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黄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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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枝很不高兴。
尽管于秋序并没有弄疼她（一条鲤鱼又谈不上力大无穷），尽管这所谓的化形局A市分局工作人员们立刻就向她道了歉，尽管他们黄枝小姐长黄枝小姐短的听起来很有礼貌……
可黄枝还是很不高兴。
这倒也正常，任谁被骗去某个不熟悉的地方，都会生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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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黄枝小姐。”
于秋序为始终不肯正眼看她的黄枝倒了一杯水，再次表达自己的歉意。
在快谈崩之际，她下意识地将对方绑、咳咳，抱上了面包车。
这在她的过去里算是少有的冒险，让她回想起来也不由得惊讶。而虽然此举成为了把黄枝带回化形局的关键一环，但承受黄枝的不满仍是不可避免的。
黄枝不吭声，双爪捧起纸杯喝了一口。
“我们决定得太仓促，没有顾忌到你的心情，这是我们的不对。”于秋序拉开椅子坐下，和坐在桌子上的黄枝保持一个较为亲近的距离，“我和你一样，是第一次来这里。你就当是和我作伴，来参观的，好不好？”
黄枝嗤笑：“你在这里上班，怎么可能第一次来？”
“真的呀，我是新人，和他们是昨天认识的。”
于秋序摊手，杏眼眨啊眨。
“纸杯放哪儿还是我刚刚去问的呢。”
确实告诉了她纸杯位置的敖濯点头。
“……”
黄枝懒得说，再喝了一口水，想咬纸杯边沿又忍住。她终于愿意看于秋序，但很快又咬牙切齿地别过头：“……少拿你那无辜的眼睛盯着我。”
“既然我已经到了这儿，那我就听听你们的想法，说吧。先说好，只听，不一定配合。”
黄枝勉为其难给了面子，看四位能给出什么样的方案来。她的心里并不抱期待，也不想尝试新的方法，黄鼠狼化形从古至今走的都是讨封这条路子，莫名其妙创新只会带来更不可控的意外。
这口头上的“不一定”，实质就是“不会”。
任朝云看出黄枝的敷衍，估摸着也明白对方的态度。
她调整好情绪，对劝说成功不执着。
她算是A市分局的领导，风风雨雨见得多了去了。妖怪化形管理局的主要职责在于处理妖怪为化形闹出的事件，维护好公共秩序，给妖怪化形提供帮助则看个人选择，不必强求。
但该试还是要试的，助力化形成功，也是直接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一劳永逸。
她清嗓子，拿出一块小白板，抵在桌面方便黄枝阅读，提笔在上面写写画画。
“黄枝小姐，我们作为专业组织，见过的奇怪事件也不是少数了。虽然没有遇上过同样讨封无效的黄鼠狼，但依照传统化形方法而失败的妖怪不是个例。我们以粗鲁的方式——当然，依然向你诚挚道歉，我们可以给予一定的补偿——将你请到这里，目的也是向你展示案例，然后为你进一步分析。根据我的推断，我们可以尝试的有两种……”
谈乐君往任朝云手上递照片，后者把照片“啪”地贴上白板。
“第一种是因果未清，恩情待还。据我所知，黄鼠狼讨封成功后，是要向对方报恩的。也就是说你们之间存在着因果关系。我认为存在着你还欠着谁的恩没还的可能，而这和你的讨封起了冲突。”
任朝云画了个黄鼠狼的简笔画头像，然后把这头像和一个问号画了箭头。
“黄枝小姐，你有思路吗？”
黄枝没立刻回答。她盯着爪中的纸杯看，仿佛已经没水的杯子藏有吸引她的宝物。敖濯见状，倒了一杯新的水给她。
她把两个纸杯叠在一起，才把嘴张开：“听起来很有道理。可是怎么才算恩情呢？有人帮我拾起东西，也有人提醒我注意马路，假如这些也算呢？”
“……好。”任朝云握笔的手紧了紧，没在这话题上纠结。于秋序递上新的照片，她再度贴上白板。
“那么，我们可以考虑第二种：心上不静，留恋未消。虽说化形只是躯壳上的变化，但也是心的转化。如果对原本的生活有放不下的事情，是迈不出第一步的。”
她在黄鼠狼头像下画了个碎掉的心，又连了个箭头上去。
“黄枝小姐，你有思路吗？”
黄枝仍旧没立刻回答。这次她把纸杯揉皱，揉成皱巴巴的一团在爪上把玩。敖濯默不作声地推来个干净的垃圾桶给她。
黄枝瞥他一眼，来这儿工作的人心思都敏锐吗？每回都是他打断自己刻意拖长的沉默，叫自己不得不面对。
也不对，那个用喇叭喊话的就挺呆。
她把纸杯丢进去，回到谈话中：“你觉得这说得通吗？我要是对原本的生活有留恋，我至于急到去青鹤山堵人？”
任朝云道：“强烈的期盼有本能回避某件事的可能，说不定是你没有意识到。不过，也不是没有第三条路。那就是找更厉害的存在来让你讨封，只是仅仅是寻找，都要花上很长的时间。能遇到龙，已经是运气好了。”
“那够了，你们是帮不到我的。”
黄枝现在回得倒快，她站起身，环顾四个注视她的人。
于秋序把桌面上的笔整理好，避开她可能行走到的地方。任朝云面色严肃，认真等待她接下来的话语。谈乐君不知为何对她作揖，而敖濯递完垃圾桶后，一直在纸上写着什么。
其实都不是坏人。她摇头，还是说：“我不打算寻求你们的帮助，对不起。你们仍要坚持吗？”
敖濯停笔，四位相看无言。
“好的。”敖濯率先开口，将纸上的内容给黄枝看，“黄枝小姐，我们会尊重你的意愿，你有自由选择的权利。化形局唯一的期盼是你不要再破坏公物与扰乱秩序，不然我们还是会再见面的。自然，我们随时欢迎你来寻求帮助。这是赔偿方案，倘若你不想谅解我们带你来这里的行为，如任朝云所说，我们会给予补偿。你意下如何？”
“不用。没关系。”
黄枝把纸张推回去。
她用爪揉脸，从桌子上轻巧跳下来。
她回头看了眼画着黄鼠狼头像的白板，举爪挥挥。
“不会再出现今天这样的事的，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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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二妖陪她离开，并目送她消失在街口。
谈乐君说：“其实，就连我都看出来了。她显然隐瞒了很多事，再追着问的话，一定能问出来的。”
“嗯。”任朝云不反驳。
谈乐君说：“但也不是非追问不可，是吧？”
敖濯把纸叠起来，道：“该和她说的都说了，更重要的是尊重她自己的想法，我们不能左右她。”
微风拂过，稍稍吹乱于秋序的头发。
她闭眼睛，分神想了昨天晚上。
“……重要的是自由选择的权利。”
任朝云伸懒腰：“算啦，没有马上再有新活儿就是胜利，出外勤很麻烦的。泡泡，来体验下值班，明天再重新休假过年。”
“好！”
……
黄枝走着，速度不快也不慢。
她的姿态与人类果然极相似，大抵早就习惯了。
路上行人不多，只有零星几个，大多还和她离得遥远。
新年都这样，也怨不得她跑去热闹的青鹤山。
黄枝晃晃脑袋，让自己定神，选定个路口后笔直地站立并张望，等能让她讨封的人或有人形的妖怪出现。
第一个在五分钟后来了，是个身型高大的男人。他步伐匆匆，一心看着红绿灯，压根儿没发现黄枝。
“幸会。”
黄枝出声，引起对方的注意力。
男人吓一跳，四处看了会儿才瞧见黄枝。
“妈呀。”他维持俯视，像看新奇物种，“还给我碰上黄鼠狼讨封了，你说吧。”
黄枝寂静一瞬，脑海闪过与她平视再回礼的谈乐君和敖濯。她又把回忆扔掉：此刻才是自己往日常见的局面。
她问：“你看我像人吗？”
男人哈哈大笑，没说像还是不像。
待绿灯亮起，他才边前进边扔下回复。
“不像！如今立法禁止报复，你可别想找我麻烦！”
黄枝瞪着他的背影，直至绿灯又闪烁为红灯。她深呼吸，重新等待下一个人。
第二个来得慢些，是个低头看手机的女人。
黄枝想起专注听自己讲话的任朝云和于秋序，心中情不自禁多生出些希望。
“你好。”她抬高声音，让女人的视线离开屏幕。
她等了会儿，没等到女人说话，决定先把问题问出去：“——你看我像人吗？”
女人还是没讲话。她上下打量黄枝，举起手机拍了张照片，转头慢悠悠地走了。
“……”
黄枝没去瞪女人，只是身体不再站得那么笔直。直到第三个人快速地、无视着她路过她身边，她的思绪也还飘着。
她是习惯的，她本来是习惯的。在人与妖怪共存后，黄鼠狼讨封不再具备神秘色彩，把她当回事的人越来越少。她出来讨封，遇到的大多都是这情形，没什么大不了。
可是……但是……
不管是天生有人皮的，还是后来得到人皮的，都自由独立地在这社会行走着。在大家都遵守同种规则的情况下，规则外的、只能维持动物外形的家伙，似乎永远不能和他们有同等的高度。
她——好羡慕。
黄枝不愿再想化形局那四个人，但她必须要承认他们的态度是罕见又温暖的。她还没得到人皮，他们却完全把她当成人来相处。
即使仅有几个小时，她的尊严也获得了完整。
她该怎么再把自尊摔下去，摔个七零八碎？
化形局，化形局。
黄枝吐气，心想她不该说再见的。
……
黄枝走近化形局时，于秋序正好在修正门上贴歪的对联，没注意到自己将要和黄枝再见一面。
黄枝对这姑娘记得最深，毕竟这可是顶着张无辜的脸开口骗人的小骗子。
她不知道小骗子的名字究竟是什么，不过她有听到别人对她的昵称。
很简单，很好念，听过便不会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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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泡！”
于秋序听见呼唤自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黄枝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