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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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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阳市出了个离奇的事件,赫赫有名的古琴演奏大师白霜意在古琴拍卖会后的庆祝会上不知所踪,被拍下的古琴“清音”也一同消失不见了,至于花了七千万拍下“清音”琴的唐左阳大富翁急得团团转,不止人琴皆丢,主要是面子丢大了,请来见证他竞拍成果的社会名流都几乎晕在他的豪华庆祝会大厅里,那些人被救援抬出来的时候被八卦的媒体拍了个正着,更要命的这些大人物醒过来像中了邪一样,疯疯癫癫简直成了癔症患者,数日了都说不出有用的人话来。
“大侦探,你看,都乱套了。”唐左阳蹙眉抽着手工卷烟望向他坐着对面的男人说,“我希望你能帮到我。”至于唐左阳为什么不跟着发疯,因为庆祝会要开始时他忽然肚子痛,去了厕所,回来后就发现所有人东倒西歪的,台上的琴师和琴也不见了踪影。
莫特原本不想接这个案子的,可是他叔叔早年欠了这个唐左阳的人情,他不得不来。他听着唐左阳这个胖胖的中年阔佬左一句右一句喊他做“大侦探”,问道:“场地没装监控?”
“咱们注重隐私,来场子的都是这有头有脸的人,里面还驻在四个我重金请来的保镖,况且那个白霜意说过不喜欢他在弹琴的时候有摄录他的行为,连所有手机都放在保险柜里统一保管。”唐左阳有点后悔说道,“这下好了,出事了一个现场影像证据也没有。你要还我清白呀。”
白霜意,归国侨民后代,二十九岁,六岁开始拜师学习古琴,平日深居简出,这次这么轻易就答应了唐左阳的邀约?莫特看着照片上长得像贵公子般的白霜意照片,问:“他就这么简单地答应了你?”
“可能我平日行善积德,美名远播。”说到这些,唐左阳有点得意,“况且我是远近闻名的乐器收藏家。”
唐左阳确实是个收藏家,可惜五音不全,对于音律毫不精通,仅仅是热衷于收藏家,家中专门建有一个用来放置这些年来他拍卖的珍稀古琴,甚至有一把几百年历史的小提琴和大提琴。
鉴于事发现场没有监控,当天的救援人员排查过也没有任何可疑,一切线索扑朔迷离。
莫特带着小本去到白霜意下榻的宾馆,进了房间,看见行李摆放的整整齐齐的,房间有一股淡淡的茉莉香味。小本全名叫莫小本,所有认识他的人都习惯叫他小本,是莫特叔叔的儿子,今年十八岁,这次跟着莫特是他父亲安排的,说是给莫特当助手。
“好好闻啊,琴师都喜欢爱用高雅的香水吗?”小本吸着鼻子使劲闻了闻。
“你怎么不说是空气清新剂?”莫特反问。
小本应道:“进门口,包括楼道走廊都没有这股茉莉香气,我想就不是空气清新剂。”
“算你有点脑子。”莫特道。
“那当然,不然我怎么给堂兄你当助手。”小本道,“话说宾馆监控没什么问题,白霜意去庆祝会那天出了宾馆的门口以后再也没回来过,好好的大活人就这样光天化日不见了?”
“别反问我。”莫特敲了敲小本的脑袋。是啊,怎么就不见了呢?
夜晚,莫特和小本回到莫特的家中,小本没有听到他堂兄的召唤,玩了一会游戏就去呼呼大睡了,莫特窝在黑色办公桌前的椅子里,认真地看着网上寥寥可数的两三条关于白霜意弹琴的视频,动起来的白霜意比照片上的还要好看,清冷高雅,弹完一曲抬头,一双琉璃美目,莫特不禁想起白天宾馆小房间的那清香的茉莉香。
所以,白霜意在这件事扮演着什么角色?
天光朦朦胧胧的,莫特靠在椅子上歪头睡过去了,才眯了不到一会就被小本大呼小叫给吵醒了,“哥哥,哥哥,唐老板家人打电话来,说唐老板失心疯了。”
“你在哪学的话,文绉绉的,又是失心疯又是唐老板。”莫特一个激灵起来。又有人发疯了。
莫特披上风衣出去,十一月初的风已经很冷了。
去到唐左阳的家中,唐左阳直挺挺躺在床上,两眼放光,什么人也认不出了,和昨日的能言善谈判若二人。
“他刚发作时一直喊着‘美人,美人’”,唐左阳的妻子哭哭啼啼地道,“死老鬼,让我知道他外面养了贱货,我等他清醒过来,一定弄死他。”
“夫人,唐叔除了痴迷收集各式古琴外,似乎没有别的癖好,我认为你多疑了。”莫特道。
“……最好是。”唐夫人用手帕擦了擦眼角。
“唐叔是怎么变成这样的。”莫特问。
“呜,昨天晚上博物馆的馆长来过后,凌晨时他忽然就大喊大叫‘美人美人’了。”
“博物馆的馆长?”模特捉摸着走进了那间大得无谱的琴房,同时也是收藏室的房间,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仿佛闻到了淡淡的茉莉香味。
“我去拜访一下馆长,小本,你留在这里看着唐叔。”莫特对小本说道。
“好的,哥哥,而且你昨晚是不是没洗澡没换衣服,我都闻到昨天的茉莉香味。”小本撅着嘴说。
“你也闻到了。”看来不是他的错觉,“我洗澡了。”
他今天出门的时候虽然来不及刮胡茬子,但匆匆地冲了个澡洗了个脸,开玩笑,他可不爱脏兮兮。
小城的博馆物很小,小到让人忽略,一看望去甚至有点破旧。清晨的博物馆还没有开门,莫特按了按大门旁边的可视门铃,很快,有一把沙哑声音传出来,“谁?”
“实在唐突了,我叫做莫特,唐左阳是我的委托人,我想过来拜访拜访馆长。”
那头似乎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好。”
馆长打开门,把莫特迎了进去。莫特装作不经意地看了看已经满头华发的馆长,发现他的模样似乎有点熟悉,那双眼睛有点儿像白霜意,是巧合吗?
“我老了,不及年轻人好看。我姓关,莫特先生。”关馆长笑了笑。
被发现了偷看人家,莫特不好意思轻咳一声,“咳,关馆长,实在打扰您老人家了。听说你昨晚从唐叔家离开不久,他突然就发疯了。不知道您知不知道这件事。”
关馆长意外之余不失关心地说道:“啊,我不知道。我的博物馆一向都是唐老板资助修缮的,回头我一定要去看望他。”
“请问您昨天离开之时有没有发现唐叔有异常之处,或者说关馆长您做了什么?”莫特忽然严肃道。
关馆长没想到这个年轻人这么单刀直入,但他依然只是笑了笑,“我去弹琴给唐老板听了。他最近几天不是心烦得很,想听琴清清心。”
“关馆长懂得弹琴?是古琴?”。
“略有造诣。”关馆长抱拳道。
“既然如此,当天的‘清音’拍卖庆功会,您为什么没有到场?唐叔为什么没有请你弹奏一曲暖场?”
关馆长近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我才疏学浅,那把琴的指法我并不会。况且我不喜在众人面前献丑。”
莫特又想起了白霜意。
“古琴不都是一样的吗?”在说这句话,莫特似乎闻到有淡淡的茉莉香气飘过来。
“那把琴台特别,我并不会,世上会的的人寥寥可数。”关馆长道。
“白霜意是其中之一?”莫特问。
“他是其中之一。”关馆长说,“不如改日我去拜访莫小友你再详谈,我要打扫馆内卫生了。”
莫特见关馆长有意催促他走,觉得有点奇怪,他还是想逗留一会,尝试从哪里找到一些答案。为什么一个好端端的没有精神病史的人见完另外一个人后忽然像受了刺激就发神经了,而且那该死的房间又没有监控,等唐左阳醒来,一定要让他装上几个无死角监控。
“我想知道,关馆长当晚弹了什么曲给唐叔听,不知弹的哪张琴。”
“清心的曲,‘清音’琴。”关馆长冷不丁说道。
“‘清音’琴,那把古琴不是和白霜意一起不见了。”莫特睁大眼睛道。
“世上叫‘清音’的琴何止一柄”,关馆长又抱拳道“莫小友见怪了。”
在两人谈话间,莫特觉得那股茉莉香气似乎越来越浓了,无形的但离自己越来越近。
“莫小友还是先走了,莫要我难做,我馆内的卫生只有我一个人打扫,一边说话一边打扫卫生,我身体有点吃不消,这次招呼不周了。”关馆长有点为难道。
既然主人家下了两次逐客令,莫特也不好意思再强行留下,就起身告辞了。大门关上的时候,莫特似乎听到有琴弦“当”的一声在他脑海里响过,莫特甩了甩头,也许总是想到古琴影响到了。
莫特没有听到他离开后博物馆里争执的声音。
莫特回到唐左阳那里,唐左阳的症状没有好转,一直流着口水,两眼发直。看来这个小城新增了好多疯子这怪事很快就盖不住了,到时叔叔责怪自己办事不力怎么办?莫特决定到了夜晚再去那个博物馆一趟,不过,这次他决定悄悄去。出发前,小本要跟着他去,被他勒令留在家中,小本才刚成年,他不想带着他去冒险,如果小本有什么意外,他更加愧对叔叔了。
夜晚十一点半,莫特站在博物馆的外墙边,他避开了监控,从外墙一跃而进,老破小的私人博物馆就这么被他轻轻松松地闯进去了。
博馆物的院子有一张石桌,石桌周围有三张圆形的石凳子,其中一张石凳子上坐了个人,背上背着什么长形的东西。莫特惊了惊,装作醉汉嘟嚷道:“这……这……这这是哪里?”
“哼,荒谬,大胆,何必装疯卖傻?现在就让你真的发疯。”坐着的人并不“领情”,缓缓从身后抽出一张琴,放在石桌上,优雅地慢条斯理弹起来,一边弹自言自语道:“我舅舅的话你没有听进去,还敢返回来了。叶公好龙的家伙真是令人厌恶。发现秘密是有代价的。”
弹奏古琴的人正是白霜意,美目间充满了冷厉。
随着琴音渐渐起伏不停,莫特似乎头痛欲裂,他艰难地跌跌撞撞地走向白霜意,白霜意冷笑不止,两手在琴弦上抚弄变幻。
突然,莫特从风衣掏出一个小瓶子,按压,猛地朝白霜意的脸上喷去,白霜意难受地抽气,整个人伏身在琴上,双手无力地垂下来,从牙缝里挤出疑问:“为什么你没有看到幻象发疯?”
莫特用力吸了吸鼻子,“我来之前用药物做了嗅觉临时阻断,还有,我带了消音耳塞,最贵的那种。”说罢,莫特从耳朵里掏出一对小小的白色耳塞,“我简直感觉我是失聪人士了。”
“白霜意,你弹的曲子有扰乱别人心智的感觉,还有那股茉莉香气,是你的。”莫特凑近白霜意低头闻了闻,但他嗅觉暂时失灵,什么也没闻着。
“滚开!”白霜意用力恨恨道。
“告诉我你为什么这么做?把琴顺走,把人弄发疯?”
“你不是很聪明吗?你不是都猜到了吗?”白霜意感觉自己全身无力,心里恨死这个人,太狡猾了,竟然戴上消音耳塞,令他的琴音毫无用武之地。
“这张琴,是‘会邪’对吗?唐左阳当天拍下的古琴是‘会邪’,并不是‘清音’,‘清音’和“会邪”是一对琴,它们的琴身上是互刻了对方的琴名,导致人们以为‘会邪’是‘清音’,‘清音’就是‘会邪’,世上很多仿造的‘清音’,真的‘清音’在你舅舅白箫子——也就是关馆长这里,你们都是白家古琴世家的传人,你舅舅隐姓埋名,而你双亲早逝,被你舅舅收养,你从来没有透露过自己教你学琴的人是谁,其实就是你舅舅。那晚,你易容扮成关馆长去了唐左阳家中,用‘会邪’弹奏,令他发了疯,你这么轻易地答应了他请你来庆祝会,也是因为你舅舅在这里,而且他和唐左阳一向有来往。庆祝会那天,你知道没有监控没有手机摄录,你弹奏的曲子令大家听了都产生了不同的幻觉,至于茉莉香气是你身上衣物的香味,这种气味如果你想,可以和古曲形成一种联系,令产生幻觉的人不止沉浸在视觉里,香气还会令他们更加混沌。你当时当场易了容,带上琴混在混乱的人群中离开。”
“噢,你倒是和那些俗人不同,竟然知道这些。”白霜意低低地笑了几声。
“念你在没有伤及人性命的前提上,我可以为你保守秘密,只要你令那些疯了的人恢复正常。”莫特从白霜意身下轻轻抽出‘会邪’,“至于这张琴……”
“你莫要伤它!”白霜意语气难得带上了紧张。
“我知道,只要你答应我刚才说的话,这张琴的事好说。”莫特慢慢的抚着琴说道。
“你会弹“会邪见”这一首曲?”白霜意难以置信道。
“学艺不精,只会一半,所以我治不好那些人的疯癫症。”莫特淡然道。
“疯子。”白霜意低低笑道。
莫特在馆内的内屋卧室里找到了关馆长,他正在床榻上沉沉睡着,任由莫特怎么喊也喊不醒,看来白霜意对自己的舅舅也用了催眠。
“疯子。”莫特低低叹气道。
白霜意在莫特安排的场所里——上次拍卖会庆祝会的大厅里,左手和右手同时弹奏着清音会邪,在徐徐的琴音中,淡淡的茉莉香中,那些歪头斜眼神情呆滞的当地名流还有唐左阳都慢慢都恢复了清明。
白霜意狭长的双眼冷冷地注视着看台下被莫特集中过来的人,弹完了最后一个音符。
“哥哥,你好厉害。怎么找到白霜意,你怎么知道他的琴音有这种奇特的作用?”小本双眼亮晶晶的看着莫特说道。
“因为我是莫特,你的堂兄。”莫特笑着揉了揉了小本的头说道。
“切,又不告诉我,不知道还以为你又在变魔术。”小本不爽。
“等你再长大点,再告诉你。”
“好吧好吧,那个白霜意真好看,但眼神真的很冷。”小本说。
“他只是个琴痴,仅此而已。”莫特道。
他想起白霜意那夜对他反复说的那句话:“他们从来不爱琴,却可以拥有琴,他们听不懂琴,却装作会欣赏,而我们,懂得造琴弹琴惜琴,却不能全部拥有它们,我只不过物归原主而已。”
他开导他:“也许他们的喜欢很俗,但那也是一种喜欢。叶公好龙叶公被那条善意的龙吓死了,我希望你不要做一条恶龙,故意去‘吓坏’他们。”
清音会邪琴,造于约一千五百年前,这两张琴分开了一千年多年,又重聚了,对于普通人,它们只是两张琴,对于真正的琴者,它们是触动灵魂的丝线。我承认我闯入的那夜在你弹琴的时候并不是什么也没有看见,月光下我看见你白衣诀诀,发带高束,眼光流波,孤独地抚弄着琴弦,好吧,也许我的消音耳塞有点漏音了。
“所以,我以后要看紧你了,白霜意。”莫特用充满笑意的眼睛注视着不远处的白霜意,用唇语说道。
疯子,白霜意也用唇语回道。
传说,会邪见世,必遇清音。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