粉色卡片递给梁挽时，又看了贺之屿一眼，有些羡慕地说：“Vous paraissez être très bien ensemble.”

　　“她说什么呀。”梁挽时迫切地想要知道。

　　贺之屿笑了笑，随便扯了个谎：“她让你快点解密。”

　　梁挽时半信半疑地打开卡片，“贺之屿最喜欢的颜色是什么？”

　　“你故意的吧，你就是在试探我。”梁挽时嘴里嘀咕完又很快说了答案，“黑色和白色。”

　　他得到了新的指令，这次是一块黄色的牌子。

　　“Turn left”

　　梁挽时跟着指示牌走，最后来到一片很空的沙滩，天边正泛着淡淡的鱼肚白，地上放着的贝壳中央正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这次是一张手绘的梁挽时Q版图，他刚想问贺之屿问题是什么，就看见了背面的字，上面一笔一画写道：

　　“能让梁挽时一直开心的秘诀是什么？”

　　这完全出乎梁挽时的意料，眼睛几乎在一瞬间就红了，但这一次他不想在贺之屿面前流泪。他用手背抹了一下眼睛，慢慢转身，贺之屿早已站在了他的身后。

　　映入眼帘的还有一块手表，蓝色的表盘，里面是用钻石镶嵌的宇宙星空图，一眼就能看见北半球的星空，它现在被很好的包装着，贺之屿把它捧在手心。

　　“你..怎么。”梁挽时说话都不利索了。

　　“无意之间看到的，第一眼就觉得它很适合你。本来想带你去特卡波看星空的，一直没找到机会，就想着先把这个送给你，以后带你去看真正的星星。”

　　梁挽时眼睛里装满了泪水，都被他拼命忍住了。他以为贺之屿又会取笑自己，甚至已经说服好了自己这次就不和他计较了，但对方又总不按常理出牌。

　　因为他听见贺之屿说：“想哭就哭吧，勇敢的小孩也是可以在我面前流泪的。”

　　但这一次，他没有哭，而是选择紧紧拥抱眼前的人。

　　大海边，太阳正悄然升起，海水也逐渐变得璀璨夺目。

　　新的一天到来了。

　　……

　　回忆到这结束，梁挽时没有立刻做出决定，让司机掉头去了福利院。

　　这是以贺之屿个人名义开展的慈善项目，但最终的归属权却在梁挽时名下。

　　“小屿哥哥，你好久没来啦。”说话的小朋友叫茉莉，是个小女孩，她的父母死于一场交通事故，刚来这的时候只有一岁半。

　　梁挽时蹲下来，揉了揉茉莉的头，佯装生气道：“说了多少次了，我是挽时哥哥，下次再认错就不给你糖吃。”

　　小女孩挠了挠头，有些不解：“那..小屿哥哥怎么不来看我们了？”

　　梁挽时不知道作何解释，想了一下，最后折中回答：“小屿哥哥他...生病了，病好了就会来看你了。”

　　意想之中的追问没有到来，反而下一秒被扑了个满怀，香香软软的小朋友紧紧搂着梁挽时的脖颈，他难得的怔愣几秒，又听见茉莉奶声奶气地开口：“挽时哥哥，别伤心。”

　　梁挽时开始感叹小孩子的敏感力，他哄着茉莉松开了手，安慰道：“哥哥不伤心。”

　　小孩子这次没那么好哄了，不放弃地接着说：“你的眉毛皱在一起了，院长妈妈说，皱眉就是不开心，哥哥别皱眉。”

　　梁挽时被可爱到了，拿出一块巧克力。

　　“你帮哥哥一个忙，这个就归你好不好。”

　　茉莉重重点了点头，说“好”。

　　梁挽时贴近小朋友的耳朵，说了几句话，看着茉莉似懂非懂的目光，梁挽时笑了笑。

　　“去玩吧。”

　　临走之前，梁挽时和助理把各种零食拿过去和小朋友分了，往外走的时候，他突然有些后悔今天和茉莉做的那个约定。

　　因为，有些话只能说给自己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