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罟》霭鸱

2、侍卫

　　第二日一早，郁珂便传唤侍女梳洗，穿戴无误后往院子门口赶。身后拿着钱袋帏帽的钊府奴婢犹豫再三，低低出声提醒“郁姑娘，昨晚公爷叫人传话，让姑娘出门戴个帏帽，少与街上那些不三不四的生人交谈。”郁珂垂了眼帘，未曾应答，也未停下步子。

　　见郁珂没反应，身后的婢子大着胆子又急急说了几句 “奴婢知道姑娘这几日闷得紧，想赶紧出去转转，但能不能请您听了公爷的吩咐，带上这帏帽？”

　　郁珂听罢回头看了一眼，继而缓缓站定。那奴婢吓了一跳，站在原地垂着头不敢动。

　　“过来”见那婢子不高，郁珂微微弯腰，吩咐她帮自己带好帏帽。那小婢女估摸着也是初次伺候人，长着冻疮的手微微颤抖，红着脸躲避郁珂的目光。

　　郁珂觉着有趣，勾着嘴角轻笑出声“紧张什么，我又不吃人”。郁珂平日在府中不大讲话，与人开玩笑也是这半年来头一回，更让那婢女觉着惶恐，小声道“奴婢…奴婢觉着姑娘好看得紧，怕伺候不好…”

　　“你这般年纪，本不该如此。女孩子还是骄纵些好”郁珂伸手摸摸小婢子的头，温和道。“叫什么名字？可否来我身边陪陪我？”

　　“奴…奴婢阿洹，在钊府上做些粗使奴役，无甚伺候贵人的经历，怕万一冲撞了姑娘…”阿洹听闻立马跪了下来，声音颤抖得紧“无妨，晚些叫人与师兄说一声，我也无需你服侍多少，全当个年龄相仿的讲话人”郁珂说罢，转身抬脚，却又在下一刻僵直在原地。

　　瞳孔里倒映出一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分明是与记忆中完全一样的五官，可眸子里只透露出恭敬疏离。郁珂半年来常常梦回西京，想起与那人相识相爱相处的点点滴滴，可如今真切的看着这张脸出现在自己面前，对身处梦境的恐惧却比无数次梦醒时的惘然更为真实。

　　“是你吗”郁珂喃喃道，兀自向眼前的男人伸出细长白皙的纤珪。

　　在场的一众仆役听闻，皆头皮一麻，将本就不敢抬起的头埋得更低。楚六亦心下一惊，慌忙撩袍跪下，矢口否认“小人是钊侯爷近来新寻的侍卫，得幸与姑娘旧识有几分相似，姑娘莫要认错了才好”。

　　郁珂伸出的手顿在了原地，而后无力垂至身侧。她定定看着眼前垂首未再言语的侍卫“是我鲁莽了，认错了，你不是他”

　　郁珂的脑海中又浮现那些尖叫逃窜的太监宫女，那些杀红了眼的叛军官兵以及那场来势汹汹又预料以外的山火。

　　“他此刻应在延和殿批阅奏章，抑或是在朝议院磋商大事，怎会千里迢迢来寻我一介弃子”她自嘲一笑“莫要跪着了，走吧，上街去”

　　下人们这才松了一口气，装作无事发生继续忙活手头上的活计。楚六起身搬来车凳，搀扶着郁珂进了马车，而后与阿洹分坐左右前室，一行人朝着屿城最热闹的市集档口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