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女帝到赛博神》北冰层

13、A11实验

　　黎初遥当然要试。

　　潜意识告诉她这是个危险的决定，但有更绝望的事情无时无刻不在压着她。

　　崇安五年六月，她称帝第五年，东南天突然出现双日凌空的蜃影，七日不灭。随后雷霆暴雨，洪灾淹了沿海十几座城。
　　六月末，大雪七尺。
　　七月，滚烫的陨石砸进雪坑，火光让人分不清黑夜与白天，狂风舔过每一寸国土，过境之处堆骨如山。

　　有人骂她，所有人都哀求她。
　　可世上仍有滔天权势也做不到的事。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大厦倾塌，人们在哀嚎中一个个倒下，她什么都做不了。

　　所以只要有人告诉她有办法，不论代价是什么，她都一定要试。

　　“我可以答应，但有两个条件。”她对宿凝说，“第一，我需要拿回讯号接收器。”

　　她的武器、衣服和黑色小石头形状的接收器在关押前都被收走了，现在除了一身狱服什么也没有。
　　虽然接收器在没收之前就死机了，但如果有的谈，她或许可以让宿凝帮忙修复。

　　没有091辅助，她现在连东西南北都分不清。

　　宿凝看起来很好说话，“没问题，那本来就是你的东西。但那东西在第九区没有任何用处，这里禁止所有Dawn系列产品，你只能把它当成一款简单的耳饰。”

　　在太空中飘荡的四天时间里，黎初遥已经把《生活指南》的人工智能部分通读了五遍，她听懂了宿凝的意思。
　　“禁止所有Dawn系列，为什么？”她问。

　　“解释起来很麻烦，”宿凝似乎不想深谈，“总之，我们把它屏蔽了。”

　　屏蔽和坏了没什么区别，唯一的不同是她无法请求宿凝帮忙修复。
　　黎初遥于是换了个条件，“那你有没有一本书……”她努力回忆着书名全称，“《大都会生活指南》，或者哪里可以买到这本书？”

　　宿凝没想到她会提这种要求，惊讶了半晌，轻笑，“稍等。”

　　她走到3D打印机面前，操作着瓷白机器前的宽框屏幕，随后等了半分钟，打开机箱门，拿出一本崭新的《大都会生活指南》与《北地联邦生活指南》。

　　“我突然好奇你的身份了。”她半开玩笑道，“星轨把你们的调查资料送到了天枢一区，你说我要不要拷贝一份拿来看看？”
　　她说着把书递给黎初遥，“算第一个条件。第二个？”

　　黎初遥接过来。

　　纸张传出阵阵温热，她翻开第一页，手指在薄薄的书页上轻轻碾过，自动忽视了第一个问题，“第二个条件我会在需要的时候提。”

　　“OK，什么条件都行，只要我做得到。”宿凝爽快地说，“现在说说报酬吧。”

　　她重新换了一杯热水，同时拿过一叠装订好的协议，递给黎初遥。
　　协议一共三十页，上面是工整密集的五号字体，所有条目都列得很清楚。

　　黎初遥在第一页看到了实验名称。

　　[A11-量子生命实验]

　　“报酬条款在第28页，条目比较简单，你可以随时在条款下添加任何内容。”

　　黎初遥愣了一下，试着理解宿凝的意思，“想要什么都行？”
　　那和她提出的两个条件有什么区别？

　　宿凝笑了笑，“什么都行，多少都行。就像你刚刚提出的条件那样，钱、物品，甚至权力都可以商量。”

　　世界上没有平白无故的好处，黎初遥立刻明白了两件事——
　　第一，宿凝大概率是个好人；
　　第二，实验恐怕不是个好实验。

　　宿凝果然道，“但在签署之前，有一点需要你明白：这是一份关于身体权的买卖合同。”
　　“一旦签署，我们将有权支配和改变你的任何身体组织，包括肢体构造、器官乃至血液。A11实验除非成功，否则永远不会终止，你将完全为实验而存在，而且……你应该知道，任何实验都不能保证安全。”

　　黎初遥想起星轨的话。

　　“…必要的牺牲在所难免。就算为了命运本身，我希望你能配合。”

　　她不想为命运作任何妥协与配合，但如果为了玄旸国，一切就要另当别论了。

　　“实验是为了应对天灾，是么？”她问出唯一关心的问题。

　　“是也不是。”宿凝说，“命运已经将我们带到了岔路口，无论有没有天灾，实验都会进行下去。但我可以保证，一旦实验成功，天灾在人类面前，将如同水龙头里的一滴水那样不值一提。”

　　黎初遥的笔尖在签名栏停顿，“我愿意相信你，但我需要行动自由。”

　　“不会限制你的自由，但放任实验体随处乱窜也是不可能的，我至少要保证你的生命安全，所以……”
　　宿凝向着空气招了招手，“可能需要安排一些东西来保护你。”

　　话音刚落，几十颗萤虫般的光点突然出现在房间里，像是受到召唤般靠近宿凝，很快凝聚成了一个边长10厘米的小正方体。

　　那东西通体透明，能够反射环境光，与星轨用来扫描飞船的魔方似乎是同一种东西。

　　“这是四组纳米模块，每组由2亿颗DNA计算机组成。”宿凝介绍说，“我们在计算机中植入了ch1L基因，并适当改变了DNA分子的序列表达，使它能够脱离有机溶液，借助光合作用正常运行。我们把该系列DNA计算机命名为Mob。”

　　“Mob？”黎初遥疑惑道，“那只熊？”

　　宿凝点头，“那只熊由无数组纳米模块组成，每组模块中又含有上亿颗DNA计算机，可以说它就是一块巨大的计算机运行系统，你可以将它理解成Mob的主机。”
　　“其实让它保持纳米立方的模样更加直观，不过它的母亲喜欢北极熊，所以它总以熊的样子出现。”

　　黎初遥点头。

　　也就是说Mob与D091是同一种东西，只是外观不同，Mob是微小的纳米粒以及北极熊形象，而D091更常表现为冰冷的机械设备与机器人。
　　但究其本质，它们都是计算机，是人造算盘。

　　所以算盘的“母亲”又是什么东西？

　　她没来得及问，就听宿凝又说：“我会在你体内植入两颗计算机粒子，用来监控生命体征。另外，这四组纳米块也会跟在你身边，在你的生命受到严重威胁的时候自启动，保护你的安全。”
　　“隐私可能得不到保障，但你如果能够接受D091的讯号接收器，应该也不会抵触Mob。”

　　“好。”黎初遥假装听懂了。

　　过程比她想象的要简单，宿凝等她在合同上签上名字，按入指纹，随后拿过一支针剂，替她从静脉血管推进去，贴了一块创伤贴。

　　“好了。两颗粒子很小，不会对你产生任何影响，平时只会在血管中游荡，监控一下心跳血压，必要时也会替你清理血栓……不过我猜你应该用不到这个功能。”

　　黎初遥再次点头。
　　比起这个，她更关心实验。

　　宿凝看出了她的心思，没等她问就说：“今天不需要实验，我要放假了，明年再来吧。”
　　她翻了一下电子日历，“明年1月13日，正好是周一，你来这里找我。不过我今天不忙，如果你感兴趣，我可以先给你介绍一下A11实验。”

　　“不用了。”黎初遥不想听太多理论性的东西，“你说了我也听不懂。”

　　宿凝忍不住笑出声，“看得出来。”
　　“希望你有听懂的一天，你一定会感慨这是多么伟大的实验。”

　　“时空将不再是局限。”她将杯子举到眼前，透过杯子里的水看向窗外遥远的星空。

　　“阿遥，人类将成神。”

　　黎初遥也轻笑了一声。

　　从没人敢这么称呼她。

　　她背对着宿凝，挥了挥手，“我会过来。”

　　出门后正对一条安静的走廊，星轨不在，跟随她的纳米立方立刻飞到了前面。

　　“星轨在七楼电梯口等你。”纳米立方与那只熊有着同一种音色。

　　它的声音有点像变声期前的小孩子，和D091平调的发音不同，无论是说话节奏还是方式，都更像个人类。

　　黎初遥很难把它和D091归类为同一种东西。

　　她没有听从声音的指示，将整个21层晃了一圈，发现再没什么好看的之后，才磨磨蹭蹭回到第七层。

　　“叮咚”一声，电梯门打开。

　　星轨倚靠在电梯斜对角的墙面上，闻声抬起头。

　　那只叫Mob的熊坐在星轨旁边，鱼尾正蹲在熊身边，向她招手，“怎么这么久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