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雪陈酒》乾九三

57、沈静安

　　娄家的婢女见了李长生都很乐意与他交谈，但听说了他的来意之后，又纷纷低眉垂目、闭口不谈，仿佛说了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一般。
　　娄家的婢女不敢谈论此事，必然是有人告诫过她们，李长生不做他想，自然也不会强求，只好说一声打扰了。

　　娄家虽说是一家富户，但宅邸不小，不输临安知府的官宅。他微微沉吟，瞥了眼不远处好似不经意看向此处的娄家仆役，足下一点，身形消失在了花园中。

　　李持盈和李长生离开后，娄苏儿坐在房中左思右想不对劲，李长生临走说的话一直在耳边萦绕。
　　“既然如此，那我们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是啊，那俩人能出现在娄家不就已经说明了什么问题吗？
　　之前家里不是没出现过捉鬼的，甚至娄成业请过很多个捉鬼的道士和尚，有名的、没名的，但都无济于事。
　　他们根本捉不到鬼，因为此鬼非彼鬼，不管他们是真会捉鬼，还是假会捉鬼，都一一空手而归。

　　但现在不一样了——
　　娄桥不再站在她们这一边了，李持盈和李长生这俩人也是娄桥找来的。

　　想到了，娄苏儿坐不住了，她推开门想立刻去找娄桥问了清楚，走到院门口又忽然顿住。
　　不行！
　　不行，不能去。
　　她想起来娄桥前两天跟她说过的话。

　　“苏儿，收手吧！就当哥求你了！”
　　“我爹固然做的不对，但难道你让我眼睁睁看着他被虚无缥缈的闹鬼之事折磨死吗？他是我爹，是你大伯，我不会让你继续下去的……”
　　“之前做的事，我不会告诉我爹的。但你若是再不收手，就不要怪我用自己的方法阻止你了！”

　　娄桥既然已经把人找来了，自然不会就此罢手的。
　　娄苏儿微一迟疑，脚下转了个方向，向院落更深处走去。
　　走到一处花木更清幽的院子，看见一清艳脱俗的女子在院中独坐看书，看模样作妇人打扮，未施粉黛宛若天成。连院中略有些破败的摆设都蓬荜生辉起来。

　　听到院门口的动静，抬头看了过来，见是娄苏儿，未语先笑：“苏儿，你怎么来了？”
　　娄苏儿一听她这温柔语气，立刻跑过来扑到她怀里，弱弱地叫一声：“二嫂。”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娄苏儿亲兄长的未亡人沈静安。

　　沈静安疑惑片刻，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柔声问：“怎么了，谁欺负我们苏儿了？”
　　娄苏儿也不好意思一直待在她嫂子怀里，略有不自在的站了起来，摸了摸鼻子，说：“没有人欺负我。”

　　沈静安笑意连连地看着她，放下书，把她拉到身边坐下，“我看不像，必是有人或者有事让苏儿不高兴了，不然怎么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
　　“谁要哭不哭了？！”娄苏儿不服气，抿唇气乎乎地看着她二嫂，“我那是忧愁！是着急！”

　　“好吧。那你忧愁什么？着急什么？”沈静安思索一下，“莫不是大伯又找你事了？或者又克扣你的东西了？”
　　“那没有，他自个都自顾不暇了。”

　　不过沈静安见她眉目还皱在一起，没有散开的意思，就知晓她忧愁的另有其事。
　　“那到底是什么事？”她问。

　　娄苏儿叹了一口气，缓缓将娄桥将剑阁李持盈找来的事说了，说完，抿着唇看着她。
　　沈静安半晌没说话，娄苏儿忍不住低声唤道：“二嫂。”

　　沈静安眨了眨眼，笑道：“不必担忧。他们来就来吧。”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淡淡说道：“听说孤山剑阁的阁主非同凡人，临安城中人人称道，这样的一个人想必不会助纣为虐，不是吗？”
　　娄苏儿还是不放心，“可万一……”

　　沈静安按住她未出口的话，“没有万一。再者，这两人虽然是你大哥娄桥请来的，但他不会把事做的太过的，相信他。”

　　娄苏儿想了想她大哥的为人，觉得她二嫂言之有理。如果她大哥对她们真的毫不留情，何必要去请什么剑阁的阁主，直接把此事跟娄成业一说不就完了？
　　哪里用的了这么麻烦？
　　可见，他们之间还是留有一些回旋的余地的。

　　“好了，别担心。”
　　娄苏儿点点头，又放心下来。

　　李持盈从外面回来，刚一进娄府的大门，就看见李长生在一旁等着，不知在想些什么，只一眼就知道此人在神游天外。

　　脚步声唤回了他的神思，李长生目光看向来人。
　　李持盈伸手，手掌在他面前展开，一颗圆润的白色球状物出现在他眼前。
　　怎么看起来好像是……一颗糖？

　　“做什么？”李长生垂眼看着，语气审慎问。
　　李持盈笑意盈盈道：“刚在外面和人聊天送我的，她家里做的糖球，我想着给你尝尝。”

　　“我不吃。”他向来不爱吃甜的，爱吃甜食的是他面前这人才对。
　　“不要拒绝的这么干脆嘛，徒弟，你试试，很好吃的。”李持盈对他的拒绝不为所动，继续劝诱道：“为师还能害你不成？”

　　“……弟子知道您不会害我，但是，不必了！”李长生一退三尺远，瞬间远离此球状物。
　　李持盈摇头晃脑，连连哀叹：“可惜，真是太可惜了。老太太家的不传之秘呢。”

　　李长生一点也不觉得可惜。以防他师父继续想这事，连忙转移话题，问：“您出去可问出什么了？有消息吗？”

　　果然说起正事，李持盈就不再想刚才的事了，缓缓说起他打听到的，“娄家除了娄成业、娄桥和娄苏儿之外还有一人，此人是娄苏儿嫂子，听卖糖的老人家说姓沈，沈静安，是临安城外一户秀才的女儿，早些年嫁给了娄苏儿兄长。”
　　“娄家老太爷也就是娄桥祖父，生有二子三女，三女外嫁，娄家老太爷去世后联系渐少，不提。这两个儿子在娄家老太爷死后也分家了，大儿子就是娄成业，小儿子娄成信就是娄苏儿父亲，早早就去世了，留下一子一女，就是娄苏儿和他亲兄长娄柯。”

　　李持盈见他毫不意外的神色，挑眉问：“你知道？”
　　“猜到了。”李长生：“不过娄成业和娄成信分家了，为何娄苏儿和沈静安还在娄成业这住着？”
　　李持盈一愣，“你见到沈静安了？”
　　李长生点头，“我跟着娄苏儿去了娄家西北角的院落，沈静安就在那儿。”

　　这倒是李持盈没料到的，徒弟行动力好强，从两人分开寻找线索，才这么短的时间就已经摸清娄家上下的情况了。

　　“不过，你有一点说错了。”
　　“什么？”李长生疑惑问。
　　“这娄家不是娄成业的，而是娄成信留下来的。”
　　李长生脚步一顿，看向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娄成信死后，就将家业留给了儿子娄柯。可惜，娄柯也是个英年早逝的命，徒留沈静安和他幼龄的儿子，外加一个十来岁的娄苏儿。”
　　“那沈静安儿子呢？娄家似乎并没有，我在沈静安处也未见到。”李长生道。

　　李持盈同他边走边道：“长生，你还记得琴楼里的摆设吗？”
　　“记得。”
　　“琴楼并非是娄苏儿使用的，里有小孩活动的痕迹，另外一人想必就是沈静安了。”

　　李长生回想一下沈静安秀外慧中的模样，也认同李持盈的判断。
　　李持盈朝他看了一眼，却道：“琴楼上锁，是因为，沈静安的儿子今年夏天的时候在家里玩耍，掉到井里淹死了。”

　　“淹死了？”李长生大吃一惊，眉头一皱，立刻怀疑道：“和娄成业有关？”

　　虽然闹鬼之事似乎是沈静安和娄苏儿联合起来对娄成业的报复，但李持盈还是摇摇头，道：“并没有证据能说明这一点。当时不管是娄家的人自己的验查结果，还是官府的判断结果，都说是可能是失足掉进井里去的。”

　　线索到这里似乎断掉了，闹鬼之事的背后操纵人已经知晓是谁了，但整件事的原委还不太清晰。

　　李持盈问：“你那边有什么线索吗？沈静安和娄苏儿说了什么？”
　　李长生微微沉吟，有用的线索好像没有，两人说的都是一些可有可无的话，不过，“沈静安对娄桥似乎很相信，当然，她好像也很相信师父你。”

　　“我？”相信娄桥，他倒能理解，相信自己，李持盈惊讶到了。
　　“可能是师父你名声在外，即使是身居内宅的沈静安也知道你是个好人。”

　　“……”听起来好像在嘲讽我？

　　李持盈按下徒弟奇思妙想的称呼，又问：“还有其他吗？”
　　“没有了。”
　　“这样……”李持盈微微沉吟，过了会儿看向李长生：“长生觉得该做什么？”

　　又来问我？
　　“等娄桥，或者直接去问沈静安。”李长生看着他淡淡说道。

　　李持盈穿过前院院门，远远地看见娄桥看见他们后快步向此处走来。
　　他顿住脚步，微微侧脸对徒弟说道：“不错的主意。不过我觉得擅闯人家夫人的闺房非君子所为，因此我们还是听听娄桥怎么说吧。”

　　李长生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难道不是此人送上门来，您才顺水推舟这样说的吗？

作者有话说

　　今天两章，走多点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