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昼夜无歇-坠落篇》发财金金

10、坠落篇完结章

　　欧阳白带他们到了办公室，端上了几杯热茶，他沉默了很久才开口。
　　“其实在李晓过世前两天，我见过她。事情发生前李晓有几天没来上学，我跟她的父母打过电话，他们说李晓可能是身体不舒服，有一次早自习之前，我刚好到附近就来她家找她，她告诉我她好像怀孕了，我要报警她哭着求我说不想报警，我说让顾琳带她去医院先看一下，她说她会去的，在家再休息两天就去，只是没想到那是最后一面。”
　　小费说：“你为什么会分到林城来实习？一般都会分配到户籍所在地吧？”
　　“我小时候在林城出生的，后来被带去了南乡，我父母是林城人。”或许是多年没有回到林城，欧阳白的口音与林城口音差别很大，小费查过欧阳白的户籍，写的是南乡，但与他自己说的出生地林城又存在矛盾。
　　“你那天来李晓家附近是因为什么事？”
　　“帮亲戚忙，我有亲戚在附近摆早市卖鲜肉饼。”
　　“那家鲜肉饼是很好吃，我和小费下了夜班经常去买，原来是你亲戚。”姜林回忆着鲜肉饼老板的模样，他的身高不高但是脸很白净，大概五十岁的样子，跟欧阳白确实有几分相似。
　　几个人和欧阳白聊完走出来，林莫接到了陈其的电话，一脸凝重。
　　“百川死了，在郊外的废旧工厂。方队和陈队正在加紧审问百超，应该是他们背后的人动的手。”
　　事情发生的很突然，案子的突破口只剩下百超一个人，每两个人一组接连讯问百超，百超听说父亲死后表现的很恐惧，最终还是小费撬开了他的嘴。
　　百川的生意百超一直没有过问，直到回到林城，百超才知道家里的经济情况出了问题，百川为了继续支撑自己的商业版图，于是利用百慕大为一些人提供特殊服务，从而获取商业机会。
　　“你们KTV本来就有愿意提供这类服务的人吧，为什么把主意打到学生身上？”
　　百超沉默了很久，说：“因为她们干净。”
　　姜林感觉自己的血都要涌到头顶了，他第一次感觉到火冒三丈，恨不得直接把百超和他背后的人送到刑场。
　　“那些人到底是谁？”小费问。
　　“我也不清楚，我只负责接待和送女孩过去，他们的身份只有我爸知道。”
　　百超营救不出来，百川就不能活。小费猜测是因为百川为了救百超给了那些人压力，所以才被灭口。
　　“李晓死亡那天，你在她家楼下干什么？”
　　“她发短信说她可能怀孕了，问我怎么办。我以为她是想继续跟我谈恋爱骗我的，那些人做事都很小心，不会让这些女生怀孕，她又多次说要跳楼，那天晚上就去她家楼下看了一下，我看到她站在阳台上，就用旁边公用电话亭报了警，警察来了我就走了，李晓真的不是我杀的。”
　　“那李跃超呢？为什么想杀他？”
　　“他是我弟，我怎么可能杀了他，也就是吓唬他一下。他偷偷录了A06的视频被他们发现了，我只能假装把他处理了。那天如果你们没闯进来，等那群人走了，我也就把他送到国外去了。”
　　“A06的那些人到底是谁？现在只有警察能保护你，你要想清楚。”
　　“如果那些人也是警察呢？费玉，你不会以为你们家能置身事外吧。”
　　费玉冷冷的看着百超，说：“不可能。”
　　百超被申请检察院批捕了，费玉和姜林走出看守所，雪停了很久，久违的阳光晒在脸上，姜林感觉背上出了一层汗，两个人相视无言，一路走着，走到单位宿舍门口，费玉说：“林哥你先进去吧，我打个电话。”姜林点点头，回到屋里耳朵贴在门上，费玉似乎在跟人争吵，情绪很激动，在派出所的时候，大家都叫他“小费”，有时候姜林都会忘记小费的真名是“费玉”，很清秀的名字。
　　费玉打完电话，怒气冲冲的拉开门，姜林立刻飞身坐在椅子上。
　　“林哥，我们明天再回李晓家找找线索吧，她的手机是不是没有找到。”
　　“嗯，好。”姜林把刚脱下来的大衣又裹上，给林莫发了个短信，林莫回了个“欧克，早点休息”。
　　李晓家有台式电话，据她的父母说她没有手机或者小灵通，但是在讯问百超时，百超说李晓是发短信通知他怀孕的事情，而且在百超的手机里确实查到了相关的短信，说明李晓应该有一台手机，费玉猜这台手机如果不在家里很可能就在凶手手里。
　　第二天一早，两个人去找方队拿了李晓家的钥匙坐上了大巴。
　　昏暗的楼梯上有两道凸起的钢筋，虽然最初的设计是为了防滑，但是随着筒子楼的年久防滑条反而被磨得有点打滑，社区的人似乎有意避开这栋楼，门口的积雪甚至都没有处理，粘在鞋子底融在台阶上，姜林和费玉，一个扶着楼梯扶手，一个扶着墙，艰难的往上爬，爬到三楼，费玉低头用手摸了一下地上的白色粉末，叫住了姜林。
　　“林哥，你看这是什么？”
　　“好像是面粉吧，你闻闻看有味道吗？”
　　“万一是那啥怎么办，你怎么不闻？”
　　姜林有些吃瘪，自己凑上去闻了一下，没什么味道。
　　“说起来，李晓被害的早上我们过来的时候，她家门口附近也有白色的粉末。欧阳白说他来过，会不会是衣服上的粉笔末掉落在这里了。”
　　“不可能，最近一直下雪，如果是粉笔末早就在路上被风吹走了，这可能是面粉，有袋子没，收一点带走。”姜林翻找了半天，竟然真的找出了一个封口袋，用钥匙扫着装了进去。
　　李晓家门上的警戒线还贴的很牢固，打开门，里面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是地上一层薄薄的灰尘。
　　姜林和费玉脱下鞋子，套上鞋套，李晓家的地暖没有关，走在地板上比穿着鞋子还舒服些。
　　两个人带上手套先从李晓的卧室查看起来，李晓的卧室很小，进去是一张一米二的小床，床尾正对着窗户，旁边是一个小书桌，书桌和床之间放着简陋的衣架，挂着李晓的衣物，在这个小房间里面除了衣物和书本没有太多东西，甚至连一个玩偶或者学校流行的贴纸都没有，虽然之前已经有同事地毯式搜索了一遍，两个人还是把天花板和地板都敲了敲看是否有隔板，确定李晓房间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两个人又去主卧室看了看，李晓家的主卧室也不大，摆放的家具只有一张大床和衣柜，柜子里只有几件李晓父母的衣服，回到客厅，两个人把沙发垫子都拆了，依然是一无所获。70平米的小房子两个人两个小时翻了个底朝天，没有发现李晓发送短信的手机。费玉尝试给百超手机里存着的短信号码打电话，彩铃响了很久，最终显示无人接听，费玉坐在沙发上累的气喘吁吁，姜林还在一遍遍的尝试拨打李晓电话，终于，手机对面传来用户已关机的回应。姜林激动地说：“这个手机一定在凶手那里，他受不了铃声所以关机了。”
　　“会不会是你打太多遍，手机没电了。”费玉冷笑。
　　“不会吧，都这么多天，要没电早就没电了。”姜林不信，“凶手说不定是见财起意，就是想把李晓的手机据为己有，或者是入室抢劫被李晓撞上了也说不定。”
　　“如果是诺小亚，充满电，可以持续使用四十天，到现在也刚好。”费玉若有所思，诺小亚品牌在林城只有一个代理商，想到这里费玉如梦初醒，给林莫打了电话，一队人去市里运营商公司查电话卡登记人，费玉带着姜林到了“诺小亚代理手机行”。两个人也没说什么客套话，证件一摆，前台小哥利落的开始翻出登记本找近一年购买诺小亚手机的记录，他们没有找到李晓的名字，但是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欧阳白。
　　差不多是同一时间，林莫那边打过来电话，运营商公司登记的电话卡持有人，也是欧阳白。
　　费玉迅速拨打了顾琳的电话。
　　“顾大小姐，我给你发个地址，你现在立刻过来，别带你家那位。”
　　挂断电话，费玉和姜林闪进旁边的一家“开心JOKER”汉堡店，两个人点了一份儿童套餐，边吃薯条边坐在快餐店的落地窗前等顾琳。
　　不一会，顾琳的车出现在他们窗前，顾琳下车正好撞上两人的直勾勾的眼神，顾琳摆了摆手，姜林和费玉儿童套餐吃完了索性出来进到顾琳的车里谈事情。
　　费玉坐在副驾驶，姜林识趣的坐在后排，顾琳的车很香，既有车载香水的味道，也有油腻的肉香，姜林往前面探探头说：“这家鲜肉饼下午也开张吗，我们每次都是早市买，生意很好，中午基本都卖光不摆摊了。”
　　顾琳给姜林和费玉一人递了一个，说：“这是欧阳他叔叔做的，刚好中午在他们那吃饭，接到你们电话饭都没吃完，我说单位有急事，叔叔给我装了几个饼。”
　　费玉的表情变得很古怪，问：“欧阳白叔叔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
　　“他叫欧阳亮，住在愉园小区五栋。”
　　姜林吃饼的动作顿住了，几乎和费玉异口同声地问：“几楼几零几？！”
　　“三楼三零二。”
　　和李晓家在同一栋楼。
　　费玉几乎想明白了所有，只差最后一个关键点。
　　“那位叔叔真的只是叔叔吗？”费玉的目光紧紧盯着顾琳，想从这位昔日好友的脸上看到一丝破绽。
　　顾琳皱了一下眉头，说：“不然呢？”
　　“欧阳白买了手机和手机卡送给李晓你知道吗？”
　　“知道啊，我陪他去买的，还买了两个，一个送他叔叔，一个送给李晓了，这小孩也挺可怜的，她爸妈经常忘记交座机的电话费，诺小亚买两只可以送一年电话费，所以我们索性买了两只手机，这有什么啊，也不贵，我还以为什么事情。”
　　姜林的工资不过两千四，费玉才一千八，诺小亚也要两千块一只，但是这点钱在顾琳这里不算什么，她现在用的是一只漂亮的红色翻盖手机，国外旅游带回来的，能顶姜林半年工资。姜林摸了摸自己的小灵通，银色的外壳被钥匙刮得有些花了，虽然没有什么游戏可以玩，但是话费单位可以统一报销，同事之间还可以打短号不收费，费玉来的时间晚，派出所已经取消小灵通的发放福利，但是他也有一只诺小亚，可以玩贪吃蛇和俄罗斯方块。
　　费玉不动声色的给林莫发了短信，同时和顾琳聊着李晓家里的事情。
　　“李晓的爸妈你很熟吗？”
　　“还挺熟的，主要是她爸爸负责集团在良城总公司的采购，我所在的子公司也会供货给那边，所以业务上经常接触，偶尔一起应酬，他知道欧阳在林城一中，就拜托我们多照顾李晓。这个案子还没有结果吗？这应该跟欧阳没什么关系吧。”
　　“你打个电话给欧阳，让他在叔叔家不要离开，我们过去聊吧。”
　　“什么意思，你们是要直接过去把欧阳拘捕了吗？”顾琳把手里漂亮的手机一盖一和，姜林怀疑她几乎想把手机掰断。
　　费玉看着她，那是顾琳第一次在费玉冷漠的眼神里面看到悲悯，顾琳和他相望了许久，还是给欧阳白打了电话，告诉他自己准备回去接他，让他不要走开。
　　顾琳开着车到了愉园小区的大门，愉园小区临街有很多店铺和小摊，车子不是很好开进去，她磨磨蹭蹭的找了很久的车位，李晓家这一栋就在街边，大门形同虚设，周边的围栏有很多人为创造的小门，他们到楼下的时候，陈其、林莫和瞿然也一同到了。
　　几个人一起到了三楼，顾琳敲响了门，欧阳白打开门看到门外熟悉的几张面孔，有些吃惊的问：“林警官，你们怎么……”
　　欧阳亮听到声音从屋里面走出来，看到外面的人，脸色煞白。
　　林莫拿出证件，说：“欧阳亮，我们怀疑你是杀害李晓嫌疑人，现在依法口头传唤你到案，同时告知你同住成年家属，二十四小时内会把拘留通知书送至你家属。”
　　顾琳和欧阳白都被这变故吓了一跳，顾琳又惊又喜，惊的是欧阳亮可能是杀害李晓的凶手，喜的是她被费玉的态度吓得以为是欧阳白有嫌疑，而一旁欧阳白满脸惧色，直接脱口而出：“爸，你……”
　　一行人把欧阳亮带到了看守所体检换衣服，费玉、林莫和姜林负责讯问。
　　根据欧阳亮交代，欧阳白是他的非婚生子，生下欧阳白后，他的母亲被家人带走杳无音讯，欧阳亮无法一人照顾欧阳白，于是托付给了远亲带到南乡照顾，并落户在南乡，抚养欧阳白的远亲是欧阳亮本家的兄弟，有着体面的工作，但是结婚多年一直没有孩子，夫妇俩对欧阳白是视如己出，欧阳亮每年都会去看欧阳白，二人一直以叔侄的身份示人，虽然没有任何人告诉欧阳白真相，但是他早已知晓两人真实的关系，在填写实习单位时，欧阳白选择的回到林城。
　　欧阳亮看到欧阳白的女朋友家世很好，担心儿子因为自己被顾家看轻，所以一直告诫欧阳白不要告诉顾琳他们之间的关系，欧阳白偶尔早上没课的时候会帮他推车出摊，欧阳白来找李晓时，欧阳亮刚好打开门准备出去，听到李晓对欧阳白说自己可能怀孕了，欧阳亮脸色变得铁青，心中杀意涌动。
　　李晓想要跳楼姜林、费玉出警时，欧阳亮正在准备第二天一早出摊的面团，他在三楼看着远去的警车，揉了很久的面，然后下定了决心戴上平时推车的手套，口袋里装着一根麻绳，拿着摊好的糖饼，敲响了李晓家的门，李晓也经常在欧阳亮那里吃早餐，她看到欧阳亮手里拿着饼，不疑有他的接了过来，在女孩转身的瞬间，欧阳亮掏出麻绳勒住了李晓的脖子，李晓由于哭过嗓子哑着几乎喊不出声，在欧阳亮的用力下，麻绳断成了两截，李晓虚弱的躺在地板上，呼吸困难，但是还是用力的抬起了手，指了指沙发旁的跳绳，欧阳亮拿过跳绳勒住了李晓，并沿着阳台边，将李晓扔了下去。
　　欧阳亮拿走了糖饼和麻绳，出于心疼儿子花钱给李晓买手机的心理，把茶几上李晓的手机也一并带走了。
　　欧阳亮交代完全部的犯罪事实，警察也在他家里找到了李晓的手机。
　　从看守所出来已经是深夜，陈其带着几人在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快餐店吃炒面，姜林喝着暖暖的豆浆心底感受到了异样的欣喜，这是他参与破获的第一场大案，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说：“终于把凶手抓到了，可以睡个好觉了。”
　　其他人笑了笑，想起这段时间的酸辛苦楚，也是百感交集。
　　只有费玉食之无味，他放下了筷子，说：“真正的凶手还没有抓到，那一晚李晓死了两次。”
　　百慕大幕后的人还没有抓到，在费玉心里，他们才是真正的凶手，而欧阳亮，只是阴差阳错下成为了李晓自杀的帮凶，真正杀死李晓的，不是欧阳亮的误判，而是李晓被欺辱后无法逃脱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