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之约》高山五味子

1、第 1 章

　　汪妈妈脚下生风地走到苮花院，刚进苮花院就看到女儿绒绒躺在椅子上晒太阳，女孩彷佛没有顾忌，像只猫崽一般享受。汪妈妈看到那份惬意，身体都跟着暖洋洋的。但是夫人的话在脑海里闪过，让她收起了笑容，面容严肃。
　　“赶快起来，让人看见不成样子"汪妈妈边说边揪女儿耳朵，她对女儿自小便十分宠爱，自从女儿十岁成了小姐的贴身丫鬟后便十分严厉，时时刻刻教导女儿谨言慎行。
　　“唉哎！唉唉！”绒绒一边应着一边灵活的窜进屋里叫午睡的小姐起身。
　　屋子里汪苮安静的躺在床上，她还沉浸在刚刚的梦里。
　　汪苮，汪府里二小姐，今年十六岁，一张鹅蛋脸稍稍带点肉，眼睛圆润细长，眼尾微微向上翘，看着颇有些精灵。她最喜欢身着淡绿色长衫，墨灰色织金马面裙，整个人就似盛开的水仙花，淡雅素净，温柔而有生命力。
　　那是一个神奇的梦：
　　湖面薄薄的雾纱蒙住了害羞的湖，远处山峰若隐若现，一副晕染的山水图徐徐展开。
　　她坐在一条洁白色的船上，船篷都干净无暇。周围一片静谧，偶尔微风拂过，带起一片衣袖。身边有人牵着她从船上走下去，湖面水波荡漾，就像上好的毛毯柔软的拖着她。突然间湖中心出现了一条白色鳞片金色鱼鳍的鱼，身长一米左右，全身光滑细腻，薄薄的雾纱也无法掩盖鳞片淡淡的金光。汪苮扶着那双手慢慢蹲下去，初碰鱼身十分冰凉，就像夏天的井水，凉意十足。紧接着又是一片温热，好似秋日的暖阳。
　　“这是小白。”
　　“小白”汪苮叫了一声，小白有一双琥珀一样的眼睛，安安静静的看着你，好似在和你撒娇。听到呼唤它很开心的围着他们游来游去，不时还会跳跃而起，带起一片片小水花落在汪苮衣摆上。汪苮又宠溺地叫了一声：“小白”。
　　梦境中断，醒后她细细回味纯白色的船，金色鳞片的鱼儿，一米左右的身长世间罕有。出格的是身边还有一个未知的男人，醒后她都能感受到满心欢喜。梦里的一切都自由和无拘无束。
　　“小姐，您起了？我服侍您换衫。”
　　“嗯，妈妈怎么来了？是母亲有什么事吗?”
　　“夫人让我带小姐去一趟竺院。”汪妈妈笑着行礼。她与往常并无任何不同，微皱的眉毛却让我想起偶然听到的流言。心中隐隐担忧。
　　到了竺院后我低头请安，姿势标准而恭敬。“母亲安好！”
　　“嗯，坐吧！”声音清淡平和，听着声音我不禁想起8岁那年大哥突然生病，母亲衣不解带地日夜照顾，我站在屋外听到母亲温柔哄哥哥：砚儿莫怕，无事。此刻我脑中回想：母亲何时对我这么温柔，是否抱着我入睡。记忆中当真是没有，我不禁感到一丝怅然。说不清是为了孩童的我还是此刻的我。
　　察觉到母亲的视线，我端正坐姿敛定心神。不知是否因为梦境，心绪不宁，无法平心静气。
　　抬眼看了一眼屋内，竺院还是没有任何变化，厅堂永远挂着那副观音朝佛图，据说是兴安寺主持送的，作镇宅之用。花瓶里插着新开的桂花，清香雅致。厅堂里只有桌椅，我记得好似从八年前母亲突然礼佛后，这里便极其简单，丝毫没有当家主母地气派。院子里除了几棵老树，一颗花草也无。
　　意外的是父亲未发一言，任由母亲如此装扮。府里三缄其口，无人敢议论。这些年母亲身边伺候的人只剩汪李两个妈妈和梅兰秋菊四个丫鬟。
　　“夫人，大少爷和大小姐到了。”汪妈妈明快的声音带来一个年少弱冠的男子，府里大公子汪砚，容貌俊逸，青蓝色襕衫衬得身姿挺拔如松，气质英朗，眼神明亮，如松如竹。随后是双九年华的女子汪慢，汪苮的大姐。一双标致的杏眼，微翘的鼻子，丰润的朱唇，端庄大气的鹅蛋脸，顾盼生辉。她进来后厅堂都明亮了几分。
　　我放下茶盏，起身向大哥大姐行礼。
　　“母亲，今日我们就在竺院用晚饭吧？我馋汪妈妈做的鸡丝豆腐笋汤了。”大哥笑对着母亲说。
　　母亲点头后汪妈妈急忙去厨房做准备。看着母亲，我预感到发生了什么事。
　　“昨日你们父亲收到了张府的来信，二十年前两家定了娃娃亲，如今该履行约定了。张府定了明年端午，带来了大公子的庚帖。”说话时她的样子很平常，就像在说一件小事。
　　从小母亲就请了先生教导我女红，掌家和琴棋书画。看来如今是时候了。
　　“张府离此地多远？”压抑的喉咙发出的声音有点涩涩的。
　　“约莫千里之遥。”母亲的声音还是那般平和，却让我想离开此地。
　　张家，一个我完全陌生的地方。孤身一人离家千里之遥，要如何才能再次相见。我一时失神，打碎了茶盏，茶水泼了一身，看着水渍渐渐蔓延，就好像我的心被蚕食桑叶般一点一点的消失。
　　出神的我不知道大哥和大姐焦急担忧的神情。
　　大概是觉得不太妥当，母亲再次解释，极力想柔和的声音中却带着一丝僵硬：“你大哥会护送你过去，汪妈妈梅兰也一并过去照顾你。你身边得力的人都可以带去。嫁妆也早已准备好，你只需绣婚服。”
　　看来母亲早已安排好一切了，我不论说什么都是多余。怒气中人反而平静下来，我听到自己用没有感情的声音答复了母亲。随后离开了竺院，脚步越来越快，最后跑回了苮花院。
　　“小姐。”绒绒一直跟在我的身后，没有离开。