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寓教于乐穿越系统》鹊知林

2、弗兰肯斯坦（二）

　　两人分别时，夏蒂递来一张地图，上面标注清晰，最便宜的公寓只要五个便士就能留宿一晚。

　　棕黄色的纸面上，城区星罗棋布，沿泰晤士河排列得密密麻麻。江铎浏览片刻，决定大胆一番。她的身体因兴奋而颤抖，现实世界只能跟随羊群行走，在这里她要做一回独狼。

　　她抬起头，注视夏蒂的眼睛：“我能要一份您的签名吗？”

　　声音回荡在寂静的春夜里，“有了您的授权，天堂紧闭的大门也将畅通无阻。或许我能为您带来有用的消息。”

　　夏蒂玩味地盯着她。

　　江铎心下一沉。正当她脑中飞速列出对方可能的一百零八种反应时，耳边传来笑声。

　　手腕被轻轻牵起，笔尖凉滑的触感落至皮肤，手背浮现的文字流畅潇洒，显然同样的内容曾在信尾、书封和笔记上被重复书写过千百遍。

　　江铎连忙道谢，就见夏蒂朝她挥挥帽子，脚步无声，逐渐消失在街道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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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灯焰跳动，笔尖在纸上飞速滑行。江铎的第一站只是碰碰运气，不曾想到歪打正着。阅览架上整齐的报刊被依次取下又依序放回，庞杂信息经由筛选拼凑出完整脉络。

　　最后一张报纸归位，江铎搁笔起身。满架资料井然有序，仿佛不曾被人翻动；羊皮纸片叠成一摞，最上一张墨迹闪光，尚未干透。

　　她熄灭灯火，揣好纸片，赶在午夜钟响前出门。

　　雅各布子爵府今夜亮如白昼。硕大的枝形吊灯由拱顶下垂，一百一十二盏蜡烛同时燃烧。数不清的玫瑰、百合和香豌豆装饰在舞厅上下，馨香鲜美、交相辉映，次日清晨它们将同其它垃圾一并被丢弃燃烧。舞曲一支接着一支，年轻的贵族不知疲倦地旋转，让漫漫长夜被逐渐消磨。

　　江铎以十个先令和夏蒂助手的身份获得了入场券。舞池无人注意这个朴素的不速之客，她端起一杯香槟，走向休息区独坐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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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丽莎白厌烦舞会。

　　她厌烦看着詹姆斯吃下一整份烤牛排佐约克郡布丁，又配着奶酪浓汤和烤牛骨髓享用他的面包；而她因为鲸骨束腰食不知味，勉强咽下两口炖菜。她厌烦穿得珠光宝气，和一群像她这样的少年同台争斗，从一群詹姆斯这样的少男里挑中一个如意郎君，然后她和他从此一起吃无数顿今天这样的晚餐，其间她如母亲一般操劳过度，他像父亲一般如鱼得水。

　　她问过母亲为什么心甘情愿当牛做马，得到的回答是因为爱情。

　　今夜依然漫长寂寥，她感到悲欢与他人并不相通。不过孤身一人，也好过与同伴一样沉醉于所谓爱情，走上一眼能望到头的轨道。她渴望冒险，渴望四处旅行，她的灵魂在每个寒冷的长夜熊熊燃烧。

　　她的脚后跟一上一下，无聊地打着节拍。环顾四周，热闹依旧，寂寥依旧。……等等。

　　是谁大步流星向她走来？

　　陌生人微微屈膝，伸出手臂。她如闻仙乐：

　　“您好，小姐。我是夏蒂侦探的助手，珊迪·谢顿。我在收集内赛菲尔德案的线索，您愿意同我聊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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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铎从少年的神情隐约猜出她对舞会的态度。她先用更为生动的语言向伊丽莎白大致转述了泰晤士报的新闻，引得这位不被允许接触报纸的贵族小姐兴奋地睁大眼睛；接着她话锋一转，问起对方的日常生活。

　　伊丽莎白正有满腔牢骚无处释放，但没有放下警惕：“我的生活和死者有什么关系？”

　　“既然您这么问，我就向您坦白：我并非意图窥探您的隐私。侦探女士怀疑凶手是受害者的熟人，把探查人际关系的任务交付于我。”江铎羞涩一笑，“她特意嘱咐我求问于人切勿生硬，我便努力从日常寒暄开始；可惜我初出茅庐，竟冒犯于您，真是贻笑大方了。”

　　江铎在多年与老师斗智斗勇的经历中变得狐狸一般擅长欺骗，正人君子式的谎言是她拿手好戏。

　　对上这双清澈真诚的眼睛，伊丽莎白再不怀疑有他。参与查案的兴奋在久被桎梏的脑海横冲直撞，她搜肠刮肚，把所知所感一股脑地倾倒出来。

　　平常做什么消遣？如你所见。缝纫，插花，散步，舞会。那些男人还能赛马、槌球，玩得不亦乐乎。场上没有女人？啊，别家曾有女儿参与。但她们说宁愿回家喝下午茶，因为绅士们总是抱成一团，最先把她们挤下场去。反正规则是他们定的。父亲也说这不是淑女该做的事情。哦，我当然不同意。可我不能讲出来，我不像詹姆斯，他将去最好的律所领到一份薪水，并继承我们的府邸。

　　我也读一点小说。不过我不太沉迷，你知道的，不像别人一样醉心于此。因为我觉得它们有点儿怪。……这么说吧，小时候我们觉得莱斯特家的男孩是个讨厌鬼。他总是上蹿下跳，捉弄我们，有一回把玛莎的辫子都扯松了，害她被禁足整整一个星期。那时我很愤怒。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我的想法好像变了：他性格也不坏。贾斯汀认为他挺有男子气概。甚至有人说莱斯特兴许是喜欢玛莎才对她恶作剧。别拿这副“天啊我是进了疯人院吗”的表情看着我，我知道很荒唐。……诸如此类吧，就好像那些小说有什么魔力一样，感觉身边这些男人变得越来越像书里的男主人公，英俊、强壮、聪明、痴情。

　　香槟几近倾洒，江铎浑然不觉。

　　你问死者？他们兄弟两个秉性相似，内向寡言，并未与人结仇。那名男仆我有印象，前些日子他提着内赛菲尔德坏掉的收音机。是往圣约翰街去了。你问他们可曾与哪位女郎来往？不，虽然他们面容谈吐都不逊色，可敝地最不缺的便是美男。不曾见谁有所倾心。

　　江铎提出了她最后的问题。

　　“这里的确美男如云。”她顿了顿，像在斟酌词句，“如果贵国男人是圣彼得花园的奇珍，我的家乡便是撒旦的农田。不知他们是否拥有保养容颜的秘法？”

　　异乡人总会提起这个问题。伊丽莎白双唇张开，吐出代代流传的字句：

　　“他们拥有爱情的滋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