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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丰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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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一周,这里暂且不提法尔法代的论文报告被打回来了几次,起码他之前向赫尔泽卖的那道关子到是如约兑现了。
不出所料的是——不是所有人都安分,也不是所有人都有聪明,有脑子的诸如阿达姆,他是绝对不会在特殊凭证这种一看就被领主重视的玩意儿上耍滑头的。他只是喜欢添小堵,而不是惹大乱——什么?你说他就是因为在地上惹大乱才死这儿来的?嗨这不重要,这是一种态度问题。
所有妄图以这件事牟利的短视、投机之人几乎在把别人的凭证哄骗到手的当天傍晚就被炸飞了,字面意思。法尔法代愉快地抱着双臂,扭头对维拉杜安说:“看吧,多有意思啊!”
忽略他是面无表情地讲这件事的话,维拉杜安说不定真的会笑着附和一下。
不枉他天天琢磨那些稀奇古怪的符号,挨个管实在没精力,让别人管——啧,谁都很忙,木头劵上刻有新的炼金符号,形状如三条闪电,代表着不能弄虚作假、违背刚开始所定的誓言。如果确实需要与他人进行置换,必须找到三位家宰一起公正;此外,这并不是“我要砍最好的树木,来盖最好的房子”……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届时所有人都会参与进来,所有资源全部归领主(归公),再二次分配盖房子所需要的木材,偷奸耍滑,认为偷奸耍滑,以次充好来换凭证的照样会被炸。
当然,没攒够的人可以把木头券保留或者退回来再换点别的东西……也可以继续攒。
有点繁琐,法尔法代默念道:都是暂时的。
他数了数目前堆积在手头的几件事:首先是农作物,累计增加的麦必须优先供给给城堡里的人,考虑到以后人手会越来越多,这一轮播种后,如果有优质的养料,那对于提高产量将会是莫大的帮助——现在当然是来不及了,不过可以期待一下灰雾季结束前的那轮耕作,粮食永远是难题——接着他需要匠人,需要帮忙分担的文职,需要更多人口,而这些都建立在他能保证粮食供给上。
地上的饥馑和这里的可不同……这种地方,饿疯了可是真的会人吃人的,没准是失去□□这具盔甲后,灵魂格外脆弱。
剩下的比如还未修缮的部分、长久的凭证,还有城堡的秩序啦、发展啦,炼金术和仪式魔法的开发项目……每一样都被他记在心里,有条不紊地执行。
伐木不急于一时,相信对于这些目前还挨挤地睡在一起的男人女人而言,一起盖屋子本身就很新奇,这些人睡在有屋顶的通铺里,在常年微寒的死亡世界各自讲着梦话,灵之躯是要比□□干净不止一点,那些汗液气味、呼气和那股暖洋洋的臭味都消失了,就好像属于人的那一部分也彻底冷了下去,人们管这叫“死人味儿”,“你好啊,你今天身上真是一股子死人味儿!”“彼此彼此。”如此互相开着玩笑。
不用排泄,省了一道麻烦,但还是会生病,流血,要是一不小心生疮,百倍的恶臭会淤积在一起。很难说具体到每个人都是些什么想法,但——
“以前我们也需要做徭役。”老人巴沙挥舞镰刀,割下那些长长的绒绒灯芯草,这种草被用来铺在通铺上,柔软又暖和,但是呢,没多久就会被翻来覆去地压扁,这时候就得换新的。“不过都是为国王、主教还有贵族,我们要去推巨大的石头,给国王盖宫殿,有没有能勉强饱腹的工钱,全看他们发不发善心。”
“那可不是。”
“给自己攒木头盖房子,倒是没见过这种……不过说到底,这位领主到底是什么心思,我到现在也没闹清楚过。”
“可能维拉杜安大人知道吧?”
“没准,你说这里要是什么世外仙境,那也还行了,偏偏这里是地狱……地狱都这样了,天堂那得多好啊。”
“哟,您还想进天堂呢?您怎么不想当神使去呢哈哈。”
嘴欠的阿达姆还没撂下那句“真是山羊放屁不嫌味儿大”就被不少人瞪了,他还不想又被人联合告状,悻悻闭嘴。
“我劝您还是别那么高兴,这又没说是给您的——听清楚了吗?没说是给您的!这房子啊,我看还是属于领主,我们只是有权住在里头,但是人家魔鬼没那个义务免费给我们盖,得我们自己出力、出木材,到时候他说赶走谁,就赶走谁……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情啊,哼。”
“笑话,以往去给贵族老爷做工,那房子给你住了吗?”
“唉,算了算了,这事之前也讨论过了,再讲就没意思了,还不如想想之后。”
“还早吧?要收集到能盖一座屋子的木头,这怕是得砍上半年,您实在受不了海顿这小子,您可以先去磨坊凑合两天啊。”
“臭小子!”巴沙抓了一把草,笑着扬到了对方身上:“尽瞎说!”
由于只有很少一部分人是和亲人一起死,又一起到达的冥土,大部分人之间互相不认识,渐渐的,一种奇怪的认亲风俗也开始流传开来……人是不甘寂寞的物种,年轻的女儿开始管年长的妇女叫妈妈,年老的男人开始夸青涩的儿子好样的,虽然刚开始,都不过是喊着玩儿的,可渐渐的,真情就逐渐浮现出来了,虽然现在还很少……很少……
***
“真的多谢您……尊敬的殿下……”
佩斯弗里埃向他行礼。
“哦,也没什么,”法尔法代说:“我都快忘了有你这号人了。”
佩斯弗里埃:“……”
佩斯弗里埃委婉道:“您说话或许可以顾及点下属的自尊心?”
法尔法代:“一直有人这么建议,但改不改看我心情。你看起来过得还不错?”
听闻此言,游吟诗人就差当场表演一个落泪了。
圭多老爷子嘴上说着“这下子我可算是解放啦!整理书目这档子事就交给别人吧,我要去研究炼金术了哈哈哈哈哈哈哈”——虽然他之前还是一副兴致盎然,打算把藏书馆理出个一二三四的模样,甚至没事还去催一趟木匠,让他早点打柜子,把本就社恐的木匠逼得好几天都是最后才来厨房。但他厌倦的速度也着实快得让人摸不着头脑。
可能这就是顶级炼金术师的喜新厌旧吧。
然而佩斯弗里埃并没有代替圭多去整理藏书室,而是直接被一路薅进了实验室,成为了一名洗瓶子专用人员。
兼职记录员。
和圭多一呆就是好几天,直到在藏书室一角办公的法尔法代想起这一茬:不对啊,这几天除了赫尔泽过来送了新的松墨,不应该还有一个在岗的管理员吗?
于是倒霉的自动洗瓶子机……哦不,佩斯弗里埃就这样被领主轻飘飘地从重复的工作中解脱出来。
许诺回头会再给圭多抓壮丁机会的法尔法代抬抬下巴,丢给了游吟诗人一张日常规划表,其中包括维持藏书室的清洁、整理书目和平时别打扰他办公以及偶尔需要帮他跑个腿之类的事项。
这年头,真是越活越像办公室文职。
识字的人确实还能再找,可能捋清楚一套图书馆书目编纂顺序的人实在不多,魔鬼语的书目全部被包上书皮,放到禁书区,其他的书会依次从书山上下来,回归到原本的书架上。佩斯弗里埃在他的假笑中灰溜溜地承担起了这些,没有抱怨。
法尔法代却敏锐地注意到,这家伙似乎想找自己说些什么,只可惜,直到他常驻藏书室的这段时间结束,对方都没能憋出一个词——
放置在大厅里的高低刻漏已经蓄到了一定程度的水,以三滴水为一秒的速度,昼夜不歇地将无形的时间捕捉,汇聚,清澈的井水里不知道被谁撒上了一些有着异香的花朵,红色、紫色、粉色、绿色,恰如有些女孩儿每日插在鬓边的慵懒丽花,人人都知道有些东西大概是有毒的,可香气,那香气帮人们栓住了愉快这匹野马,那就随他去吧。
当又一个象征月份的池子被蓄满时,万里无云的好天气,岑寂的古堡大厅放进了一缕月光,在谁都没注意的这一天,被期盼和恐惧轮流主持了很久心绪的大事终于缓缓落下尘埃。
麦子熟在了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好日子里。
当天,所有人都喜气洋洋,并松一口气,好像命运的缰绳就此掌握在了自己手里,连忙着给自己攒个住所的辛勤之人都放下了手头的事情,平静被欢声笑语剪开了一个豁口,活泼的、欢乐的马群四处奔腾,金红的麦田被风一刮,从梦里短暂苏醒,将人的眼眸照亮一瞬,而后又睡去了。
他站在城堡的高处,聆听了一会儿欢呼。
晃晃悠悠的风捉起他绿色的发尖把玩了一会儿,又蹑手蹑脚地放了回去。
五天后,麦子被如数收割完毕,这里的第一个节日就这样被定了下来,往后每年的今天,都是收获庆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