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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目盲、心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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锖兔一边背着松山久幸走过去,一边凑在他耳边悄悄说了什么。
“当年我被当做杀人犯入狱之后,沙代应该已经被给其他好心人收养,找我……是需要什么帮助吗?”青年依旧在静静地流泪。
“如果是,悲鸣屿先生会去见她吗?”一个声音突然说。
在场的人顺着声音转过头去,悲鸣屿行冥沉默了一瞬,回答:“……会。”
蝴蝶香奈惠已经察觉这件事并不单纯,不过她并没有离开。
“我们从那孩子那儿听说了一个故事,不知道是否有荣幸从悲鸣屿先生这里见到这个故事的另一面?”松山久幸轻声问。
“……当然。”
故事并不复杂,独身的善良僧人收养了一群无家可归的孩子,虽然他们物质生活十分匮乏,却每天都过得很开心。
直到某一天,一个不听话的顽皮孩子晚归,引来了林中潜伏的恶鬼,那孩子为了自保,成为鬼的爪牙,熄灭了寺庙用来驱逐恶鬼的藤花香料,用同伴们的性命换取了自己的生存。
饥肠辘辘的恶鬼踏入寺庙,目不能视的僧人因为缺乏食物而身体瘦削,孩子们无法从他身上得到安全感,所以无视了僧人的呼唤各自逃离,结果一个一个死在恶鬼手中,只有最小的孩子沙代因为害怕躲藏在僧人身后。
僧人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和恶鬼奋战一夜,太阳升起,恶鬼在初生的阳光中化为灰烬,寺庙中只剩下孩子们血迹斑斑的尸体。
而最小的孩子对着赶来的警察说。
那个怪物……杀了所有人。
于是,努力保护了孩子的僧人因为这句话锒铛入狱。
……
蝴蝶香奈惠听完轻叹一声,鬼就是这样的存在,死亡之后了无痕迹,造成了多少误解和悲剧。
“果然……”松山久幸心中叹息,这世界上的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也就意味着没有一个人能真正完全理解另一个人,如果不抓紧机会解释,误会就会像谣言一样不可抑制,成为刻在心口难以愈合的伤疤,“我想悲鸣屿先生之后没有再去看过沙代,对吗?”
悲鸣屿行冥的表情微微一愣,仿佛有某些东西在心中不见光的黑暗处悄悄生根:“你的意思是……”
“根据沙代所说,她当初因为受到惊吓昏迷了很久,当她醒来之后知道悲鸣屿先生被当成凶手关押起来之后一直非常自责,她像周围的人一遍遍解释,但没有一个人相信她,所有人都认为她是受到了你的恐吓。当她确认这个事实之后,她离开了。我不知道她在这期间去了哪里,但我是在浅草遇见了衣衫褴褛还被人跟踪的沙代。”松山久幸直视着双目失神的僧人,“那孩子这些年或许一直在用自己的办法找你,去不同的地方,告诉不同的人,告诉他们……你是被冤枉的。”
可惜,她的声音太过微弱,就像一粒落入沙漠的沙粒,没有引起任何人的关注。
“怎么……会是这样……我不知道……我一点也不知情……”悲鸣屿行冥脸上的肌肉扭曲在一起,但却没有落下半滴泪水,“我……都做了什么……”
以为自己被诬陷,所以选择了埋葬那段黑暗的过往;以为自己被背叛,所以从此对小孩子带上了偏见……他是何等的傲慢与失败!
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的炼狱杏寿郎也放低了声音:“这就是阴差阳错吧。”
千手扉间作为带过几个弟弟以及千手一族并木叶村不少孩子的过来人,敏锐地发现了另一个蹊跷之处:“悲鸣屿先生既然目不能视,又是因为什么断定那些孩子是因为你的孱弱而选择抛下你各自逃离呢?”
松山久幸也开口道:“是啊,难道是那些孩子喊着‘打不过的’、‘会死的’、‘快点逃啊’之类的话吗?在悲鸣屿先生的记忆中,他们究竟是什么模样呢?当时的场景,还能回忆起来吗?”
松山久幸的声音将悲鸣屿行冥的思绪带回五年前那个改变一切的夜晚……
悲鸣屿行冥因为一份阴差阳错而饱受折磨,而那些勇敢的孩子们也不应当承担从不存在的罪。
在锖兔眼中,孩子们将陷入悲伤与痛苦地僧人团团围起来,有的伸出手徒劳地想要安慰他们的老师,有的踮起脚试图用自己瘦小的身躯将高大的男人护起来……
他们从来都没有抛弃过啊!
高大的男人身体逐渐蜷缩起来,刻意遗忘的声音一点点被拽回脑中……
恶鬼得意的笑声、地板的吱嘎声、沙代的哭声、惊恐的呼喊声……各种乱七八糟的声音混杂在一起,有什么越来越近了……有什么就快要浮出水面……
“快跑!”、“……人!”、“拿……刀!”
微小的声音被压在最深处,遭受恶劣的践踏,直至今日终于得见光明。
原来他们不是要抛下自己逃跑,而是……为了保护!
因为太过弱小,所以不得不求助他人、寻找武器……虽然连一点反抗之力也无,却也都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所珍视的人,即使他们中跑得最远的也不过到达廊下的台阶而已。
弱小的身体中盛装着勇敢无畏的灵魂,而他这健硕的躯体又掩盖着什么呢?
“对不起……”因为对你们的误解。
“对不起……”因为无法保护你们。
“对不起……”因为老师的软弱。
“谢谢。”谢谢你们豁出性命地保护。
三声对不起,道尽了盲僧五年以来的心酸与苦楚;一声谢谢,抹去蒙在心眼之上的阴霾。黑暗的角落一片片剥离,尘封之地终于接受了阳光的洗礼。
这一瞬间,有什么得以释放,生根发芽。
当盲眼的僧人再次起身时,他的脸上只留泪痕,嘴角微微上扬,仿若洗尽铅华,返璞归真,高大的身躯再不给人震撼之感,似融入空气一般,毫不起眼。
而那双没有焦距的眼扫过来的时候,却仿佛已经看穿了一切。
千手扉间双眼微微一亮:“哦~有意思。”
一期一振也点点头:“很像呢。”
现在的僧人与那名砍柴烧炭的男人,如此相似。
“恭喜!”蝴蝶香奈惠和炼狱杏寿郎也发现了悲鸣屿行冥身上的某种变化。
悲鸣屿行冥眨了眨眼,那一瞬间通透的感觉顿时散去,他向这边鞠了一躬:“多谢。”
一期一振和锖兔微微侧过身,千手扉间倒是老神在在地没有动弹。松山久幸支棱着脑袋不合时宜地问:“插一句,那个引鬼的小混蛋后来怎么样了?”
悲鸣屿行冥说:“应该是逃走了,之后我再也没有听到过他的消息。”
松山久幸感觉到锖兔动了一下,双眼微眯,追问道:“哦?不知道他长什么样?我这人记性好,如果哪天卖东西的时候遇见了一定告诉你,毕竟能为了自己活命出卖同伴的人,这几年下来说不定又害了别的无辜之人呢!”
悲鸣屿行冥脖颈上的念珠轻轻晃动:“听那些孩子说,是黑发青眼,脖子上系着一枚勾玉,神情倨傲的男孩。”
听完这个描述,松山久幸和千手扉间的表情都变得奇怪起来。
蝴蝶香奈惠问:“松山店长你们见过这样的人吗?”
松山久幸苦恼地说:“该说见过还是没见过呢……当时我坐着轮椅在街上压马路,一个和悲鸣屿先生所说几乎是一模样的少年从旁边经过,莫名其妙瞪了我一眼,还哼我,真的是莫名其妙啊!”
千手扉间补充道:“那人十三四岁,身上带着刀,有一种……和你们很相似的感觉。”
三人神色一凝,这意思岂不是说那人很有可能也修行了呼吸法,与鬼杀队存在某种关系。
“等等,我会画画,等我画给你们看。”松山久幸跃跃欲试地说。
“怎么画?”炼狱杏寿郎真诚地发问。
“这样画!”松山久幸坐在地上,被锖兔撑着身体,一期一振则托着一张画纸放在他面前。
某个只有脖子以上能动弹的人在周围人震惊敬仰的眼神中,用牙齿咬住笔,脑袋甩得和陀螺似的,在纸上进行灵魂创作。不知不觉间,四周偷看的人越来越多。
几分钟后,一张极其逼真的肖像画出现在众人眼前。
“好厉害!”
“太棒了,这样也能画出这么逼真的画!”
“身残志坚的典范,我果然还是太逊色了,要加倍努力啊!”
“加训!加训!”
气氛莫名火热起来。
松山久幸帅气地一甩头将笔扔出去,一期一振憋着笑眼疾手快地接住清理干净。
纸上人那鼻孔朝天的角度,眼白在眼眶中的占比,形象生动地阐述了倨傲这个词语。
绘画并不是松山久幸原本具有的能力,而是从系统中抽到的技能【只因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能够绘制逼真的大头肖像画,不过他多少也练出了几分感觉,不用再完全依靠系统。
使用系统技能时需要消耗相应的精神力,但如果自己本身有一定基础,那么消耗则会减少。系统给与技能的本意并不是让宿主偷懒,而是在救急之外花费时间和努力,将其化为自己的能力。
“啊!这个人——”一名队员震惊地看着纸上栩栩如生的人像,“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